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夕陽西下,我才遲遲醒來。鸞棲桐中空無一人,這個時候大約都去散步了。夏侯家兩兄弟,應是回去了。
頭疼不已……我使勁兒揉著太陽穴,慢步走出鸞棲桐。
梧桐樹外是桃花林。我抬頭深吸口氣,仰望林子上方的天空。天空中有一層模糊的藍,隱約的藍色霧氣,望上去有種暈眩感。
暈著暈著我忽而意識到……地震了!
急忙跑回枝上,我的第一個想法竟是要去拿夏侯夜雨送六哥的畫。然而我找不到,而地面,晃著晃著居然無恥地停了。
我傻站著看著六哥一片狼藉的窩。
一只拔涼拔涼的手忽然悄無聲息地搭在我的肩頭。
「六……六哥你好。」
「九九,你這是在作甚?」六哥很是疑惑。
「……方才地震了。」
「我曉得,可也只是微微晃動,為何我的窩亂成這般。」
「我……我是想幫六哥拿夏侯夜雨的畫啊,那物什對六哥極為重要,不得有損!」
六哥很是感動,表示那畫他確實珍視,所以帶在身上了。
我乖乖地回了窩。
……
此後我數次打過六哥那畫兒的主意,卻未能得逞。
……
六哥的生日會後,我們和夏侯倆兄弟成了朋友。閑來無事,我便上鎮子找他們閑扯,順便嚇嚇人。偶爾他們也會來鸞棲桐,小酌幾杯。
夏侯夜雨和六哥感情越發地好,六哥卻從未留他過夜,對此我納悶不已。夏侯夜雨初來鸞棲桐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也成了一個不解之謎。
夏侯綺那女圭女圭憑著一張純潔無害的臉,在姐妹中混得甚好。可他偏偏每次見到我,都要與我作對,不是在我的吃食里下瀉藥,就是乘我不留神時將我絆倒。我又是氣憤又是疑惑。
直到有一天,夏侯夜雨面色陰沉地來了,帶來一個離別的消息︰
由于金融危機的影響,夏侯夜雨的爹爹開的一個染坊,近來倒閉了。家徒四壁的他們不日便要舉家搬遷,去投靠親戚。
「今日一別,再見之日遙遙無期,加餐飯,長相憶,望君謹記。」夏侯夜雨淚眼汪汪地對六哥說。
六哥像是受了打擊,木訥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良久,才應了聲,
「嗯,君亦同。保重。」
我微微蹙眉,向夏侯夜雨身後張望著。
那小子沒有跟來。
隱隱地竟有些低落。
甩甩頭,撇開莫名的情緒。我緩緩飛到夏侯夜雨面前,面色凝重地將他望著,然後腿一蹬,撲到他的懷里。
夏侯夜雨有些驚訝,身子僵了僵,復又柔軟下來,伸手將我松松摟著,開口,溫柔地說道︰「鸞仙姐姐,你也要好好保重啊,記得常洗澡。」
我忽而想起又有三日未曾沐浴了。
低頭在他肩上使勁兒蹭啊蹭啊,然後從他懷里掙扎出來,滿意地說道︰
「剛才啃雞腿弄花了嘴,這下總是擦干淨了。」
他們卻不笑。
六哥似下了什麼決心,驀然走向前,一把抱住夏侯夜雨,豪氣萬丈地猛拍了拍夏侯夜雨的背,聲音有些顫抖︰「記得寫信給我。」
我看得心驚肉跳,直擔心夏侯夜雨會不會被身強力壯的六哥拍得吐口血出來。
我的擔心果然多余了。夏侯夜雨舉起的手遲疑了會,也摟住六哥。
許久,他們終于分開。夏侯夜雨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我沒有想到,那一別竟是九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