侯門譜記 第七章

作者 ︰ 壕

王大娘從孫氏處拿了采買丫頭的十兩銀子,並沒著急去鄰村,而是匆匆去地里招呼著自己的兒子王福一同回了家。

進了家門,王大娘鬼鬼祟祟的轉了一圈,確認了家里沒人才道︰「你快準備準備,去你姨媽那里一趟,把你春喜、春桃、春梅三個妹妹都帶來。」

王福皺眉。「你又想干什麼?」

王大娘雀躍道︰「江老爺不是讓我去采買幾個丫頭嗎,你姨媽家姑娘多,肥水不流外人田,我都帶進江家去豈不好?」

王福哼了一聲。「這算哪門子的肥水?幾個妹妹不論是模樣還是人品,將來都能嫁個不錯的人家,你偏要人家去江家做奴婢,虧你還是她們的親姨媽!」

「你懂個屁!」王大娘罵道︰「你姨媽肚子不爭氣,一連生了七個女孩兒,雖說家里大人多出點力也能養的起,可你姨父到底養的不樂意,整日里罵罵咧咧看不順眼,你姨媽見天兒的以淚洗面,抬不起頭。我這是在幫你姨媽的忙,這次的事兒成了,加上你媳婦,我都幫她解決了四個禍害了,她謝我還來不及呢!」

說著,王大娘掏出一兩銀子遞給王福。「這一兩銀子你親自給你姨父,就說,一個丫頭三錢銀子,剩下的一錢是咱們的一點心意。」

王福接過銀子,疑惑道︰「江家就給了你一兩銀子去買丫頭?」

說起這個王大娘喜不自勝,笑著悄聲道︰「給了十兩!我白白給咱家賺了九兩銀子吶!」

王福氣的翻了個白眼,卻也沒多說什麼,轉身去了。

王福剛離開,王玉鳳就帶著一籃子飯菜回來了,見王大娘在家,玉鳳疑惑。「你怎麼還在家,不是要給江家采買丫頭嗎?」

王大娘接過籃子,道︰「交代給你哥哥去辦了。」

王大娘看了一眼籃子里的飯菜,不悅道︰「你怎麼盡帶素的回來?!」

王玉鳳嘆道︰「這幾日江少爺生病,家里人都吃的清淡,只有這些了,既然哥哥不在,你就先吃吧,記得給哥哥留些。」

王大娘端著籃子便吃起來。「那江少爺怎麼樣了,醒了沒有?」

玉鳳搖了搖頭,打水洗漱。

王大娘罵道︰「你在江家不好好洗了回來,在這洗什麼?!以為咱們家的水比江家多麼?不準洗了!下午去了江家再洗!」

玉鳳把盆子一摔,氣呼呼的坐在炕上不說話。

王大娘罵完,又恢復常色。「我本來還想著,將來能讓你去給江少爺做個妾,可如今郎中說江少爺的身子似乎不大中用了。」

玉鳳聞言,氣的紅了眼眶。「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你怎麼整天都想著怎麼作踐我!」

「這怎麼是作踐了?!」王大娘提高聲□□訓道︰「你且看看咱們村的那些女人罷,整日里在家除了洗衣做飯看孩子,還要跟著男人去下地。男人要是個勤快的還好,若是個懶漢,恐怕你還要跟著餓肚子。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打听著名聲看人品,是看不準的!就說江家吧,那名聲算好的,可你又怎知道內里有多腌呢?!」

玉鳳哭道︰「既腌了,你還算計著要把我送進去做小?!」

王大娘語重心長的哄道︰「你沒听過那句話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江家就是做小,那也算的上養尊處優,吃喝都有人伺候,每天坐著什麼都不干也有銀子進賬。是那尋常人家可比的嗎?其他不說,就我這做飯的老婆子,這十幾年來你們跟著我也是日日雞鴨魚肉的吃。雖是人家剩下的,難道還比不過別人家的糙面窩頭不成?」

玉鳳被王大娘說的語塞,只默默流淚。

王大娘輕撫著玉鳳的背,嘆道︰「你還小,不知這世上的艱難,對于咱們這樣的窮人家來說,什麼面子尊嚴那都是最不值錢的。吃好喝好穿好住好,衣食無憂才最實在!」

王大娘吃過午飯便躺下午睡去了。

玉鳳悄悄的洗漱打扮過,又往江家去。

走到江家大門口,只見虎子正蹲在門口吃飯,玉鳳忙快步跑了過去。

見玉鳳過來,虎子沖她笑了笑。

玉鳳卻上前一把拉過虎子走進門房,看了看四周,抬眼道︰「虎子,你娶我罷!」

「噗咳咳咳咳……」虎子一下嗆得咳嗽起來。

玉鳳焦急的拽著他。「你要是不娶我,我娘就要讓我給少爺做小了!」

虎子即刻緩過來否決道︰「不行!你不能給少爺做小!」

玉鳳見虎子這麼著急的否決,心口小鹿亂撞。「那……那你娶我罷……」

「不行……」虎子搖頭,神情復雜。

玉鳳心下一涼。「為什麼?」

虎子皺眉,不耐煩道︰「總之就是不行,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我可以不在乎名聲,你是姑娘家,不能這麼亂來,知道嗎?」

玉鳳並非那怯弱扭捏之人,她死死拽住虎子,怒道︰「我不管!就算你不娶我,也要給我個理由!若說不出來,就必須要娶我!除了你我誰也不嫁!」

見玉鳳如此無理取鬧,虎子一把甩開她道︰「我心里已經有人了!」

玉鳳被甩的連退了幾步,听到虎子的話,更是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堅硬的地面寒冷徹骨,玉鳳臉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抽了一記耳光一樣。

她沒有失落,沒有心痛,而是感到了濃烈的恨。

一種被羞辱的恨,被背叛的恨,被唾棄的恨!

虎子跑上前,想要扶起玉鳳,他本無意對玉鳳這樣粗魯。

只是心中想起胡阿嬌的事,不免心煩意亂,才失手推倒了她。

虎子剛伸出手,玉鳳就將他一把推開,她起身,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臉上的怒氣早不見蹤影,只沖虎子笑了笑。「我去照顧少爺了。」

看著玉鳳離去的背影,虎子突然覺得自己心口一陣陣揪痛,也不知為什麼,就是痛。

他跌坐在地上,抱著膝蓋悶聲哭泣。

哭了許久,一只蒼老的手忽然撫上他的頭,他抬眼看去,爺爺正滿眼擔憂的低頭看他,似乎想問他很多話,張開口都成了不知所謂的嗚嗚呀呀。

虎子立刻起身,擦去眼淚,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道︰「沒事,我只是摔了一跤,著實摔疼了,就偷偷抹了幾滴眼淚,嘿嘿……」

聾伯見孫子笑了,神色漸漸舒展開來,笑著點了點頭。

昏迷了三天,江念忠終于醒了過來。

可他總是魂不守舍,呆滯的睜著眼,不說話,也不吃飯。

江善德去探望時,江念忠就失心瘋一樣的又哭又叫,掙扎著想逃,滿嘴喊著‘不要打死我’,驚的江善德再也不敢踏進房門半步。

孫氏和江善德哭鬧了一番,怨他平日太過嚴苛,嚇壞了兒子,江善德也被江念忠的病狀嚇的不輕,整日里唉聲嘆氣的自責。

王福早就把春喜、春桃、春梅三個姐妹帶到了家里,王大娘听說江家這幾日不安生,就沒敢這時候帶著人回去,順便在家教了教三個丫頭怎麼侍奉人。

又過了兩天,江念忠終于神智清醒,能吃能喝,開始見好。

王大娘趁著江善德心情好,就帶著三個丫頭回了江家復命。

正巧孫氏和江善德剛用過午飯,正在屋內說話,王大娘就帶著丫頭們進去見過,隨後對孫氏和江善德道︰「老爺、太太有所不知,現下外面的行情也不同了,那模樣人品好,手腳利索的姑娘,沒人舍得賣,都想著以後給尋模個好婆家跟著沾光,縱有那願意賣的,最少也開價五兩。那價錢便宜的呢,不是模樣不好,就是痴痴傻傻,要來也沒用,反是累贅。」

孫氏和江善德聞言連連點頭。

王大娘繼續道︰「說來也是老婆子的私心,我有個妹妹,家里光景不甚好,還一連生了七個女兒,模樣人品都好,從小就干活兒利索,還是咱們自家人,豈不比別人家的信得過?我便一個丫頭三兩銀子的跟她說好,又給了她們家一兩銀子,說是老爺給的一點心意。她們感恩戴德,即刻就讓我領著丫頭們來了。」

孫氏對這樁事很滿意,因為這些丫頭里,最大的春喜才十二歲,春桃十歲,春梅才九歲,都是活兒能干的起來,卻又起不了什麼禍端的年紀。

于是,孫氏微笑轉頭道︰「我倒是前幾日听哥哥說起過,如今的丫頭都漲了價錢,到底是王媽有本事,能拿這樣的價錢買來這麼貼心好用的人兒。」

原本江善德對于王大娘做的一切都一應滿意。

如今見孫氏都夸贊王大娘,便更開心,遂問道︰「不知王福兄弟近年在忙些什麼?」

王大娘心思千回百轉,揣度到了江善德的意思,便謊稱道︰「說來我家王福也是個不務正業的,好好的地放著不種,整日里的四處包攬喜事操辦,說來也是老天賞給他的本事,上上下下打理的倒都利索,主家無不稱贊的,我便也不多嘴,任由他去瞎胡鬧了!」

孫氏聞言,眉目轉動,問道︰「那不知王兄弟每月能往家拿多少銀子?」

王大娘擺手道︰「他這也說不準,有時候一分錢拿不回來,有時候能拿個三五兩。」

孫氏與江善德相視一眼,江善德道︰「念忠的病如今見好了,也該開始籌備他和周小姐的婚事兒了,家里上上下下缺不得個管事的人。勞王大娘去跟王兄弟說道說道,我每月開給他五兩銀子,委屈他來幫我管幾個月的家。」

王大娘面露難色。「承蒙老爺看的起,可這孩子素來不听我管教,待我回去同他商議商議,再來回過老爺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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