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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回來,袁心的眼淚就沒有斷過,就連面紗也掩蓋不住通紅的雙眼。***
袁心內心的痛,天池是懂的。那時年幼,祖母駕鶴西去,天池的心也如袁心現在這般疼痛。那個十歲的女女圭女圭陪著自己哭泣,甚至哭得比自己還慘,單是手帕就哭濕好幾條。
「公主,這明明是我的祖母,您哭什麼啊?」年幼的天池不解地看著快哭斷氣的袁心。
「秦婆婆最疼心兒了,婆婆每次上山都會給心兒帶好吃的桂花糕,可是…可是婆婆走了,心兒再也吃不到婆婆做的桂花糕了。」說著,小女圭女圭哭得更傷心了。
一塊桂花糕,幾句柔和的話語便能讓這個小女圭女圭如此喜歡,待婆婆如自家親人。更何況婆婆去時安祥,在那之前還能告訴女圭女圭要乖乖听話。
听見自己的親人死于非命,死得屈辱,那是比婆婆老去還要可怕的消息,好比一把刀在那心上挖了一個洞,深不可測。
天池想要陪著袁心一起哭,只是自成人之後便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他不可以倒下,此時脆弱不堪的人兒需要一個強壯的臂膀為她擋風遮雨,如若自己軟弱了,那人兒便無可依靠。
「公主,我們回去吧。」拉起蹲在地上流淚的人兒,天池攙扶著她上了馬車,往青衣門趕。
來時心急的是袁心,回時心急的是天池。袁國滅亡的消息怕是早已傳入師傅的耳朵里,老人家平日最疼愛袁心這個小徒兒,這會兒該火燒眉毛了。
天池最終還是把袁心帶回青衣門,幾乎可以稱作馬不停蹄,也沒怎麼歇息,在街上買了些干糧便草草上路,路上累死的馬兒都不知有多少匹。
「你們可回來了,師傅擔心死了。」大師兄在門外來回走動,焦急等待了幾日,看到兩人平安歸來這才舒展開眉頭,連忙跑回去通知。
「師傅,天池和飄絮回來了。」
聞聲,一位滿頭白的老人健步如飛地從屋內走了出來。
「孩子,你們可回來了。為師真擔心你們會落入賊人手中。有沒有受傷?」老人抓著兩人轉來轉去,從上看到下,確認沒有受傷才松了口氣,轉而略帶哀傷地看著袁心,伸手輕拍她的肩膀。
「師傅。」袁心一下子撲到老人的懷里,傾訴幾日以來內心的苦悶。
「飄絮,為師不知該如何安慰你。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個道理為師很清楚,但是讓你去復國,簡直就是以卵擊石,你從小就被視為掌上明珠,我們所有人都不願看到你受一點傷害。你是袁國皇族唯一遺留下來的血脈,為師不能讓你出事。你乖,听話。」老人緊緊抱著懷里的人,想要給她溫暖,哪怕只有一點,也能緩解她內心的痛苦。
「師傅,對不起,讓您擔心了。」袁心哭了好一陣子才從老人懷里退了出來。老人這才掀起一絲勉強的微笑。
「你從小到大都那麼愛哭,你父皇把你送來時你就哭個不停,硬是不讓他走,把你母後也惹哭了,兩母女在我這抱頭痛哭,可把你父皇給急的。」老人陷入了回憶,偶爾勾起嘴角,偶爾皺起眉頭。
袁心知道,老人是父皇的摯友,兩人在父皇還是太子的時候一起出生入死。他陪著自己的父皇歡笑過,他陪著自己的父皇受難過,他更是陪著父皇征戰沙場,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甘心拋棄名利,跑到上山當起掌門,說是厭倦了官場是的明爭暗斗,還不如與世無爭來得自在。老人與自己父皇是如此親密的關系,對于自己父皇的死,他內心的悲痛並不比自己少。
緊握老人的雙手,袁心不忍把老人從美好的回憶中拉了出來。只是站著,陪著老人陷入回憶。
記得剛上山的時候,身邊沒人伺候,更沒有父皇和母後,袁心幾乎整日是在哭鬧中度過的。老人一直充當著父親的角色,教袁心讀書認字,教她為人處世的道理,教她身為公主本身該有的高貴氣質,教她被人欺負時該巧妙地運用武功為自己解圍。袁心深刻地記得,自己生病的時候,老人焦急的表,日夜守護在自己的身邊,大小事都不假人手,直至自己痊愈。
「飄絮。」不知何時,老人從回憶中醒來,輕聲喚著一臉雙眼濕潤的袁心。
「師傅,飄絮沒事,飄絮會堅強,不會讓父皇母後還有師傅失望。」說著袁心雙膝跪地,給老人磕了三個響頭,以表決心。
老人是那麼了解袁心,雖讓嘴上說了,決心也表了,但是最後她還是會回到痛苦之中,並不可能真的很好的生活。看著袁心離去的背影,老人無奈地搖頭。
「天池,看好飄絮,別讓她做傻事。」
「弟子遵命。」天池對老人一行禮,緊跟著離開了老人的視線。
一路上,袁心的兔子眼惹來了不少關心,自入門以來,袁心就是萬人矚目的焦點,得到師傅的悉心栽培和疼愛,讓眾多師兄師姐眼紅,只可惜這人兒心地善良,讓人想恨也恨不起來,反倒把自己的心給賠了進去,個個擔起守護者這個角色。
「飄絮,是不是出去時受什麼人欺負了,告訴師姐,師姐幫你教訓那個人。」女子豪邁地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要對方好看。看到來人,袁心有點頭大,這個師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行俠仗義,說不好听就是太愛管閑事,任何事都要參一腳。
「師姐,沒有,飄絮沒事。」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那雙哭腫了的雙眼看起來真的很沒說服力。
「難道是天池?」見小師妹否認,女子立馬想起隨行的天池。
「不是,不是天池師兄。」女子半信半疑地盯著袁心的臉,想探個究竟。
「真的不是?」
「當然不是。」天池故意提高音調,從兩人背後冒了出來。「師姐,您竟然懷疑到我的頭上,天池真的很傷心。」說著天池抬起手假裝抹抹眼淚。
「不是就不是,那飄絮這是怎麼回事?」女子想,既然是外人,那就好辦多了。這天池怎麼說也是同門,更何況他還是個練武奇才,武功在自己之上,如若是他欺負了飄絮,自己可沒有把握幫飄絮教訓他。
「師姐,我就是想家。」袁心借口道。
「不是剛回來嗎?」
「如今天下不太平,我擔心爹娘罷了。」不想再和女子糾纏,袁心隨意找了個借口便離去,留下來不及走的天池被女子死死抓住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