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幅,一面面。
孩童慢慢地長大,老人的樣子卻一直沒變。
陳生噴涌的淚水,已經濕透了胸前的衣衫。
那張蒼老慈愛的臉,不就正是眼前的陳丑老人嗎?
「爺爺•••」
陳生枯啞地喊著,兩只手抓住陳丑的大手,感受著那漸漸冰涼的體溫。
「爺爺,爺爺,你不要走好不好•••」
陳生仰著頭,看著陳丑此刻熟悉的笑容,嬌弱地乞求道。
陳丑強忍住殘留的眼淚,緩慢地點點頭,對陳生說︰
「小子,你長大了,爺爺很開心,能最後再見你一面。不要傷心,爺爺不會怪你,死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如果能解開你的心結,讓你放下仇恨,我願是你殺的,最後一人。」
陳生止不住眼淚的簌簌,拼命地搖著頭,口中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
陳丑打了打不多的精神,繼續說︰
「小子,你的命運和我們不一樣,你的路還很長,記住,萬不可讓仇恨蒙蔽了你••••」
「嗚~~」
陳丑話說了一半,氣息驟然一個停頓,急喘了幾口氣,顫巍巍地說︰
「生兒••前•路艱••險,你••要•小心!」
陳丑重重地說完最後兩個字,耀眼的綠光,奪目而出,留下了它在人間最後的跡象,淹沒了陳生。
陳丑耗盡最後的魂力,用挪移之術,將陳生送出了天山。
飛翔在空中的陳生,眼淚像積攢了三生三世,一直等在此刻才噴薄而下,搖晃著一頭白發,無助地伸著手,淚水隨風飄落,沾濕了灰褐的土地,卷起一個個渾濁的水珠。
「爺爺!!!」
陳生的心,從沒有像此時這般,痛得灼熱,痛得煎熬,痛得生不如死。
最後一眼的留戀,陳丑高大偉岸的身軀,帶著知足的欣慰,轟然倒地。
在孫武身旁,一道黑光閃過,幻刃追隨著陳生遠去的身影,消失在天際。
••••••
這一屆的**大賽,天池上的驚天戰役,如春雷一般,橫掃了大江南北,響徹了大半個初始大陸。
最後,經過一番廝殺,冰宮奪得了冠軍。
而天池之戰的意義,早已不僅僅是如此。更讓無數修行者震驚的是,過去那些深埋在修行界中的驚天秘密。
千年大限,煉魂境強者坐化之謎,五行融合之術,突破煉魂境的契機,煉魂境之上,還有噬魂境的更高層次。
如此吊炸天的重磅消息,密集地沖擊著修行者的心理防線,改變著他們修行信仰的天空。
甚至在世俗世界,天山巔峰一戰後的各種軼聞,都傳得是滿城風雨,一人一口,句句不離陳生二字。
在這些絕世秘聞中,人們關注最多的,無疑是煉魂境高手的坐化之謎。
五大宗派究竟隱瞞了什麼?
在浩浩蕩蕩的討伐聲中,五大宗派卻紛紛選擇了暫時退避,封閉了山門,謝絕任何訪客。
而陳生此戰後,可謂是聲名鵲起,名震天下。
在凡人嘴里,他時而被描述成十惡不赦的魔頭,時而又成了孤膽殺敵的少年英雄。
不過,不管怎樣,他在天山之巔,一人斬殺天下第一高手楊修的戰績,卻是鐵證如山,不容置疑。
而他本人,在那一戰過後,就消失在了世間。各大勢力的人馬,都在暗中尋找他的蹤跡。
墜入天池中的南峰,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據說方漠和韓印的尸體,也在戰後神秘消失,不知去向。
厚土宗的大小姐,孫戀塵神智受損,據傳成了一個瘋子。
••••••
半個月後,飄雪城中。
這盤水帝國的都城,如今可是熱鬧非凡。往日平靜的大街上,車水馬龍,來往的商客和外地人,絡繹不絕地穿梭在城市中。
他們中的俗世之人,都是為了來听听趣聞,觀瞻一下雄偉的天山。
其他修行者的目的就不同了,有的是為了拜訪冰宮,有的則是為了尋找陳生等人的下落。
虛無之力和黃泉劍的誘惑,實在太強烈了,逼得人不得不手癢,跋山涉水,遠行千萬里而來。
城中,一座三層高的酒樓,門面上斜插著一桿長長的的大旗,錦旗上繡了一個大大的「酒」字。
正門上方,漆紅色牌匾上,燙著三個金字︰回香樓。
剛過晌午,來店中喝酒吃飯的客人接踵而過。
大廳里,酒客的勸酒聲,桌上的談笑聲,掌櫃和跑堂、在樓上樓下的叫喚聲,交雜在一起,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此時,門外走進來一個頭戴斗笠的人影,一身黑衣,背著一把彎刀,手中提著一把劍,用爛布裹了起來,步伐矯健,應該是個年輕體壯的青年。
斗笠外面,遮了一圈黑紗,看不清里面人的相貌。
「掌櫃。」來人對著在櫃台上忙著算賬的老板,喊了一聲。
滿面紅光的瘦老板,立馬放下手中的賬本,笑吟吟地走出了櫃台,彎腰請身道︰
「歡迎光臨小店,客官打尖還是住店?」說著,老板一雙老鼠眼,瞄上了來人的斗笠下。
青年壓了壓笠沿,沉聲說︰
「我來吃飯。」
「好 !您里邊兒請,木頭,招呼客人!」
笑著說完,掌櫃身後,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一個瘦小的青年,灰布衣上打了不少補丁,蠟黃的臉,一副長期營養不良的樣子。
「客官,您請。」
木頭將青年引進了靠里的角落,青年把劍放在朱紅色的桌上,隨便點了幾個菜,要了一壺酒。
酒菜備齊後,青年也沒摘下枯黃的斗笠,自斟自飲起來。
耳邊盡是其他食客的說話聲,其中還夾雜著不少修行者,他們都很低調,沒有像其他世俗人一樣,大吼大叫。
青年安靜地吃著飯菜,店內每一張嘴里吐出的話,都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中。
「哎,你听說了嗎?那陳生原來是魔山的人,是混入初始學院的奸細。」一道拉皮筋般的聲音,說話的是個藍發的胖子,坐在青年身後的桌子上,夾了一口菜,接著說︰
「這魔山也真是膽大包天,連初始學院都敢冒犯。」
「這誰還不知道,五大宗派,聯合其他門派都發了通緝令了,全天下通緝陳生和南峰二人,據說抓住他們的人,能得到五大宗派嫡系傳承呢!」
和他對坐的一個黃毛寬鼻大漢,抹著滿嘴的油污,含糊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