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chapter.76要挾
雨聲不息。
黑衣侍衛的單膝跪于地面,雨水沾濕了黑色的鬢發依貼在他的臉側,他身後的那個壯漢臉上滿是不甘願。
婁素珍那句‘我不會回去的’使得壯漢在身後捏緊了雙拳,帶頭的黑衣侍衛卻是沒有半點反應。他低著頭,無人可知他此時的表情。
他身後的老三倒是抬起頭蹙眉,他道︰「王妃,您不回去的話我們沒法子向王爺交代啊。這不是為難我們嗎？」
「如果我不為難你們,那麼現在為難的就是我了。」婁素珍嘆道。
老三似乎對婁素珍的話並沒有理解，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來,看來他根本就不知道婁素珍離開的原因,恐怕這里對整件事完全清楚地就只有沉默不言的黑衣侍衛。
婁素珍不再看老三,她把目光轉移到黑衣侍衛身上,沉吟了一下,她才淡淡開口向阿卓問道︰「王爺……到現在還是沒有改變心意嗎？」
听聞此言,秋香覺得黑衣侍衛單膝跪地的身形有那麼一瞬間微微一僵，他沒有抬頭，語氣似乎從未有過感情︰「王爺的想法阿卓不敢揣測。」
婁素珍露出個難看的笑容，她道︰「看來是心意已決了。也是，他策劃了那麼多年已是箭在弦上，任憑我如何勸誡也听不進……」
黑衣侍衛不語，從頭到尾都沒有抬頭看過婁素珍一眼，不知是對尊卑的恪守，還是怕婁素珍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麼線索來。
而秋香這時也沉下了一張臉，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婁素珍與卓侍衛的這番對話正討論著一個會讓平常人掉腦袋的話題。
寧王策劃多年的事還有什麼？
——謀反。
除了這個，恐怕再也找不到其他答案。以婁素珍的話來看，她似乎對此持以反對，可無奈她也只是個婦人，如何能撼動寧王的決意。寧王要效法明成祖朱棣榮登大位的心，已然成了多年來的執念。
秋香唯一不明白的是，即使婁素珍是勸誡不了寧王失望離去，但最終為何會與華太師一道來了無錫。再怎麼說華太師也算是寧王的死對頭了。
秋香一時無法猜透。
眼前黑衣侍衛低啞的音色再度響起，他的咬字很清晰︰「還請王妃同我們一道回去，好看的小說:！」
這次的語氣里有種強硬的味道。婁素珍听後擰緊了眉毛，她質問道︰「卓侍衛這是在威脅我？」
黑衣侍衛以這個單膝及地的姿勢搖了搖頭，然後他幽幽站了起來，秋香終于看清了他的臉，他有黑色的肌膚在雨中多了一絲蒼白的味道。
他垂眸，目光黯淡，用著最平實的口吻，他說︰「但王爺有過吩咐，必要時刻哪怕不擇手段也要把王妃帶回去。」
婁素珍徒然一滯，勃然而怒︰「放肆！」
「哈哈哈！」黑衣侍衛身後的壯漢這時笑出了聲，他說︰「卓大哥，得罪人的事就由我來做吧。」
說著他直起了身，那雙手在身側的一擺上摩擦一下，大有摩拳擦掌的意思。
婁素珍的目光微不可見地一顫。
石榴一言不發，咬著唇也不知在想什麼。
秋香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況，最終還是把目光寄托在了對壯漢擁有約束性的黑衣侍衛上。
就沖著婁素珍方才對她的袒護她也得幫她一幫。秋香按捺下慌張，在長久的沉默中張口道︰「卓侍衛你別忘了一件事，寧王雖然是你們的主子，可王妃也是！」
話音一落，黑衣侍衛那雙黑沉的眼看了過來，他刻板著一張臉毫無表情，只把秋香看得心底發毛，而臉上還要佯裝著無所畏懼的表情。
他看著秋香卻對壯漢揮手︰「你退下。」
「可是……」壯漢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老三拉住。老三說︰「卓大哥自會有考量。不用你操心。」
壯漢輕哼。
黑衣侍衛道︰「秋香姑娘好久不見。」
若是擺在平時，這問候的話確實普通的很，但是在此時此刻的情況下，就有些違和了。其余幾人的目光依稀投遞了過來，讓人有種緊迫的感覺。
秋香只好道︰「的確好久不見。」
她的語氣淡淡有種不耐煩的味道。听此，黑衣侍衛卻沒有生氣，他忽地說道︰「听說唐公子賣身進了華府……」
「你！」秋香被他突然扯出的話題驚嚇到，連華夫人都沒有十足十確定唐寅的身份，他又是如何知道的。秋香詢問的話差點月兌口而出，哽咽在喉頭。
「看來上次我果然沒有看錯。」黑衣侍衛如此說道。
「上次？」秋香狐疑，略略一想終于想出了道道來，她問︰「上次夜襲華府的黑衣人便是你們？」
黑衣侍衛沒有答話，壯漢卻道︰「這小娘子眼神真好！哦，我明白了！上一次去華府也是為了找王妃！」
看他拍了拍腦袋，老三笑︰「你能想通還真不容易。」
「死小子，你找碴呢！」
身後的兩個男人又開始了抬杠，黑衣侍衛微動了下眉毛，可目光始終未從秋香身上離開過，他低聲道︰「看來這次護送王妃回去的事，還得讓姑娘幫下忙。」
「什麼意思？」婁素珍和秋香同時問。
可兩人沒來得及听黑衣侍衛的答案，他便一個閃身來到秋香身後，雨滴落在他身上的那一霎那因為急速的運動而彈開，他被雨水浸濕的長發發尾在陰翳的半空下甩出一個矯捷的弧度，就如同他本人的身手，。
只听婁素珍失措喊了一聲。
黑衣侍衛已轉移到了秋香的身後，逐漸減小的雨聲中夾雜著風聲，黑衣侍衛強烈的侵略感在背後騰然升起。
秋香手中緊握著的油傘應時落地，濺起帶著黑色泥土的水花。
頭上淋了雨開始發涼，更為讓人無法呼吸的是——她的頸子被扣在了黑衣侍衛的手中，他一手成屈，指月復上帶著厚厚的繭子，在接觸到秋香肌膚的那一刻她毛孔驟然緊縮。另一只手他仍然模著刀。
黑衣侍衛的的呼吸聲平穩，速度太快，仿佛方才的閃身只不過是眾人的錯覺，他挾持著秋香聲音從她耳背穿過，去向了婁素珍那里︰「還請王妃回府！」
很明顯是要挾。
壯漢不太懂︰「抓個那個小娘子干啥？」
老三拍了拍額頭，神色無奈︰「二哥，很明顯卓大哥是用那姑娘逼王妃就範。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王妃心善，連累人的事當然不會做的。」
「哦，對。剛剛王妃還幫著小娘子說我無理。」
兩人在黑衣侍衛的身後一搭一唱，等這話傳入婁素珍耳中時她不免陰沉下一張臉來，她問黑衣侍衛︰「這也是王爺吩咐你的？」
黑衣侍衛不答話，冗長沉默盤踞在此刻，更像是一種默認。
秋香的臉色也差的很，之前船上那次被唐寅開了個玩笑已是嚇得魂飛魄散，這次倒是成了現實，卓侍衛的武力值來應該是她所有見過的人中最厲害的一個，她現在更是連半點抵抗的小動作都不敢有。
不過奇怪的是，秋香總覺得黑衣侍衛不會真要拿她怎麼樣。
而到了這一節骨眼婁素珍再要反抗也是無用之功。
因為油傘落地，婁素珍也淋了雨，雨珠劃過她的面頰從顴骨一路往下，然後到了下顎匯聚成一線。她的表情哀莫大過心死，有種認命般的死寂。
她的睫毛被雨水打的發著顫，良久過後婁素珍道︰「我跟你回去，你把秋香放了吧……」
「其實我以我對王爺的了解，又怎麼能料不到這樣的局面。最終還是辜負了華太師對家父的承諾。」婁素珍感嘆，轉而對秋香吩咐道︰「秋香，等你回華府後，記得替我向太師問聲好。」
黑衣侍衛送了手，秋香的頸子一瞬間接觸到了空氣，她下意識模上頸子並對婁素珍點了頭︰「好。」
但這個時候卻有一個人說︰「不行。」
黑衣侍衛低啞的聲音很容易辨別，他說︰「她還不能走。」
「為什麼？」這次秋香沒有說話，眼皮跳的厲害。問話的是一只沉默的石榴和婁素珍。
婁素珍擰著眉毛︰「如果卓侍衛怕我中途逃跑的話那大可以不必！」
「她需要跟我回去見王爺。」
黑衣侍衛本來低啞的聲音在在一瞬間顯得無比刺耳，秋香一臉蒼白驚恐地看向他的臉，卻始終沒能看見他臉上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只有微光綽綽的黑瞳。
遠處的落雷在平地上炸開，雨勢雖然轉小，可依舊沒有停息的意思。
時間凝固在了一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