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印記之弦月溯宗 第二十一章 大仇得報

作者 ︰ 壯士且慢

這突然的狀況,讓守院里的保鏢們頓時亂作一團,像是密封在罐子里的一群無頭蒼蠅,東撞西撞地尋找刺客。此時不少房中也點起了燈,但是卻沒有人敢走出屋來。

不一會兒,听到中院里有人近乎尖叫一般地喊道︰「在這兒那,那個黑衣人在這兒那,快來人啊,抓住他!」

緊接著的是將近四五個人的腳步聲,這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凌亂。我分析這說明又聚了不下兩到三人也加入到了追逐董齊的隊伍中,而且追逐方向,就是後院這邊。

後院西邊站崗的兩個守衛也開始動身攔截董齊,我躲在牆角,清楚地看到了董齊一個人領著大部分的守衛兜圈子,這時只見他雙手手腕往袖子里一扣,用食指和中指夾出一塊石頭,兩手奮力一震,將兩塊石頭精準無誤地彈向守在劉孜房門的兩個守衛。

左邊的那個守衛正中了眼窩,右邊的那個中了腦門,石頭擊中額頭的聲音非常的清脆,但是這右邊的守衛只是揉揉腦門,沒有追擊董齊,倒是左邊被擊中了眼窩的守衛是熱鬧了。只听得他破口大罵道︰「女乃女乃的,我他媽絕不放過你!」

左邊的那個人全不顧自己的崗位,一手捂著眼楮,一手揮舞著大刀也加入了追逐董齊的隊伍中。右邊持戟的想要拉回自己的同伴,可惜已經來不及了。看來那個憤怒的守衛腦袋里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勸阻了。

董齊用他熟練的奔襲和擾亂技術,將中院和後院的**個人全都引開了。

此時我需要對付的就只剩門前這一個守衛,和里面的劉孜了。我料想時機已到,隨即掏出鏢帶中的雪花鏢夾在指間,背靠著草叢蹲行數步,移到這個守衛的側面停下來。我借著前臂一震的慣性,手腕順勢一甩。

雪花鏢在空中安靜優雅地飛轉,劃出一道完美的側旋,鏢上的毒針正扎進守衛太陽穴上的血脈里。只見這個守衛甚至連一句痛苦的叫聲都未來得及發出,完全像丟了七魂六魄一般,頃刻倒下。

屋內的劉孜听見戟落地的聲音,戰戰兢兢地向外面喊著守衛的名字︰「黃志?黃志?。」

我從草叢中出來,徑直走過去,眼見地上的這名守衛果然已經昏迷不醒。耳邊依然能听到劉孜顫抖的聲音,從這聲音判斷,他此時正貼在門上。

我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抬腿起腳正踹大門中央。這門一聲巨響,並帶著門閂清脆的折斷聲,將劉孜遠遠地彈開。我踏進屋內一看,這胖家伙正捂著臉倒在地上,嘴里還不停地喊著︰「來人吶,快來人吶!」

大門的驟開,來自室外的一陣涼風,將前廳擺在桌子上的燈吹滅。除了門前灑進來的一段幽暗的月光,我的影子也投在了地上,模糊的輪廓微微地被拉長少許。房間里瞬間多出了一種冷寂肅殺的氣氛。這意想不到的氛圍,忽然讓我心中有種莫名的驚喜的感覺。我暗想刺殺就應該如此,這般場景足以讓劉孜心生恐懼。我料想仰倒在地上的劉孜是無法看清我的面孔的。但是他一定能猜到站在月光下的這個闖入者是誰。

他眼見求救無效,又換了一種搖尾乞憐的聲音試探著說︰「甘寧?甘兄?是你嗎?別殺我,求求你啦。」他不住地向後蹭著。

我更不答話,只是徐徐地向前踱步,享受著如死神駕臨一般給劉孜帶來的驚恐。我向來喜歡這種感覺,因為我知道人在無望地等待死亡的時刻才是最煎熬的時刻。

劉孜還在語無倫次地乞求著,滑稽可笑地移動著,還用他那五指粗短的胖手在沖著我不住地搖手。

他這是想讓我停下,可我當然不會停下,眼看要到了他的近前,我緩緩地抽出別在腰間的鐵鏈。此時的劉孜像待宰的羔羊,眼睜睜地看著我,卻不作任何地反抗,只是抽搐冒冷汗,我有條不紊地將鐵鏈在劉孜的脖子上纏了一圈。

他這一刻停止了如棉絮一般繁碎的語言,咬著牙,使勁地閉上了眼楮。他的這種表情,我是十分熟悉的,我甚至能揣測出他此時的心情︰恐怖,絕望,膽怯。恐怖讓他喪失了言語;絕望讓他放棄了掙扎;膽怯讓他緊閉了雙眼。

劉孜的體胖身重,確實讓我費了不少力氣,我用力從劉孜的腦後撐起了他,我兩手各拽著鐵鏈的一頭,用腳抵住他的後頸。靜靜地,慢慢地發力,讓鐵鏈一絲一絲地嵌進他的脖子。他痛苦地吐著僅剩的氣息,手顫抖地向外拽著鐵鏈。

我看著劉孜的後腦,不禁聯想到母親不久前屈死在獄中的情景,內心悲憤的情緒,連同我奔涌的熱血直沖大腦。我的雙手也瞬間像注入了這股仇恨的力量。

于是我雙手驟然發力,但听得頸椎斷裂的聲音,劉孜的頭一垂,全身沒了支撐,只有頭顱還掛在我的鐵鏈之上!

我的意識也冷卻了下來,我突然有種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的想法,但我知道,董齊不會牽制外面的人太久的,而且我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劉孜的尸體用鐵鏈懸掛在屋梁之上。

然後走出屋外,潛入草叢,翻出孫府,回了客棧,一頭倒在了地上,腦袋空空的沒了任何念想,甚至沒有報仇後的解月兌感。須臾,董齊也回來了,他喘著粗氣,卻顯得神采奕奕,他看著仰臥在地上的我好奇地問道︰「怎麼樣啊,甘弟?」

我有氣無力地回答說︰「都解決了,這次能這麼順利全依賴于董哥的援助了。」

董齊笑著擺了擺手,同時也看出了我的疲憊,他便說︰「第一次刺殺任務完成的不錯,受點刺激感到疲乏很正常。」他又略帶嚴肅地說︰「不過此地不宜久留,咱倆得立刻動身離開了。」

我瞪大眼楮說︰「現在?」我此刻其實是非常想大睡一覺,舒緩一下自己刺激的神經的,但是董齊說的話,句句如山,我知道是沒法改變他的想法的。

于是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強打著精神和董齊收拾行裝,潛行出門,越過城門,連夜向東,順著來時的路前進。

一路上,我只記得急促的腳步,銀白的大地,和我一會兒睜開,一會兒閉上的眼楮。董齊一道拉著我的前臂,精神抖擻地領著路。我就這樣極其困乏地連夜步行直到天明。

此後的行程里,就沒有必要趕路了,我和董齊放緩了回山寨的速度,一路上曉行夜宿,我也漸漸恢復了精神。

等我倆回到山寨的時候,楊勝帶領一幫兄弟在山下迎接。

實際上,劉孜已死的消息是早于我倆回來的時間的,上了山後,便為我和董齊接風洗塵,這一晚,大家在濟天堂齊聚一起,推杯換盞,喝得酣暢淋灕,楊勝和張鐸在旁邊輪流地向我匯報近來山寨的大小事情,尤其是關于造船的進展。

我一听已經造好的船下水後效果不錯,山寨內部也管理不錯,心中更是喜不自勝。而之前那種復仇後的解月兌感,竟然也連同這份喜悅一同涌上了心頭。我盡情地開懷大笑,心情無比的舒暢。我尤記得我喝得酩酊大醉,酒席宴前看得誰都是喜笑顏開,而眼前的事物也都美妙而又搖搖晃晃,恍惚間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這是有生以來,頭一次如釋重負般香甜的夢。

這一宿醉,令我到了翌日的中午才醒,剛一起身的時候,喉嚨干渴得要命,幾乎都說不出話來,眼楮也有點發澀,頭還是有些暈暈乎乎。我估計是張達等人把我架回我的房間,醉倒時肯定是在濟天堂來著,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自己的屋里了。

我坐起來喝了點水,在屋中洗漱休息了一陣兒,便往山下溜達,打算找黃瀧談談天兒。

因為之前就有心想找他聊聊,只是收到刺殺劉孜的消息時就得馬上動身,便耽擱了此事。

我先後到濟天堂和那幾個木工制船的地方尋找黃瀧,可是不見蹤影,一打听才知,今早上一只船剛剛造好,這會兒正和楊勝等人在墊江下水測試呢。

我心想這黃瀧可真是個大忙人啊,于是就轉身回到濟天堂,捧著杯茶,邊喝邊等他們歸來。

廳堂里空無一人,堂外站著的兩個看守也不作聲,我坐在桌前,用手指徐徐地沿著杯緣轉,我開始思念起已經久未謀面的蘇婉兒。

「她現在怎麼樣了呢?」我心中的想法,竟不自覺地月兌口而出。

我是有心想把她贏取到山寨的,但家母剛去世不久,還要守孝三年,再者山寨內事物繁多,無暇顧及。想到這里不由得嘆一口氣,暗嘲自己之前一直向往著不羈放縱的浪子生活,卻稀里糊涂地成了身不由己的山大王。到如今,卻連心儀的姑娘都娶不回來。

「心儀的姑娘。」我自言自語著,平日不想倒好,可是偶爾這麼一想,那思念就像是決堤的一剎那,積蓄了那麼久,終于泛濫成災。

我的腦子里最先浮現的便是她月光下的美麗動人,溫柔可愛。飄逸的秀發閃著銀光,潔白的肌膚吹彈可破,雍容華麗的衣裳在她恍若仙子的容貌下,都顯得清素淡雅起來。

過了一會兒,杯里不再升騰熱氣,此刻的茶已經涼了,而我的思念也漸漸冷卻下來,我決意明晚獨自回縣城,看望蘇婉兒,就算真是見不上,即使是瞧瞧婉兒經常倚著的窗台也心滿意足。

我正盤算著明晚之事,只听得廳堂外面一陣爽朗豪邁的笑聲,陸陸續續地進來七八個弟兄。

我抬頭一看,正是楊勝,黃瀧等人。眾人就近找個席子坐下。我于是開口詢問黃瀧︰「今早听說有新造好的船第一次下水,效果如何啊?」

還未及黃瀧開口,周圍的兄弟就已經紛紛拍手稱好,對黃瀧造的船是贊譽不絕。眼看大家對他的滿意程度,我也便不作多問,只是投以贊許的目光,沖著黃瀧點頭,黃瀧笑呵呵地撓著頭,還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在心里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便繼續說道︰「黃瀧啊,咱們說點兒別的,跟船沒關系的,我現在問你,你就實話實說,今年你多大了?」

黃瀧被這個問題問得有些丈二和尚模不清頭腦,不只是他,在席的兄弟們也听得稀里糊涂。

黃瀧說︰「實不相瞞,嘶……今年已經四十有五了。「

我點點頭說︰「這山寨里,應該就沒有比你歲數大的了吧?「

黃瀧眼珠子一轉說︰「確實如此,本來還有兩三個跟我年齡相仿的,近幾年也陸續下山另謀出路了。嘶……」

黃瀧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麼,馬上慌張地問我︰「大王,不是要趕我走吧?」

他這一問,把在席的各位也問傻了,一個個歪著腦袋,都沖著我這邊看。

為了先消去他們的疑慮,我急忙擺擺手說︰「不,不,不,黃哥你近來為山寨制造船只,是有功無過啊,我怎麼可能反而恩將仇報把你攆走呢。黃哥你稍安勿躁,听我給你細細說下我的想法。」

黃瀧全身又稍微放松了一些,周圍的人也都慢慢坐定,鴉雀無聲地靜候我的言論。

我表情嚴肅地跟黃瀧說︰「我听楊勝介紹你的時候,談到你酒品不好的事兒,為此還給你單獨下了「禁酒令」是吧?」

黃瀧垂下頭,面帶難色地說︰「我酒品確實不好,喝多了就願意亂打亂鬧。嘶……雖然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可是一在酒興上,就收持不住。其實也不是什麼「禁酒令」那麼嚴格啦。只是別人都允許喝到盡興,嘶……我是奉飲宴之時只許和一小碗,不讓多喝。」

黃瀧又連忙補充說︰「這個「禁酒令」對我來說挺好的,近兩年我都沒有再發過酒瘋,嘶……倒是酒總是喝得不暢快,多少有些遺憾。」黃瀧說完後,自嘲般地苦笑了一陣。

我說︰「黃哥,我倒是知道你為什麼耍酒瘋這麼甚。」

黃瀧抬起頭,好奇地問我︰「大王指的是?」

我笑著說︰「這點你我都心知肚明啊,你是不滿意你現在做賊的生活的。黃兄,其實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渴望有一個風平浪靜的生活,你渴望做一個老實本分的庶民,你渴望的是一個屬于自己的家,一個賢惠的老婆,幾個繞在膝下的兒孫,和憑自己手藝維生的幸福而平淡的日子。可你如今委身在這里,沒有家,沒有業,人到中年了卻還和我們群亡命之徒生活在一起。你心不甘!你肯定心不甘!黃兄,人要是酒醉了那最容易涌上心頭的就是自己這一輩子的不快樂,不圓滿,不如意。而你恰恰是一個老實人,正該有個普普通通的生活,卻陰差陽錯地背離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這種種難以承受的壓力摧毀了你理智的最後一道防線,讓你只要喝醉,就要發泄釋放自己的痛苦。」

黃瀧認真投入地听著我的分析,眼眶里閃爍的光輝,分明就是自己的壓抑終于被人理解的感激與喜悅。

我呼了口氣,接著說︰「所以「禁酒令」終究只是個暫時的辦法,長久之計,就是要你擺月兌這些困苦,讓你不再為自己的處境發愁。為此,各位兄弟,我現在要給黃瀧一個承諾,也是我將要給你們的一個承諾,我希望你們能為我作證,成為我今天立下承諾的見證人。」

全場肅靜,一個個不約而同地正襟危坐,我也清了清嗓子,嚴肅地說︰「我給你們的承諾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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