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本想跟上他的步伐,根本沒有料到他會轉身。踉蹌了一下步伐,差點撞到了唐寅身上。
等她穩住身形緩緩抬起頭時,唐寅便近在眼前。
他正低眸看他,轉瞬即逝的呆滯一覽無遺,只見他幽深的雙瞳中眸光一閃,兩人對視,片刻無聲。
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秋香看唐寅抿著的雙唇猶如一道刻板的直線,他帶著那頂藏青色的家丁帽,面容更顯清俊。可與一身白衣不同,尤其是那個似笑非笑的臉孔,其中仿佛多了一絲痞氣。
任誰也聯想不到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唐才子。
秋香看得一時怔忡,方才面對唐寅的厲色已無聲掩去,只剩走神時的一點迷茫。
然而這個表情似乎愉悅了唐寅,他倏地一笑,抬眉張口喚道︰「秋香姑娘?」
配合著他的話語,他抬了手在秋香面前揮舞了兩下,似乎想要喚回對方的心神,。
只見秋香睫毛一顫,不由自主張口應道︰「啊……」
于是兩人的視線再次匯聚到了一起,雖然儲藏室里的光線太過暗淡,但完全不能妨礙到兩人的視線,秋香從唐寅深邃的黑瞳中看見了自己的倒映,一片鵝黃色的倒映在黑色之中格外突兀。
也不知唐寅是怎麼想的,他淡淡微笑著,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兩人貼近的距離。
只余手掌般的距離,已容不下第三者。
這時他低著頭,若有似無的氣息包圍了秋香整個感官。
那是一種極具侵略性的氣息,這讓秋香一時心跳得厲害,本能的控制起呼吸的頻率。
秋香不免想退後一步,但看著對方的笑容怎麼也邁動不了步子。恐怕自己一個退步就會讓他察覺到自己的膽怯。
所以這個時候她倔強地咬了咬唇,抬眸。
——對著唐寅的眸光迎面而上。
于是她便看見唐寅眸中一閃而逝的訝異。
而這個訝異豁然讓秋香鎮定下來,她下意識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角。
室內依舊靜謐無聲。
下一刻,她隱約覺得唐寅的眸光忽閃變得深淺不一,半隱半滅。
然後唐寅突然貓著腰貼近了秋香的耳側。
他的動作極快,秋香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動作似乎帶著一陣風,席卷了秋香□的肌膚。
這個動作又似曾相識,就像是秋香去給唐寅送飯那次,她也是懷著狡黠的神色在他耳邊低語,把他的心事拆穿。
不過兩人太過靠近,他突然的動作把秋香嚇了一跳,她感覺雙肩一沉,有種冗重的壓迫感把她套牢。
要不是唐寅及時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大概會向後退去。
一時看不見他的表情,就听他在耳畔道︰「有人來了!」
他刻意壓低了音色,聲音帶著空氣的共鳴,鼓噪了秋香的耳膜。
耳邊灼熱的氣息讓她耳尖慢慢發燙。
而唐寅在說完話的同時已直起了腰,不給秋香反應的時間,他右手抓起秋香的手,左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後拉著秋香就跑到了儲藏室架子的後面。
秋香只見他筆直的背影,心中不知不覺微妙起來。
然而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秋香沒有察覺。她應接不暇,更是沒有注意到唐寅眼中閃過的微光。
等反應過來時,她早就在儲藏架後和唐寅肩並肩挨在一塊。
手中傳遞過來的溫度相對灼熱,肌膚相抵,徒生了幾分旖旎之情。他的指節修長,指甲也修剪得整齊光滑。唯有大手的邊緣有一道凹凸不平的痕跡,秋香低頭看去才發現上面那淡淡痕跡是她留下的齒印。
說來也快有月余,那痕跡居然還沒有退去。
此時此刻,門外丫鬟的說話聲也徐徐傳來︰「儲藏室的門怎麼開了?」
「大概是拿米的時候忘記關了,。我現在去鎖上……」
接著丫鬟的腳步聲靠近,還有鑰匙上鎖的聲音輕輕入耳。
這下秋香听了有些著急,可唐寅卻朝她挑眉,示意安靜。
秋香抬頭睨他一眼,心道這唐寅大抵是有辦法出去,不然也不會如此鎮定。
這麼一想,她也稍稍鎮定下來。
等心一靜,五官反倒更為敏銳起來。
光線很暗,但卻一點也不妨礙視線,就連唐寅貼著她肩膀的溫度一時也清晰起來。大概是感染了他的溫度,秋香覺得從耳尖開始她臉頰慢慢有發燙的趨勢。
該死……她心中暗罵一句,努力深呼吸一口想要平靜下心神。
只是沒有人說話的儲藏室里,孤男寡女難免滋生出了曖昧的氣息,如同現在。不知是不是奔跑的緣故,心髒無端端加速。
秋香想打破這樣的氣氛,可有人比她先開了口。
唐寅沒有看她,卻道︰「秋香姑娘,你的心跳好快。」
這一張口就讓她面上頓時顏色,還不如不開口的好,秋香心中氣惱。大抵是肩膀相抵的原因,秋香能感覺的到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所以更別提她的心跳聲了。
她只不過是緊張罷了,秋香暗自狡辯道。
而且他不說出來沒人當他是啞巴。
這唐寅究竟有幾分刻意?
秋香眯下雙眼,側眸看去,便看見唐寅整個的下顎與上揚的唇角。
秋香了然,就知他是故意為之。
她心中一堵,就要準備發難。而這時唐寅松口了她手,向前一步捧起一個酒壇,大為愉悅道︰「原來桂花釀是藏架子後面了!」
秋香一滯,只覺手心微涼,方才的灼熱感片刻之間消失殆盡。
放眼看去,就見唐寅笑得如同偷了腥的貓,他打開了塞子,閉眼一嗅,那表情愜意就像俞伯牙遇上了鐘子期,難舍難分的很。
一室無聲,只剩唐寅的笑意。
看他抱著酒壇大有誓不散手的意思,秋香心中隱隱不快,就連她自己也不知情緒為何變化的如此之快。
秋香抿唇不語。
等再次向唐寅看去時,他已不知從哪里模來兩只酒碗,盤膝而坐,也不管地上的塵土,面帶笑意。那動作隨意不羈,竟有些瀟灑的味道。
他一手抱著酒壇一手拿著酒碗,那透明的酒水沿著壇口傾瀉而下,水流湍湍好比飛流的瀑布,一時酒香四溢,讓人垂涎欲滴。
只見酒碗里的水泛著晶瑩的光,水面晃動色澤透亮迷人。也難怪唐寅心心念念了,石榴釀的酒的確不錯。
等斟了兩碗酒,唐寅見秋香還站在原地不動,便向她招了招手。
一抹藏青色在秋香眼底舞動。
唐寅端起一個酒碗在空中劃著圓,酒香的味道愈發濃烈,彌漫了昏暗的儲藏室,他抬頭看著秋香道︰「這里無花無月,我可沒有獨酌的習慣,其他書友正在看:。」
「我也沒有飲酒的習慣……」秋香悶聲答道,也不知為何不悅。
而唐寅則看她一眼,垂眸笑︰「無妨,我同樣也沒有勉強他人的習慣。」
說罷,他不再看秋香,抬首飲盡杯中酒,他喝的極快,喉結蠕動,饒有露網之魚沿著他的嘴角一路向下,途徑了脖子埋入了領口。
藏青色的衣領吸食了水分,變成更為深色的黑。
他抬頭的瞬間,秋香想起了那個雨夜,唐寅與寧王對酌的雨夜。
他似乎也是像這樣一抬首,一口飲盡了杯中之物。
那時秋香只能遠遠看著他筆直的背影,這時卻把他的表情全數手中眼底。
一時秋香的心情有些偏離了原本的軌道,微妙起來。
等酒碗放下,秋香看清了唐寅的表情。
他沒有笑,半垂著雙眸,卻給人以怡然自得的味道,這讓人心神一弛。
唯有唇齒與酒碗相觸的聲音在空氣中回響。
方才氣惱的心境此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秋香想了想,終是拎著下擺半坐到他身旁,也不管地面的灰塵,鵝黃色的裙擺拖沓置地。柔和了表情,她雙手抱膝側頭盯著唐寅的動作。
這時,唐寅也回看了過來。
秋香突然笑了,她問︰「寧王那天請你的酒好喝?還是華府的酒好喝?」
唐寅眼神一窒,看著秋香的眼微微有些不解。不過等看到秋香眼底那抹前所未有的柔軟時,他釋然不再細想,他道︰「自然是偷來的酒好喝!」
說完他大笑,雙肩顫動,藏青色的家丁帽被他摘了下來。
秋香不知他為何發笑,卻無心阻止,好在廚房里的丫鬟已走遠听不到這里的動靜。秋香就如此側過頭抵著膝蓋望著唐寅。
他的笑聲混合著空氣的震動,傳遞到秋香耳畔。
等唐寅笑罷,他便轉回了頭與秋香眸光相觸。
唐寅道︰「那日喝的酒雖是成年佳釀,可人不對,酒自然不對。而這桂花釀雖是新酒,卻勝在沁香,更堪比瓊漿玉液……」
唐寅說道一半又倒出了一碗酒,酒香撲鼻而來。
此刻唐寅與她對視,黑色的雙瞳猶如深邃的幽谷,讓人一時無法窺探其竟。他的目光灼灼,秋香雖沒有喝到酒,但現在卻有種霧里看花的感覺。
只見唐寅薄唇一張一合,開口道︰「因為現在人對了!」
他說著話目光直抵秋香面上,無光閃爍,唯有靜謐,一字一句在無風之地霍然清晰。
秋香听到系統提示「唐寅對您的好感+30,總好感為+80,進入戀愛模式」「由于主線•三笑未完成,暫時無法開啟結局一。」
秋香雙瞳一縮,眸中的亮光如同針芒,她心中訝異,只剩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好感是怎麼來的!難道石榴在酒里放了催情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