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那麼多的事情忙不完,他是一個大忙人。
可忙的都是些什麼呢,林父不知道,林母不知道,大概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吧,但是這些事情,卻都與林氏集團無關。
林北,沒有表情地,慢吞吞地走到靜謐的中心公園他家的房門前,悄悄地模處鑰匙,開門。時間真的有些晚了,天上冒出了星星,可是開門之後,屋內依舊亮著很明亮的燈,刺痛了他的眼。
噢,今天周四了。他突然想起,徑直地,他走向大廳,他的父親依舊坐在沙上,目不轉楮地看著電視,嚴肅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變化,任由電視機大聲地吵鬧著。
林北知道,他又回來晚了,父親多少是不怎麼高興的。他也只好知趣地回房間,換下那套休閑裝,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裝,然後洗了臉,再次出現在了客廳。
林父金銅色的剛毅的臉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然後輕輕,抬起手,摁下遙控器,然後電視機「啪」地由五顏六色的屏變成了沉默的黑色,整個喧器的客廳就這樣瞬間變得安靜了。
然後林父起身,撐起寬大厚實的肩膀,挺起胸膛,猶如一座大山般,從林北身旁走過,向門口走去,沒有一句話。林北都懂,他轉身,輕輕跟在他的父親的背後。
他從背後望著他的父親,望著一座替他擋去這個世界風雨的山。他的心情總是低落的,甚至是充滿憂傷的,因為那些關于他一個人的秘密,他在父親的影子里,像一只瘦小的小鷹跟在老鷹的身後。
他看著父親,看著這個奮斗了一輩子仍舊不服輸的人,給了他那麼多的安全感。他看著跟前這個強壯威武的男人,他突然覺得幸福。是啊,不管他在什麼地方受了委屈總之他都有了一個他的家以及愛他的家人。
林父雖說表面上嚴肅,對他嚴格,要求高,但他知道,這都是為了他好。這個簡單明了的道理,他卻現在才明白。
——果然,人只有在踫到生活的難處時,才會現身邊還有那麼多的人在默默地對你好。而大多數時候,我們都只是在抱怨自己不夠幸運,生活太不公平。
樓下,林北和林父相繼鑽進一輛黑色的越野車,車子啟動,駛向一條沒有盡頭的道路。
月光下,濤聲滾滾,一段長長的顛簸的旅途在黑暗中蔓延出去,就像是在虛空之中延伸出去的,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路途。
盡頭,林北雖然早已習慣了這種旅途,可今天他依舊感到了難受,可能是因為,因為——他的心情跟這夜色一樣沉重吧。用力推開厚重的車門,咸咸的帶著血腥味的海風就立刻襲來,鑽進他的肺里,他感到了難受,突然有了種想吐的沖動。
他蹲在路邊,干嘔著,林父從駕駛室出來, 蹚一聲合上車門,抖了抖身上西裝的灰塵,然後沉穩地邁著步子走過來,輕輕在林北背上拍著臉上卻滿是不屑的表情︰就這點兒出息?
林北苦笑著,干嘔了一陣後胃里好受了許多,他拉著父親的手,捂著肚子,慢慢站了起來。
這是夢都邊緣,沿海的一處碼頭,也是林家最大的商業建築集結地帶,林北站在黑暗中,望著這個模糊的龐大輪廓,就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邪惡的巨獸一般,蓄勢待。
每個星期四,來督察這個林氏集團最大的碼頭是慣例,這可是林氏集團的命脈所在,不容得出半點紕漏。
林北跟著父親走進一扇大門,穿越長長的狹縫和許多的旁道之後,乘上電梯,來到一間辦公室。門被打開,燈火輝煌。偌大的一個房間,卻只兩個人佇立在窗邊,望向忙碌依舊的碼頭。
是林北的叔叔,那個叫做林麒的男人和他的年輕的助手。
听見開門聲,他倆回過頭來,看見林龍和林北,就這樣悄悄走過去。
一切都還好。林麒走到他們身邊,笑著說道。
筆挺的西裝,白皙的有些陰柔的臉,眉毛很淡,柔軟的不直立的短,以及一對瞳仁很小的眼楮。這就是林北的叔叔,林氏集團的二把手,一個總給人感覺不那麼自在的人。
林父嗯了一聲,看著窗外繁忙的景象,這個辦公室是這個碼頭的制高點,站在這里可以俯瞰整個大的有些不可思議的碼頭。碼頭上集裝箱一個一個地被吊起或者被放下,輪船的笛鳴或機器的機器的轟鳴劃破整個夜空,久久在夜空中飄蕩,飄蕩……
林北總是不喜歡這種太熱鬧的場景,喧器的聲音讓他頭疼。
他不知道他的叔叔為什麼能長期待在這地方,他總是說他離不開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太需要他,他很忙。忙到,每個周五的那個很重要的周總結會也可以不參加。
林龍對此也不反對,雖然這讓林北有些嫉妒。本來他才是不該參加的人,到最後,他卻被林龍硬逼迫參加。
這當中,多少會有些蹊蹺,只是,林北不知道而已。
——他只是還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少年而已,生活對于他,依舊是簡單美好的感受。
看完碼頭的場景,林龍轉身,拿起一本厚厚的賬簿,仔仔細細地翻閱起來。
夜,已經很深了,林北感到了困,周圍空氣也變得很稀薄干澀,機器出的轟鳴聲讓少年的意識變得麻木。悄悄的,他坐在沙上打起了盹兒,然後迷迷糊糊,意識陷入了一片空白。
林龍翻完賬簿,今夜需要檢視的東西還有許多,轉身卻看見林北側伏在沙上悄悄睡著了。看著沉睡的林北,他嘆了一口氣,他的這個兒子,不知道該讓他說什麼好。他也知道林北一直在忙他的事,也雖然不知道具體事情,但他知道他是信任他的兒子的。只是林家這麼大的家業,林北如果不繼承,那出路在哪,集團該怎麼辦……
林龍急于讓林北成長的原因還有許多,有來自林家外部的,更多的卻是來自林氏集團內部,而這些壓力,大多數他都只是一個人承受著,林北不知道,而林龍也不想讓他知道。
——人的感情總是這麼莫名其妙,不管是友情,親情,還是愛情。
林龍月兌下西裝外套,輕輕地為林北蓋在了身上,然後,由林麒帶路,走向那片寬廣的繁忙的碼頭。
夜,就在這機器的轟鳴聲中,悄悄睡去。
轟嗒轟嗒的聲音,吵醒了正在酣睡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