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印記之弦月溯宗 第四章 李廣難封

作者 ︰ 壯士且慢

行軍數百里,到了夜里依傍河邊安營扎寨。我陪同李廣將軍去衛青軍帳參加軍事會議。

會議中衛將軍站在文案前面,其他將軍分立兩側,文案上面是一張標注詳盡的軍事地圖,可見衛將軍平時愛看地圖的傳聞是真的,我侍立在李廣的身後。

此時李廣正叉著腰,低頭看著桌子上的地圖。曹襄和公孫賀耳語著什麼,趙食其則恭敬地看著衛青。

衛青見人已來齊,俯身用雙手拄在桌子上,身體略向前傾,仰著頭來回打量著四位將軍。他輕咳了一聲,然後就開門見山地說︰「從明早開始兵分兩路,李廣與趙食其兩軍合並,取道東路,向著匈奴右翼進行夾擊。曹襄、公孫賀跟我三軍繼續前行。「說著,他又用手在地圖上比劃了幾下。

曹襄、公孫賀將軍倒無意見,趙食其微皺眉頭,但是默不作聲,李廣一吹胡須沖著衛青說︰「我奉皇帝令,作這次征討的前將軍,就是為了能與匈奴正面廝殺,而今天衛將軍卻讓我走東邊,從右翼夾擊?那還怎麼能算得上前將軍了呢?我願作前部,先與匈奴單于作戰,力爭頭功!」

衛青斷然拒絕李廣的請求,說︰「軍令如山,作出這樣的部署,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李將軍無須多言。」

李廣向前急進一步,雙目直視著衛青說︰「向東進軍蜿蜒迂回還路途遙遠,而且整個過程所近水草極少,跟本是條不便于行軍的路線。別說是配合正面部隊包抄,恐怕前部都打完了勝仗要回家了,我們這走右路的,還沒到指定匯合處呢,衛將軍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衛青顯得有些不耐煩,一橫手示意會議結束,又命令長史將衛青的戰略部署寫成文書,發到各個軍中,李廣眼見其他將軍施禮告退,尤其又看到同樣被分配走東路的趙食其將軍毫無抗辯之意只是悻悻地離開。覺得自己在這里跟衛青耗下去也是沒趣兒了,一時怒氣未消又無處發泄,只好氣呼呼地回營了。

李廣回在自己營帳內是越想越氣,背著手在地上來回的踱著步子。沒過多久,外面又報衛青派來一名向導領路,李廣喚進向導。

這個向導隨即進了軍帳,我一瞧此人約有身高七尺,鼠目蛇眉,八字須,還略有駝背,他畢恭畢敬地施了一個軍禮,道︰「李將軍,小人名叫趙坤,奉衛將軍命,前來為李將軍作東路向導的。」

李將軍也沒有正眼看他,說道︰「衛將軍派你來給我做向導,都不如抄來一份地圖送我了!」

趙坤趕忙答道︰「地圖上的標注既不詳細,又紕漏太多,衛將軍擔心李將軍因地圖的原因延誤軍期,故特派我來為將軍帶路。」

李廣怒目看著趙坤,眼神正撞上趙坤抬頭偷瞧李廣,趙坤趕忙低下頭,縮著身子站在一旁。

李廣長嘆了口氣,就命他退下了。

趙坤再拜,然後又畢恭畢敬地退出了營帳。

李廣又命我退下,就熄燈睡覺了。

第二天清晨,趙坤騎馬在前帶路,李廣趙食其率軍隨後,這一路,李廣一言不發,倒是他帶領的騎兵依然是拉幫結伙,有說有笑。趙坤看到此情景,就試探著跟李將軍攀談︰「我長年跟隨衛將軍行軍,衛將軍治軍頗嚴,像這樣的長途跋涉,士兵多不敢交頭接耳,隊列整齊,管制嚴苛,士兵一路走下來,都是蔫頭巴腦的。今得見李將軍部下,沿途三五成群,嬉笑打鬧的,氣氛很是活躍啊。」

李廣將軍注意到了趙坤的話,但是卻沒有回答,趙坤覺得自己沒趣,就繼續策馬向前了。

就這樣行軍三天,一路上可以用來取水歇腳的地方越來越少了。

于是,夜里休息的時候,李廣喚來趙坤,詢問行軍路線的事兒說︰「趙坤,你看你領的路,將士們連水都喝不上,何談有氣力打仗啊。你真要是認為你帶路比地圖還周到,你就應該想個最佳的路線既解決眾軍士的喝水問題又能保證按時與大軍匯合,這是你的責任!」

听了李廣的訓話,趙坤眼珠子亂轉,額頭冒著虛汗,頭也不敢抬,一聲不吭地看著地面。

李廣一直瞪著他,就像在瞪著衛青一樣,見趙坤在那里哆嗦又不言語,李廣接著說︰「國有國法,軍有軍規,要是因為你的帶路不力,延誤軍機,必受軍法處置!「李廣說著就已經走到趙坤的面前。趙坤渾身顫抖,連忙點頭答應︰」知道,小的知道了。」

李廣甩手命他退下,他半天才緩過神來,又慌忙地退出去了。

我見趙坤走了,于是上前一步,勸諫李將軍︰「趙坤雖然是衛青將軍的部下,但李將軍對衛青的不滿不適合沖著趙坤發泄啊,依我看趙坤這個人,生性膽小,怯懦怕事,將軍真要是把他嚇跑了,恐怕再無人為咱們帶路了。而且您和趙食其將軍都沒有地圖,現在沒了向導必然影響行軍啊。」

李廣听了一驚,有些後悔,說︰「你說的是啊,而且這衛青不給我地圖,卻給我個膽小怕事兒的向導,這真要是因為我嚇跑向導,沒準兒就是正中了衛青的算計!人言衛青為人城府極深,今天這一看,果真如此啊。」

李廣眉頭一皺說︰「不行,我現在就得把他叫來。「于是,李廣大步流星走出帳外,急命衛兵速把趙坤帶來。衛兵領命而去,李廣又回到帳中坐下,眼楮卻一直盯著門口。

過了一陣兒,衛兵回來稟報說軍中已不見趙坤人影,李廣大驚失色,急忙吩咐手下四處尋找趙坤。李廣也急著要上馬出去搜索,我拉住李廣說︰「我同其余部下出去尋找吧,將軍宜守在軍中等消息才是啊。」李廣覺得我說的在理,就又會回到了帳中。

我隨即帶著繩套,弓箭,趁著茫茫月色,揮鞭策馬向著西邊搜尋。但是連跑了數十里不見蹤影,只好勒馬回營。等我歸來的時候,卻看到趙坤尸體縛著繩子倒在李廣軍帳前,大家都舉著火把圍觀,連趙食其也來了,站在李將軍右側。

我湊上前去,詢問旁邊衛士事情的經過,衛士說有人找到正騎馬逃竄的趙坤,就抓住了他,五花大綁要押到李廣軍帳。但萬沒想到這趙坤還沒等回到軍營,在回來的路上,就嚇死了,現在已經沒了呼吸和脈搏。

我抬頭看見李廣愁眉不展,趙食其也手足無措,其他校尉將士都眼巴巴地等著兩位將軍的決策。李廣左思右想,最後低聲地跟大家說︰「各位先回應休息吧,趙將軍你也回去休息吧,沒了向導咱們也得繼續行軍。「他又命令兩名衛兵收拾趙坤尸首,然後就回帳了,嘴里卻一直叨念著︰」衛青啊,衛青……」

沒有了向導,後來的行軍自然不是很順利,也走了不少冤枉路,本來就是缺乏水源的路線,使得每天的行程更加困難。然而李廣的部下卻沒有一個人說一句怨言,這倒是讓李將軍心稍寬些。

但是最後到達漠南的時候,已經比規定的軍期晚了八天。等到與衛青部隊匯合時,衛青已是擊退匈奴大勝歸來,夜里四位將軍集結在衛青帳中議事。衛青詢問李廣和趙食其為何延誤了軍期。

李廣此時沒作聲,我站在李廣將軍的身後,听到衛青這句話也很生氣,我暗想李將軍為何延誤軍期是衛青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啊。這次東路行軍根本就是衛青為李廣布下的局啊。我也覺得李廣將軍沒有必要回答這個明知故問的問題。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李廣這段沉默不是在有意回避衛青的問題,而是他內心的理智和沖動在做著激烈的斗爭,這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依然是頭魯莽的公牛,歲月並沒有讓他沉澱出安穩,而是積蓄出了一種爆發,在他的眼里,似乎衛青已經不只是一個人,而是導致了李廣命途多舛的一種象征。李廣終于壓制不住體內的憤怒。只見他太陽穴青筋突起,瞪裂了雙眼,揮起拳頭,直急沖到衛青近前,但由于之前站的位置太遠,這一段沖到衛青的時間,給了衛青充裕的時間去做判斷和招架的思考。因此李廣沉重的右拳被衛青左掌接住,旋即順勢用右手推開李廣。衛青當然不會反擊李廣,在控制情緒和如何顯示出無辜的形象上,衛青遠勝于李廣這樣直來直去的老公牛,這一推開李廣,給了眾將士一擁而上的機會,李廣很遺憾沒有將這只拳頭打在衛青的左臉頰上,便被大家拉開了。

不過這個遺憾在多年之後被他的兒子李敢彌補上了,不過那卻是後話了。

衛青整理了一下衣冠,顯示出異常的冷靜,他毫無表情地看著狼狽的李廣說︰「李將軍既然不願意交代延誤軍期的經過也沒關系,你可以派你的手下跟我的幕府匯報這件事情。「李廣奮力掙開周圍縛住自己的手腳,喘著粗氣說︰「諸校尉無罪,帶領軍隊迷失道路全都是我個人的原因,我等會會親自跟你的幕府登記這件事的。」

會議就這樣草草地結束了,李廣一直低著頭,回到自己的軍帳,並將他手下的軍官全部召集在帳內,李廣背對著我們撫模著擺在桌子上的佩劍,沉默良久,徐徐地轉過身來,再看到李廣的臉,瞬間感覺到他蒼老的很多,白發凌亂,老淚縱橫,且依舊低著頭,他泣聲說道︰「我李廣從軍到現在與匈奴大小七十余戰,親冒矢石,九死一生,我奉皇帝令任這次征討的前將軍,本應該沖鋒陷陣在前,卻被衛將軍安排去東路繞道而行,路遠,少水草,又亡了向導以致于多次迷路,誤了軍期。這難道是天數麼?我不甘心啊!我今年已經六十四歲了,讓我一個老邁的將軍跟衛青的文吏檢討過失,我實在不堪受辱!」

此話說完,李廣迅速抽出桌上的佩劍,揮劍自刎,在倒下的一瞬間,李廣那柔弱的目光深情地望著面前的眾將士,充滿了無奈和遺憾。

看到這晴天霹靂的一幕,我的眼楮像撕裂了一樣,沒了色彩,耳朵如雷轟鳴,沒了听覺。我是在受著身體本能的驅使,沖向倒地的李將軍跟前。大喊著李將軍,李將軍……

我怨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站在李廣的身後,好能及時制止李廣自刎。這是我的錯啊,這是我的錯啊,現在一切都晚了,我跪在地上,攥著李廣冰涼的手嚎啕大哭。

帳內的人把李廣的尸體團團圍住,哭聲震天。帳外的士兵听到這個消息,引起整個軍營的慟哭哀悼。

李廣,不善心機,為人直爽,他只好用這種笨拙的方式,回擊衛青的狡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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