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一身酒氣的和尚說他對佛祖很虔誠,你們信麼?不管你們信不信,繪麻反正是不信的。
但當要真的挑了一本佛經垂眸念誦時,繪麻瞬間覺得那還未消散的酒味變成了若有若無的檀香,即使他染了頭發戴著耳釘,一身花里胡哨的打扮,卻在那低沉平緩的誦經聲中,看上去多了一股寶相莊嚴的神聖感。
雖然完全听不懂所念的內容,她也肅容淨心,垂首傾听,旋即,困意頓生
她果然沒什麼佛性慧根。
努力撐大眼楮到幾乎目眥欲裂,才克制住自己那昏沉的睡意。等要終于念完最後一個字,繪麻終于松了口氣,揉掉眼角的淚水,真誠道︰「果然微言大義,玄秘深奧,。」
要笑著瞥了她一眼,「多謝惠顧。」此話一出,再怎麼莊重的氣氛都沒了。
「誒?要付錢麼?」
「一個吻就可以哦。」
「要哥都是這麼收費的麼?」好廉價的佛經。
「當然只有小妹妹的吻才值得。」
繪麻一點都沒有榮幸的感覺。
要的房間和他不穿袈裟的感覺很像,色調是黑白的,牆上掛著之前彈過的那把吉他和一個滑雪板,架子上有很多相框,照片里都是他以前的照片,有好幾個差不多歲數的青年拿著樂器勾肩搭背的,有他穿著滑雪服護目鏡在雪道行滑行的,還有爬山攀岩的。
無論是布局設計還是裝飾畫報,整個房間給人感覺都非常的潮流時尚,完全讓人無法想象房間的主人是個誦經念佛的和尚。
即便在日本對于和尚的要求非常開放,這種對比感也實在強烈。
「要哥為什麼會想要做和尚?」繪麻真的很好奇,因為她看不出來要有什麼一心向佛的表現,但說他是為了頂著和尚的好名聲吃喝玩樂,他念經誦佛時候的出塵氣質又無法作假。
听到繪麻的疑問,要一手撐著下巴,雙目含情地凝視著她,「對我的事這麼關注的話,我會忍不住認為小妹妹和我有了相同的心意的。」
你是不散發荷爾蒙會死星人麼?繪麻翻了個白眼,懶得再和他說廢話,「時間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真是沒耐心」要似是抱怨地低笑,「要說為什麼,我也不太清楚據雅哥說我從小就和兄弟們不太一樣,兄弟們小時候都愛玩,只有我,是善玩。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能找讓自己愉悅的事情去做。可能在天資上確實較一般人聰明些,無論是玩音樂,搞樂隊,還是玩運動,去探險,只要我想做都能做得很好,這些玩樂也都能給我帶來樂趣。」
這種炫耀真是人嫌狗憎!繪麻腦中浮現出同樣看上去十項全能的祈織那彬彬有禮的優等生模樣。這家人就不能留點活路給別人麼。
沒有察覺繪麻陰暗的小心思,要繼續分析著自己的心理,「可能是太貪心了吧,那種能夠輕易得來的樂趣並不能滿足我。而且玩多了,總會覺得有些乏味。」
所以山珍海味吃多了就想換換口味了麼?繪麻內心吐槽。
「某次和朋友去山上露營,大家正在一起喝著啤酒大笑大鬧,突然就听見遠處傳來鐘聲。身邊的人都無知無覺,我卻像著了魔一樣循著鐘聲找了過去。」
要的表情有些復雜,回憶的目光恍惚卻帶有異彩,「那種感覺很玄妙,仿佛冥冥中有個聲音在指引著你。我找到那個有些破落的小廟,就看見有個小和尚像是念課文一般在大聲誦經。念的是‘無盡意菩薩白佛言,世尊!觀世音菩薩雲何游此娑婆世界?雲何而為眾生說法?方便之力其事雲何?佛告無盡意菩薩’」
于是心生異動,披上袈裟,拜讀佛經。
「後來發現穿著袈裟居然比以前更加受女性歡迎,都爭搶著要听我誦經講理,就覺得當和尚也挺不錯的嘛,反正我入的流派不限制吃喝婚嫁,想想也沒損失什麼,反而大有利處,這種好事不做不是太傻了。」
要一臉「為我的明智點贊」的表情,讓剛剛還听入了神的繪麻忍不住想要往那得意洋洋的臉上左右呼上十幾個巴掌。
「總是做出這麼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要哥是不希望別人了解到你的心思呢,還是期待著有人能透過你這副風流多情的假面認識到真正的你?」
繪麻起身走到門口,在開門之前轉身看著怔楞無言的男人,「反正我是無心向佛的,所以就恕我不去參透這麼有難度的經書了。」
習慣了在京都那精神高度緊張的生活,回到朝日奈宅的繪麻居然一大早就清醒了,想再睡個懶覺,精神奕奕得都可以去跑個八百米,只能無奈地起床。
起床時候的一系列動作都可以保持著佐佐倉的要求,甚至換上了浴衣,以便讓自己在家中都維持著那種感覺。
客廳里右京正在準備早餐,看到散著長發迤邐走向自己的繪麻楞了一下,隨即微笑,「雖然還沒有開拍,看到你這麼嚴格要求自己的樣子就對這部電影非常期待了。」
「認同我的努力可沒辦法滿足我。」繪麻簡單地行了個古禮,然後笑著趴在了廚房的流理台上,「你們只需要被我的演技征服就可以啦。」
「征服別人這種事,我覺得繪麻不需要演技就能做到。」右京像是在說「馬上櫻花要開了」一樣自然地說出這種話,然後神態自若地問,「早餐想吃什麼?雖然我不太想做和食以外的早餐。」
眨了眨眼楮,她也自然地無視了上半句話,「七分熟的煎蛋和加了芝士的培根,面包我會自己烤。」
「真是挑剔。」做出這樣指摘的右京一邊從冰箱里拿出雞蛋和培根,一邊把面包片放進了烤面包機里,順便發布指令,「幫我把這些都分盤裝好端到桌上吧。」
「真會指使人。」繪麻禮尚往來地抱怨。
這時候彌蹦蹦跳跳地下了樓梯,他一向精力十足,早上都很早就起來,洗漱穿戴和作業文具都不用兄弟們操心。從這點上來看,雖然他被哥哥們慣得有些天真弱氣,但一點都不嬌縱任性,有時候比幾個年長的哥哥——例如椿,都要來得乖巧體貼。
「右右早,姐姐早。」彌元氣滿滿地打招呼。
「早上好,彌。」右京看了一眼手表,「今天還是你去叫侑介起床吧。」
彌歡快地答應了。
不一會從五樓都听到了彌在三樓的敲門呼喊聲。
右京對繪麻解釋,「只有彌能最快地把賴床的侑介叫起來。」
想到那天被彌從床上拖起來的自己,繪麻心有戚戚。
不一會,一身水汽的昴也到了客廳,看到站在那的繪麻明顯吃了一驚。
「早。」他打了個招呼,相處了幾個月,他在面對她時漸漸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局促感。
「去晨跑了麼?」看他發梢還在滴著水,她關心了一句,「天還有些涼,把頭發吹干比較好。」
猶豫了一下是說「我體質好不怕感冒」還是說「習慣頭發自然干」的昴頓了一下,點頭道好。然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表情上已經泄露了心中所想的他就看到繪麻掩唇忍笑。
昂覺得繪麻笑起來和自己見過的其她女生不一樣,不是說外貌優劣,而是她微微垂首,食指曲起輕觸鼻尖,眉目嫣然的模樣,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說不出來什麼感覺,就是覺得晨光中的她,像是在發光。
明明已經不再緊張,心跳卻還是亂了起來。
走到落地窗前,展目遠望,庭院里栽種的大樹在早春的空氣中極力舒展著枝條,枝繁葉茂的樣子讓人不由地心中舒暢。
目光下移,看到旁邊的花園里有個人正在彎腰澆水,那四肢縴長,曲線柔韌的身材,除了祈織還有誰。
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祈織抬起頭來,與窗前的繪麻目光相對。
她沖他招手,示意他上來吃早飯。
他微笑點頭。
一頓熱鬧的朝日奈家早餐就這樣開始了。
「京哥。」侑介有些粗魯地用筷子戳著盤子里的煎魚,眼楮盯著繪麻手里抹著藍莓醬的烤面包和散發著誘人香味的培根,「既然和式早餐的規矩已經被打破了,那我們」
「吃早餐的時候不要說這些破壞心情的話比較好。」右京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然後環視餐桌上的兄弟,「你們覺得呢?」
「」
你身後的陰雲都快實體化了,我們能說什麼?
梓先是用飯堵住椿沒有眼色要開口的嘴,識相道︰「我們都吃習慣了,突然改變反而會適應不了呢。」
假得都听不下去了。
可是沒有人敢再提出異議,紛紛一臉認同地點頭。
感受到右京在家里的積威深重,繪麻揶揄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得到對方一個不動如山的微笑。
「對了,把棗哥公司的地址告訴我吧。」繪麻想起自己還沒送出去的領帶,覺得等對方自己過來拿有點沒誠意,決定還是自己跑一趟,「得親手把伴手禮給棗哥。」
「你過去沒關系麼?」祈織提醒她的身份。
「不是有琉哥嘛。」
被繪麻用完全信任地目光注視著的琉生緩緩地露出笑容,「嗯,有我。」
幾個兄弟心里莫名浮現出不爽的感覺。
上身穿著寬松的墨綠色連帽套頭衛衣,下面穿著一件水洗白的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白色的板鞋,帶著咖啡色眼鏡把頭發完全塞在帽子里的繪麻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秀氣少年,走在路上雖然總是引來女生的關注,卻沒有人把她和屏幕上的優衣聯想到一起。
拿著梓寫給她的地址找到棗的公司,繪麻走進去,兩個前台小姐可愛地一笑,「請問營業部的朝日奈棗在麼?」
其中一個小姐有些臉紅又有些好奇地問︰「請問你是?」
「我是他弟弟。」繪麻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動作帶出男生特有的痞氣,「偶爾也要對在外工作的哥哥表示一下關心嘛。」
「好的,我幫您聯系一下。」另外一個女生搶著先撥了電話。
等到棗一臉莫名地走出電梯,就看到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年趴在前台上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惹得兩個做他姐姐的女生嬌笑連連。
「討厭啦,我的眼楮哪有彌君說得那麼漂亮啊,朝日奈先生來了。」
彌?棗有些反應不過來。
「棗哥,你動作太慢啦。」
看著沖過來挽住自己手臂笑容燦爛地撒著嬌的少年,棗迷茫了一下,然後靈光一閃,反射性地一把按住對方的頭埋進自己懷里,面無表情地望向前台的服務小姐,背後的冷汗濕透了襯衫。
這家伙也太大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