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神木林是最美的,至少在陳生眼里是這樣的。
昨晚抄了一夜的《神木經》,便直接趴在桌案上睡了起來,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手里還緊握著筆桿。
周圍靜悄悄的。
「老頭又去林子里練功了。」
陳生馬騮地穿起薄衣,神木林任何時候都溫暖如春,這是木元氣的恩賜。
匆匆掃蕩了早飯,陳生便撒著腳丫子沖上了屋頂的樹枝,躺在上面,狠狠地舒展了一下白淨淨的手腳,尤其是到現在還生硬的右手指。
「啊~~舒服啊。」陳生用力地申吟道。
忽而,陳生下意識地盤坐起來,學著經書中記載的吐納方法,再一次試著感應身邊近在咫尺的木元氣。
少頃。
陳生睜開雙眼,撇撇嘴,又躺了下去。
「還是不行,我什麼時候,能像老頭那樣飛檐走壁,踏空漫步啊!」
想到這里,陳生心里一陣煩悶。
他從典籍里看過修行者的修煉方法。
吸納五行元氣,開啟神魂,方能走上修煉一途。
凡初始大陸生靈,皆可吸聚五行元氣之一,強身健體,改善體質。
運好者,可開啟體內神魂,納元氣,衍魂力,成為真正的修行者。
上天入地,開山裂石,分水切玉,御物飛行,甚至修行至化境者,可與天地同壽。
但這些,都將與陳生無緣。
「啟魂,聚魂,凝魂,煉魂。」陳生嘴里不停地念叨著這幾個字。
初晨的陽光,從薄薄的水霧里斜著灑下來,照亮了森林側面的枝頭。
張牙舞爪又威嚴肆意的原始森林,向世界展示了它可愛的一面。
陳生手腳大開,平躺在已經光滑濕潤的虯枝上,大口大口地吮吸著新鮮的朝氣。
瘦小的身軀卻,已有不矮的身高,濃密的黑發,虛掩著一雙狹長的漆黑瞳孔。
清晨的風,像一位美麗姑娘的手指,溫柔地撫模著陳生白女敕的皮膚,陽光似一個個小鬼,在狹小而稀少的縫隙里跳躍,瘙癢著他的鼻尖和耳垂。
不遠處瀑布的水聲緩緩入耳,這是完全純淨的,不摻任何雜質的美妙樂曲。
忽然,陳生猛然坐了起來,狹長的眼楮里閃爍著狡黠的不安。
「完了,慘了,那本破書還沒抄完,老頭回來又要挨罵了。」
他飛快地站起身,跑下屋頂,竄進屋子,坐在蒲團上,從桌子底下找到書筆。
剛提筆。
「不行,不抄了,這一屋子的破書都快讓我翻爛了,全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哎,可惜我不能修煉,對我一點用都沒有。」
陳生又放下筆,用胳膊捧起一本厚厚的古色書本,翻到後半部讀了起來。
《神木經》,是初始大陸五大超級宗派之一,木蘿山的至高修煉秘典,由歷代資格最老的陳氏族人保管,這一代輪到了陳丑。
書的前半部,記載著木蘿山無數年來,創造和收集的修煉功法,後半部則是一本醫術,幾乎籠括了大陸上所有的醫術秘方,奇花異草,靈丹毒藥。有很多已經是孤卷,甚至早已不存于世間。
擁有它,才算擁有了木蘿山的掌控權。
陳丑是在晌午十分回到樹屋的,他的心神頗為焦慮,但還是在陳生面前掩飾了少許。
「小子,爺爺要出門一趟,你是要跟我一起去,還是留在家里?」
「我在家!」陳生不假思索地回答,語速快到讓人吃驚。
「我會在屋外設下禁制,你呆在家里就好,我遲則三日便回。」
「哦,好的爺爺。」
雖然陳丑心里,有些驚訝陳生為何會如此听話,可剛剛他得到的消息,讓他無法釋懷。
沒多想,幻化了一個簡單的光罩,籠住這不大的樹屋,便離去了。
他知道,雖然青龍的存在讓他震驚,可是絕不會有外人進入到這里的。
可有一件他一直無法明白的事,他忘記了。
他的傳送符又要被偷了。
「老頭說這盒子有禁制,也不怎麼樣啊。」
陳生在確定陳丑離開以後,便直接拿出了天機盒中的空間符。
他直接忽略掉了屋外的禁制。而事實上,那看似陳丑隨手設下的光罩,即使是凝魂期的高手,也難以破開。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陳生挑選著天機盒中的傳送符,考慮著準備跑到哪里去。
「這次用這張紅色的,嘿~~」
紅光乍現,陳生的身影消失在樹屋中。
陳丑回到木蘿山山門時,戰爭已經蓄勢待發。
雙方人馬一黑一綠,在木宗門前對峙著。
「魔域?」
陳丑皺著白眉,出現在兩群人中間的高空。
「大長老!」
「師父!」
「父親!」
不同的聲音,從不同的嘴巴里,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有驚喜,又激動。
「安靜!」瘦長的臉上掛著青灰色的胡須,木蘿山的掌門,陳曼青喝止了場面的混亂。
「陳丑前輩,晚輩魔山紫荊,此次來木蘿山確有事相求,絕無冒犯之意。」一個赤luo著上半身腱子肉的,通體紫黑的光頭悶聲說道。
「無意冒犯?閣下率如此之眾齊上我木蘿山,叫囂我山門。況且我們兩派早已勢同水火。」
陳曼青瞄了一眼,紫荊身後,幾十個凶光滿面的魔山之人。
「陳掌門此言過重,我魔山弟眾雖與貴宗多有沖突,但此次前來確實因事出緊急,我等已是萬火焚心。」
「哼!」木冠青衣的陳曼青,抖了抖 下的青須。
「紫荊,你來,欲為何事?」一直沒有開口的陳丑沉聲說道。
「陳丑前輩,聖山老主命危,久聞木蘿山醫術天下獨步,特此前來請前輩出手救治!」紫荊領群魔單膝跪地,誠懇地說。
一陣勁風撲過。
「庸世老魔?將死之人,再救又能如何?」
「聖主恩澤深厚,吾等願付出任何代價,懇請前輩出手,萬死不辭!」
「萬死不辭!」紫荊身後的群魔聲音震天。
場面安靜了下來,回蕩著眾魔高亢的決絕。
「大長老不可去!魔山與我門世仇深遠,不可為其醫治,況且此可謂魔山陰謀。」陳曼青第一個反對。
這條狹窄的山路,似一條玉帶嵌在木蘿山的蔥郁之中,隱秘于翡翠之間,站在路兩端的人,一邊和它相融,一邊和它相斥。
陳丑站在中間,淡定地平衡著,兩方擦槍走火的人馬。
空氣凝重,赤膊光頭的紫荊跪在地上,俯首跪拜。
仙衣裊裊的木蘿山門人,站在陳曼青身後嚴陣以待,不少人的目光里,都充斥著濃郁的憤怒。
魔山和木蘿山的仇怨由來已久。
木蘿山乃初始大陸木之一脈的領袖,素以醫術濟世遠名于世。
而魔山則是各個五行屬性的人獸妖,良莠不齊,行事怪異,修煉方式與大陸的正宗—五大宗派截然不同,常有傷人奪物之事,又地處極西,多年來已經被五大宗派排斥在外,視為異族。
不過,真正讓雙方勢同水火的事情,是發生在,百萬年前的那場紛爭。
五大宗派和其他小派中的弟子,甚至長老經常忽然間消失,有的被發現尸首,狀若干尸,有的尸骨無存。
各派聯合探秘,最終得知是魔山及鬼海、妖林三方所為,它們獵殺正派修行者,吸食其神魂。
當年有過大陸正派聯軍,圍攻魔山的戰役,但戰爭的結果卻沒人得知,雙方似乎忽然放下了仇怨,這件事也不了了之。
不過,五大宗派卻因此傷筋動骨,遭受重創,派中的中堅力量,甚至領袖皆死傷慘重。
其他被滅門的宗派不計其數。
那段血海深仇一代代地沉澱了下來,一直延續至今。
「爾盡可退去,老夫不日便去拜訪庸世老兒。」陳丑做出了決斷。
群魔頓時激動萬分,紫荊咀嚼著紫紅色的嘴唇,俯首拜謝。
「晚輩在聖山,恭候前輩大駕!走!」一簇簇黑影,眨眼間便消失在木蘿山山路上。
「大長老,這不可啊!」木宗門人紛紛開始議論,抱怨四起。
「肅靜!」陳曼青黑著臉,斥責著身後門人。
場面瞬間變得極其安靜。
「大長老決定,豈由爾等非議!」
陳丑皺了皺長長的白眉。他心里對這些門中後輩多有不滿。
「木蘿山在木之一脈領袖的位置上,坐的太久了,無盡歲月,如今的這些小輩心浮氣躁,高傲自滿,修行過于借助外力,境界不穩,如何能窺得大道?」
轉而一想自己大限將至,這些不滿,也就化作了濃濃的不安。
陳生又想起了自己執掌木蘿山的時候,為爭掌門之位不惜弒兄滅口,排除異己,心里又一陣黯然。
「我和庸世也算是朋友之交,能再見一面,也算了了一件心事。你們回去吧,我自會前去魔山。」
「大長老,還有一事••••」陳曼青見陳丑要離去,急忙說道。
陳丑頭也未回地頓了頓身子。
「《神木經》的下一任主人,等我回來當有決斷。」
話畢,陳丑飛逝在山角盡頭。
「遵長老意。」
木蘿山弟子躬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