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
春季已經過去,花兒開放了,也凋落了,在蟬聲中,這是夏季的假期。
又是一個懶羊羊的空閑的下午,日子總是這麼在不經意間悄悄溜走。
安心坐在臥室的窗邊,透過窗玻璃,望著西天邊的雲彩,雲兒像牛羊一樣在藍藍的草場里自由放牧,陽光透過遙遠的蒼穹平鋪在這個孤獨的世界。讓這個世界白燦燦的,就像鋪了白銀一般。
安小心不安分地繞著她的腳跑來跑去,高高地翹起尾巴,然後用頭蹭著安心安心白皙的腳踝,眼神充滿了乞憐,並用嬌人的叫聲輕輕地祈求著她的主人。安心蹲下來,把安小心抱入懷中,然後用額頭輕輕觸著她的額頭,好吧,小家伙,我知道你想干什麼,然後——我們去逛街。
他捏著安小心的雙腳,然後上上下下地搖擺著,接受著她恐嚇般善意的抗議,然後,她把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著。
樓下傳來了蘇陽的呼喊聲,聲音翻越窗台
飄到了安心的耳邊,安心笑了。
夏天炎熱的假期是難以打的,她們約好今天去逛街。
西城的集市不大,由灰街的邊緣延伸出一條近二十米寬的水泥車道,然後車道兩旁是一幢撞兩層樓高的水泥房,這就是西城的商業街。一樓作為店面,二樓作為起居室,店面大多數只是簡單地裝飾一下︰鋪一層水泥地,牆上粉刷一層白灰。有的還沒有裝飾,一層水泥地板而牆面還是深紅色的磚塊,一塊一塊突兀著,刺激著人們的眼球。
安心換上了一件粉紅色的短袖,胸前仍舊是印著那只萬能的哆啦a夢,深色的牛仔褲,以及一雙白色的球鞋,衣服都不是新的,但是都很干淨,整潔。
她背著一只黑色的雙肩背包,然後安小心就安靜地在包里,只從拉鏈的縫隙里露出她肥大的頭,她眯著眼,無奈著主人再一次這樣虐待她。
蘇陽穿上了紅白想間的長裙,以及一雙灰色的帆布鞋,然後扎一條長馬尾,劉海垂下來。毫無疑問,她比安心更會打扮自己。
每一個女孩都是天使,這是神父告訴她們的。
安心和蘇陽雖然不及南希那般惹人注目,但她們也是美麗的,也許她們現在還是丑小鴨,但總有一天她們會變成天使的,只是時機還沒有到而已。
安心和蘇陽都在等待時機,雖然這對出身于西城的她們來說,無比艱難,但她們會等到的。『**言*情**』
世間有太多的美,是凌駕于金錢,地位,權利等俗世事物之上的。只需要那麼一個小小的契機,它們就都會從沙粒中浮出來,煥出屬于它們本身的光彩。
現在,她們停留在了一家服裝店的櫥窗前,這家店並不大,但布置很精致,櫥窗里的模特身上穿著一條白色的長裙。安心和蘇陽,駐足看了又看,毫無疑問,她們都是喜歡這條裙子的。
鏡子前的安心,有些拘謹,有些緊張。白色長裙做工精致,肩帶上綴著白色的花藤的枝葉,從背脊一直延伸到左胸,然後在胸口結出一朵盛大的玫瑰,白色的,驕傲的玫瑰。腰間一根腰帶,然後從腰帶生出三條浪式的枝,盤旋著一直一圈又一圈繞到裙擺,達到膝蓋。
安心穿上它,鏡中的她,宛若從天邊飄下來的一朵雲,簡單,潔淨。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是那麼美麗。
蘇陽過來摟住她的腰說,新娘,你要不要這麼漂亮呢?
安心紅著臉,低著頭,不好意思地推了蘇陽一下︰說什麼呢,你還不來試試?
蘇陽換上裙子,她是比安心開朗,外向,黑色的長馬尾從腦後垂下來,齊劉海,配上白色的這條裙子,她也是如此的美。她在鏡子前一圈又一圈地旋轉著身子,然後裙擺也就一點一點地漂浮起來,旋轉的螺旋花枝,有那麼一瞬間,蘇陽就真的像一朵蓮,在風中靜靜地綻放,風中散著清香的,綠色的,甜甜的蓮花香味。
安心與蘇陽,她們都是天使,而在這一瞬間,她們完成了蛻變。
她們的美麗,契機只是這麼一條普通的裙子而已。世間的美,不在乎金錢,地位,權勢,太多太多的美,只是需要很普通的東西就可喚醒。
只是這條裙子的價格,就像它的美一樣出色,這對西城的普通孩子來說,真是一筆奢侈的費用。如果是普通孩子的話,恐怕今天只有放棄了,但是,安心和蘇陽不同,她們有她們的方法︰兩個人出錢一起買下這條裙子,然後按照時間的分配,由兩個人分期共同穿用它。
比如說,按照慣例,這次該由安心來開始穿,然後十五天後再由蘇陽來穿,過了這十五天之後再由安心行使它的使用權,以此這樣循環下去……這種買東西的方式,安心和蘇陽屢試不爽地使用著,從五歲的幼兒園到現在的十八歲的高二,她們攜著手一路走過這十三年的時光,然後把快樂分享給對方。
勝利歸來的安心,今天很開心。
陽光暗淡,世界重新陷入了沉寂,按照以前的約定,這次輪到安心次穿衣。她有幸得到了這條裙子的使用權。
黑色的夜濃稠得讓人窒息。
她捧著這件新衣服,空氣中有很好聞的樟腦丸的味道。
望著這深入宇宙深處的神秘夜空,安心想起了南希,這條裙子對于南希而言是那麼的不值一提,她的每一條長裙都比它漂亮,昂貴。但是,安心知道南希並不在乎那些。
她會不會也有一天,攜著手安心的手,逛遍一個小地方的大街小巷,然後一起看中一條裙子或者一件衣服,再由她們共同出錢買下它,再劃拳來確定使用權的劃分……
會不會呢?也許不會吧。
南希和蘇陽對于安心而言,都是那樣重要。
不過不同的是,安心與蘇陽如同兩棵一起芽,一起成長,一起攜手共同經歷風風雨雨的小草。
而南希對于安心,就像不經意間的某一天,一只殘翅的蝴蝶從遙遠的六月天際中墜落,落到了安心的身上。她透明,渺小,渾身是傷,撲倒在安心的身上,哭泣著。
安心可憐著這個脆弱的孩子,然後她伸出葉子,為她遮風擋雨,護著她,愛著她。
東城的高級酒吧內,勁爆的音樂拉扯著每一個人的神經。每一扣沉重的重低音震動著每個人的耳膜,迷幻般的彩色光線飄忽倥傯,空氣中飄散著辛辣的,或者辛甜的酒精味,嗆人的,濃稠的香煙味,以及高揚,沉悶,濃郁的香水味。
這個場景就像夢一樣飄渺,虛幻。
廢物!一個男子捂著臉,弓著腰,不斷地點頭,像一只被抓上岸的大蝦,吃力地跳動著。畢竟,子涵的耳光是充滿挑動性的。
她擦著脖頸上的汗珠,她穿一件黑色的背心,紅色頭高高地束起,毛巾搭在白皙的頸上,剛跳完舞,的確有些累了。她冷著臉,轉身,端起一杯紅色的雞尾酒,喝著。
另一個男子走到她的身邊,身材魁梧,強壯,黑色西裝,白色襯衫,領口開的很大,可以看到蚯結的肌肉上著形狀詭異的紋身。
——他是前段時間出現在西城,攔截安心的男人。
他抖了抖身上的塵土,俯,貼到子涵耳邊︰林家的盆出現,阻礙了我們,您也知道,對于我們這些小人物來說,他們是我們招惹不起的大山。男子說完,仍舊俯著身子,稜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一絲變化。
子涵把酒送到嘴邊,卻停住了,好看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而後,她緩緩放下高腳杯——林氏?怎麼連林氏也參合進來了?
林氏,和楚氏,陌氏一樣,是夢都的商業大亨,他們三家分區域而治。夢都北面的大沙漠,是楚氏的地盤,他們進駐沙漠,開采石油,礦石,掌握著沙漠里的幾乎所有的資源,是整個夢都的能源供應商,掌握著夢都的命脈所在。而林氏,掌握著夢都南面浩瀚無垠的大海,他們主要靠海洋漁業,海洋石油,以及夢都海運出口稅掙錢,可以說,他們決定著夢都的未來。而陌氏,作為夢都的第一商業家,他們控制著夢都本城,他們創造了夢都,這個叫做夢都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與陌字有關︰房地,金融,教育,醫療,以及那傀儡般的政府,都是由陌氏一手創造。可以說,陌氏,就是夢都的靈魂。
這三個巨人,每一個都有創造夢都的能力,也都有毀滅夢都的能力。他們三足鼎立,共同創造了今天這個繁華而又落寞的夢都,人們喜歡這樣稱呼他們——夢都三大豪門。
子涵放下酒杯,冥想了片刻,然後拉過放在旁邊的紅色的手提包,拿出一沓鈔票,扔在桌子上,滾吧。
男子伸手,掏過錢,笑著說了聲,謝謝。轉身,離開。其他的小人物們跟著他一道離去。
子涵余怒未消,也只得把氣撒到這些小人物身上。現在連林家的人也出現了的話,就表明著事情在變得復雜,這其中千絲萬縷的關系,並不是她能夠掌控的,一旦出現紕漏,並不是她的能力能夠解決的。
她也只是僅僅耍耍小性子而已,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而已,雖然脾氣的確是壞了一點,又愛面子,喜歡高調,不過她更不屑于世人間的勾心斗角,她也只是一個風風火火愛熱鬧的花季少女而已。
世間那麼多的對與錯,並不是她能分清的,或許並不止是她吧。
——對與錯,誰又能完全分清楚呢?
——算了吧,關于安心的事又算得了什麼呢?
用于記仇的時間,倒不如用來享受這幸福的時光。
她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