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了水龍頭我走到她身邊,還是保持著很平常的樣子,說︰「你也要走啊,那豈不是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要不去你姐姐家里住?有空調又有人照顧你,多好!」她還說的笑嘻嘻的,卻不知我早已心亂如麻。當初給樸瑋律講我一個人但是好歹晴瀾還在學校,沒事依舊可以聯系,但這會她也要走了,我可是真正只剩下一個人了。
「從我姐家里去工作的地方路程太長,每天上班都要早起,還是算了吧……」我吃起西瓜無奈地對她說,「沒事,反正也差不多習慣了,寢室里的學姐早就不在這里住,還有一個商貿系大一同學也經常不回來……」我的語氣很淡,如果沒有回想這些事實,也許自己還不會察覺已經在寢室孤單那麼久。
好心的姑娘心疼我了,溫柔地拍拍我的肩膀,沒能說出什麼話,只是給出一個鼓勵的笑容,仿佛離別會讓所有人傷感一樣。我看著她的表情,也只能坦然一笑接受突如其來的事實,卻沒來由的想起來泰戈爾一詩里的句子︰
讓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當天晚上我一個人看了大半夜的電影,沒有人和我聊天,也沒有人打電話或是信息。我就那樣在燥熱的夜晚默默地坐著,看著屏幕上的畫面閃動變換,終于撐到凌晨幾點。
第二天早起去上班,在路上都起碼花費四十分鐘。我一路顛簸有些疲倦,下車後還得再步行一段距離。路上的我很平靜,穿過清晨的樹影再轉個彎,踏上粉綠色牆壁包裹的木質台階,最後穿過花枝搖曳的腰門,听見一陣輕快的樂曲和歡笑,一抬頭,便遇見未知的他們。
也許,那個晚上之後是該開始與先前不一樣的生活。
影樓位于二樓,環境優,布置精致。去的時候還沒有開始上班,我孤身一人站在大廳的桌椅旁來回踱步,其實有些不知所措。其他員工好像都在忙活什麼似的進進出出,我看見好多人都戴上工牌,站在他們其中,頓時覺得自己那麼不合群。
有同事說可以把包放到休息室,我拘束地應聲,默默踱進房間里。放下提包時一位同事從我身邊經過,突然轉身看著我問︰「你以前是在哪兒上班啊?」
「啊?」我愣住了,不太好意思回答,「沒上過班,還在上學呢……」
「哦。」他短促地笑了一聲後,從休息室離開。那個轉身後我瞥見他俊秀的側臉線條,俊眉修目,鼻梁高挺,大概是因為經常在室內工作,皮膚顯得異常白皙。
來到大廳之後沒有人和我搭話,我也沒有主動找過誰。假裝鎮定地左右觀望,想要試圖阻止無限衍生的驚慌感,覺得這樣不是辦法,是該找個什麼人問問情況了。于是一個迅猛地回身,走到前台向那個看起來很友好的高個男生問道︰「那個……你們這邊上班一般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他先是怔驚地看了我一樣,隨後含蓄地笑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沒什麼呀,你放心,這里的人都很好,我也才剛來沒多久!」
听到這里我頓時安下心來,多看他一眼,然後我們都笑了。
店里的員工越來越多,我作為一個陌生人感到一陣不自在,想起龍應台的話︰置身于喧鬧的人群里我卻倍感孤獨。感到一陣緊張是真的,可是裝著一本正經的樣子不能吐槽憋得我不快活也是真的。
終于給我熬到了八點半,所有人都來齊,站成兩排一陣問好之後居然要跳舞!隨著節奏感強烈的音樂響起,請原諒我要開始吐槽了……莫名的韓語歌,莫名的動作,我在其中也莫名地跟著上下揮舞爪子。幾秒鐘後無比惆悵,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洗腦舞麼!
洗腦就洗腦吧,正好可以一甩我前天晚上的種種明媚憂傷……
我在隊伍里手忙腳亂,她就是在那時站到我身邊的,扎著凌亂的長,穿著白色雪紡的ol時裝,耳釘小巧而招搖,姣好的側臉對著我,瞥一眼,睫毛像撲閃的蝴蝶。
這姑娘好漂亮。我心里驚呼一聲,于是忍不住搭訕,「你們這里是不是每天都跳舞呀……」
「是呀,你以前上班的地方不是這樣的嗎?」她回答的那麼自然,我默默地低頭默默地跳舞,忍不住感慨︰真心沒上過班啊……
在音樂里,我听著所有人的談話,捕捉過每個人的神情,心卻在千里之外。跳完舞後接二連三地自我介紹,我愣是一個都沒記住。開晨會的男子長了一張看著就讓人覺得踏實的面容,絮絮叨叨說了好多,我因為沒睡好听得暈暈乎乎,卻記住大家稱呼他為峰哥。
之後把我安排到攝影部,跟著年輕的導師到處轉悠熟悉環境。
我稱呼導師為薇姐,「薇」這個字會讓我想起梁薇,而薇姐的身高卻總是讓我記起千寶。社團的往事開始有浮現的苗頭,所以當薇姐帶著我步行在店里,介紹所有房間的職能和工作內容時,我仿佛是游離在現實和夢境的邊緣,一切恍惚又不真實。
「你要做引導師就要先了解小孩,我這里有一些兒童攝影的基本常識,你這幾天就先看下不同年齡段的孩子有哪些不同的引導方式,這個到時候是要考核的。」薇姐說得很和藹,但也很正式。我看著她有點犀利的眼神乖乖地點頭,從她手里接過書本,坐在化妝台前認真看書。另一個導師和同事正在衣帽間里談話,我用心做筆記也沒在意里面在說什麼。
沒過多久她從服裝間里出來,腳步拖沓,聲音洪亮,幾乎是連拉帶拖地姿勢坐到我對面的椅子上。那時我愣住了,面對她熱情地詢問︰「哎,你也是過來做引導師的啊!」
「是的……」我支支吾吾地應聲,完全沒料想到接下來的聊天變得終尾。我們講工作生活,她全部的感受和經歷,興起的時候她手舞足蹈,睜大了眼楮吸引我全部視線,金色和粉色相間的短把性格特征描繪的幾近全面。
原來她也才到這里一個星期,听說這麼活潑的同事也是新人,瞬間提高了和她的親近度,不由得往前坐了一點滿臉感動地對她說︰「我能夠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叫承諾,你可以叫我阿諾……那樣我會很高興的……」
「好啊好啊,我叫陳詩維,和你姓氏差不多的!」她也說得好高興,眼楮大大地睜起來有種異樣的可愛。
也就在上班第一天,這個叫詩維的女孩子領著我跑遍影棚的所有角落,告訴我各個物件的擺放位置,雖然那一天在影棚攝影的時候我依然慌不擇路,面對導師的所有命令幾乎手忙腳亂,忙碌的一天過下來心力交瘁。明明那天充實的可怕,但我還是心不在焉,從店里金色的走廊里經過想到回學校那種孤寂的模樣,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不害怕寂寞,只是害怕突如其來的寂寞。
當天拍攝一直到下午,等最後一個客人領著孩子出門離去,我們開始打掃衛生。一邊和陳詩維整理影棚道具,一邊回想整天生的種種。我們在影棚的工作也差不多就是逗小朋友高興,配合攝影師拍照,看起來很簡單,可要上手真的好難,尤其是對我這種天生不親近小孩的人來說……
陳詩維看出我的頹喪,安慰我好久,我盡量表現的鎮定一點。從影棚出來再回想一遍先前拍照的各種場景,和社團相關的事情瞬間在心底翻騰似海,明明才一天而已,怎麼感覺,那些回憶都變得異常久遠了。
下班的時候是和那個漂亮的女孩子一起走的,她叫何睿琪,我們都叫她琪琪。可愛的姑娘小我一歲,穿著打扮卻較我成熟的多。她一路挽著我有說有笑,我因為有點累也沒有說太多話,忽然間听見她問我︰「你覺得我們這里誰最帥啊?」
我迷茫了,從混亂的腦子里扯出她剛才的問句,有些猶豫地回答︰「好像也沒幾個男生吧……如果硬是要說的話,應該是那個攝影師,叫什麼名字來著?」
「是的是的,他叫路帆,長得很帥吧?」她說話的時候笑意盎然,帶著美瞳的眼楮晶瑩明亮。她趕著回家慌忙地叫停了一輛出租車,我後面的話沒說完就見她蹦跳地去追車,還背對我大力揮手反復說著「拜拜」,我站在原地靜靜笑著目送她離開,再走上天橋去自己該去的地方。
回到學校已經八點,天氣很熱,沒有吃飯,心里有些話卻找不到人訴說。我把手機拿出來,想給什麼人打個電話,一通翻閱之後沒能撥出一個號碼,正在哀嘆的間隙忽然現一個奇怪的事情。
應該沒那麼巧吧?我看著手機里an安的電話不由得皺起眉頭,號碼後面的數字我記不清了,但是前面怎麼那麼眼熟呢,就好像是在承曼姝手機上的……安陽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