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新來的引導都是以前在別的影樓里有過經驗的人,而且瀟瀟是和我搭檔過的,認識不到一個星期就可以自己上手完成任務,真的很出色。」金總監站在前面一本正經地講解著,我听到這些本來沒做什麼感想,沒想到一個轉折他突然望著我說道,「听見沒有小家伙?以後跟著瀟瀟和向維多學習學習,有什麼技巧上不明白的就請教她們,自己多看著點兒。」
「哦,我知道了。」我盯著他的眼很是乖巧地點頭應聲,其實心遠在千里之外……
同樣的場景再次上演,薇姐帶著她們參觀店內,我做著丹姐離開之前交待過我的事情——照顧好店里的花花草草。拿著水壺把所有綠植都澆一遍水過來,最後到了攝影辦公室,看見兩個新來的引導在電腦前看之前拍過的客戶照片。其中,向維看見我過去給綠蘿澆水便主動起身讓出了地方,向我笑著打聲招呼,我也回應了一下,客氣地問道︰「怎麼突然想起看照片了,不是之前薇姐還在給你介紹服裝的麼?」
「都介紹完了呀,是金二寶要我們過來看看你們這邊的照片,熟悉攝影師的拍攝方式的。我覺得拍得一般,好像就那麼幾個姿勢的樣子……」安然坐在電腦椅上,一手放桌上撐著腦袋的少女,略顯傲慢地說道,另一只手還不住地點著快捷鍵,屏幕上的照片就這樣一張張翻過去了。
「是麼。」我看著她的側臉淺淺笑了一聲,澆完水後徑直出了門。大概是想到自己剛來的時候了,心情突然不太好。想那時我什麼都不懂,只能听從所有上級的命令,說什麼就得是什麼,那時也是因為沒有資歷吧,看照片分析構圖和寶寶表情之類的,誰也沒有提醒過。
明明都是新人,可有些差異未免太過明顯。不過現實如此,之于公司而言肯定會更看重有價值的人群,就算是我在她們先來又怎樣,一個在校生比不過別人的資歷,哪怕是她們都小我一兩歲。
輸給了未成年麼,想到這個有點不愉快。又興許是我學習日本化,過于糾結公司關于新人和前輩之間的等級關系,听到那個女孩輕而易舉地稱呼總監為「金二寶」,不免有些介懷。尤其是她在總監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點名要我請教她們之後,看我的眼色都顯得……異常的,前輩姿態了。
那天上午有幾個拍照的,我和薇姐一起完成了兩個拍攝後,她忙著去前台送客戶離開,我便一個人繼續整理影棚,拿著以前和詩維一起玩過的各種毛絨玩具,忽然間變得有點想念了。卻在那時門口傳來陌生的聲音︰「啊,你們就拍完了啊,我們都不知道!」
說話的人是向維,她已經月兌鞋進門了,看見眼前的場景說話的口氣有點難為情。
「沒事,就兩個而已。」我笑著回答她,看見門外的瀟瀟在原地觀望了一陣後轉身走了。
「我們在前面看樣片沒注意到有人拍照,不好意思啊……」她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估計也是和我不太熟,沒說幾句話就倉皇地關門離開。
小姑娘們好像都沒有什麼眼力勁啊……我听著空調的風聲,看著滿地的狼藉,越地想念詩維。
途中會有人經過影棚看見我一個人,會有人調侃有人笑,但沒有誰會進來幫忙做些事情。不過也能理解,畢竟公司內各司其職,誰也不會管他家的瓦上霜。
我還在這樣想著,轉眼瞥見門口那個正在月兌鞋的漂亮女孩,她帶著明朗的笑顏開心地跑進來對我說︰「阿諾!你還沒有收拾好啊,我幫你吧,快點弄完了我們一起吃飯,我今天給你帶飯了喲!」
如此好意,叫我情何以堪。「那就先謝謝你啦!只是又麻煩你媽媽做那麼多菜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說什麼呢!詩維不在,我肯定要照顧好你呀!雖然我沒她那麼厚重可以給你安全感,不過我也會盡量對你好的!」她說完就咯吱咯吱地笑起來,像只偷了糧食的小老鼠,緊接著就在影棚里搬道具,跑來跑去的,小裙擺一揚一揚。
琪琪的笑容總是亮晶晶的,我看她忙前忙後的模樣突然間有一陣說不出的感動。其實一個人收拾影棚真的沒有什麼,只是很感激還有一個人會在忙碌中依舊惦記你。
來了兩個新引導師的日子也並沒有比想象中輕松到哪兒去,沒有了丹姐和詩維能讓我依賴,很多事情該我還是我,薇姐有時讓我上去逗孩子,盡管心底一萬個不樂意但還是要硬著頭皮上……另外的引導師感覺要比我輕松多了,我看著他們在工作時得心應手的樣子,愈想要結束這段上班的時光。
心里有些壓力。尤其是在無人傾訴的情況下。
那天中午為了給下午拍照的顧客布置場景,我吃完飯後就去了影棚,想到要和帆哥一起拍便打算叫上他,沒想到,進去影棚了才現他早已經把背景和燈光都布置的好好的,自己靠在沙上打盹。
「帆哥?」我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誰知他猛地抬起頭來,紅腫著一雙眼有些慌張地問︰「怎麼了,要拍照了嗎?」
看來他真是累的睡著了……「沒有,我就過來看一下,本來想給你幫忙來著,現在看來好像不需要了……」我輕聲地說,走到旁邊的梳妝台照照鏡子,驚訝的現頭亂的不叫樣子了,「我去,怎麼亂糟糟的。」接著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整理頭。
帆哥還在一旁趴著,一些分秒後我們開始交談。誰先開口的早已記不清楚,只知道後來話題說到了兩個新人身上,提到兩人的年紀和閱歷時帆哥有點按捺不住脾氣了︰「說到這兩個人我就有火,想教訓幾句的,但看著是新來的,和金二寶又有關系,一直摁著沒說。」
「你對她們有意見麼……」听到他的口氣我有些好奇了,其實帆哥看她們不爽,就和當初看我不爽一個樣。
「我以為她們和薇薇一樣,都是干過好幾年的引導,誰知道居然只有幾個月,而且年紀比你還小!就說怎麼這麼沒眼力勁,喊拿個東西半天沒動靜,又不收影棚又不拿道具……看來這不說她們兩句是不行了……」
「相比之下我是不是很勤快?」听到他的憤慨我有些得瑟的問道,「我當初比她們要懂事的多吧?」
可是對方居然冷笑一聲道︰「你當初和她們一個樣,現在才稍微好點而已……」
這說話的感覺怎麼這麼像小公子呢……我撇撇嘴情緒莫名沮喪起來,看著鏡子對他說︰「是是是,不管怎麼說她們都比我強,就算是比我小但經驗比我多,很多事情也做得比我好……瀟瀟已經能夠自己單獨上陣了,而我到現在還是那樣兒。」
「你話不能這麼說啊。」帆哥突然的火氣讓我有點驚訝了,他坐起來正色道,「你會寫小說會畫畫,日語說的那麼好,她會嗎!?不要拿自己的短處比別人的長處,一個人又不能同事做好那麼多事情,而且你一直在讀書,怎麼跟她比?」
口氣惡劣,但明擺著是在安慰我呢。看著鏡中的帆哥,不由得笑出來。控制住要失控的喜悅我起身佯裝淡定地轉移話題︰「差不多到時間了,我去看看是不是要拍照。」接著便離開影棚,一走一跳地去了化妝室。
也許是因為帆哥的幾句安慰,下午拍照我突然精神很好,逗小孩的時候稍微放開了一點,薇姐說就應該那樣子,把身邊的人都當作蘿卜,到處都是蘿卜。可是這話听著好耳熟,是什麼時候另外的人給我說過類似的比喻呢……帶著尚未完全消散的熱情還有對薇姐話語的思考,我繼續一個人興高采烈地收拾影棚,卻在一個不經意的轉身後愣在原地,呆呆地看向玻璃門口。
站在那里的人俊眉修目,穿著英倫風的格子衫,卡其色修身長褲,背著有些復古色彩的帆布包,正在門口用一雙帶笑的眼凝視我。
踫到他視線的那一刻我猛然想起來了,「蘿卜」這個比喻就是去年軍訓跳舞時他對我說過的玩笑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