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色的光芒不停閃爍著,宛如最美麗的星光。
莫寒山停下朝李牧走去的腳步,不由自主來到光芒邊上,彎腰從一灘泥漿中,緩緩撿起一塊碧綠色的圓形美玉。
玉璧雖然躺在渾濁的淤泥中,卻絲毫沒有掩蓋住它的華美和高貴,反而如同一個氣質天成的王孫公子,雖然不幸蒙塵,卻更加顯示出它的不凡和優雅。
「這就是傷心碧?秘境最為神秘的密寶,果然名不虛傳……」看著掌中雖然是從淤泥中撿起來,沒有沾染上一點一滴泥漿的美玉,莫寒山不由輕聲贊嘆道。
雖然莫寒山作為雲煙谷谷主莫無為的長子,從小見過無數的奇珍異寶,就算是皇宮大內的貢品,在他眼中看來,也不過是普通平常而已。
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華貴,如此美麗的玉璧。
「璞中之玉,有縱橫尺余無瑕玷者,古帝王取以為璽,所謂連城之璧,也不易得。其縱橫五六寸無瑕玷者,治以杯鷺,此已當之重寶也。」莫寒山不由低聲自語道,臉上的迷茫之色更加濃烈起來。
強烈的陽光照射下來,玉璧上的青色寒煙似乎更加濃郁了一些。
「不不不,如此……如此美麗的碧玉,又豈是價值連城區區幾個字能夠概括得了的?更何況這可是涉及到上古仙人……」莫寒山陷入了痴迷之中,輕聲嘆息著喃喃自語道,「伍員流于江,萇弘化為碧……難道上古仙人不慎滴落的血液,能夠化為美麗的碧玉這種傳說,會是真的不成?(注1)」
莫寒山突然覺得,自己曾經看到過的,不管是雲煙谷中的珍寶,還是皇宮大內的珠玉,都只不過是一堆碎瓦爛石罷了。甚至是號稱千古奇寶的大楚傳國玉璽,和手中這塊玉璧比起來,也不過是一塊稍微完整一點的磚塊而已。
而一直都只是沉迷于武道的自己,對這些身外之物從來不甚看重,就算是一座金山放在面前,也不過就是覺得亮閃閃的比較漂亮而已。但是現在心中卻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絲貪念,想要把這塊如同有著生命靈性一般的美玉,據為己有……
莫寒山突然就明白千山閣為什麼從來不把傷心碧視之于人,也突然明白金師叔為什麼不顧一切也要搶奪傷心碧,就算不考慮「結仙緣」的問題,以金師叔的地位和權勢,又怎麼可能會允許如此美玉,存在于其他勢力手中。
「天賜奇珍,國之重器。」莫寒山憨厚的臉上布滿了迷茫之色,無意識地地說道,「不不,這依舊無法形容傷心碧的價值,應該如何形容才好?如何才好?」
一陣心悸的感覺入壇傳入心間,莫寒山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被這塊美玉所迷惑,並且這僅僅只是看到美玉的外形而已,還沒有涉及到其中所包含的最大秘密——破碎虛空,就已經讓人如此沉迷。
「破碎虛空,長生不死……」不想還好,一想到破碎虛空這幾個字,莫寒山就覺得更加無法控制自己的貪念,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把眼楮從美玉上挪開。
莫寒山心中強烈地掙扎著,他知道自己已經處于極端危險的境地,傷心碧作為秘境最為神秘的密寶,甚至涉及到上古仙人的傳說,又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被人所破解?雖然這塊碧玉曾經被江湖中人稱之為「結仙緣」,但是不要忘了,它現在的名字叫做——傷心。
「試一試吧,就試一下,肯定不會有事的……」莫寒山拼命地想要遏制住自己這個怪異的念頭,但是最終無奈地發現,越是遏制,想要試一試的念頭越是強烈的冒出來,就如同春天的野草一般,很快便郁郁蔥蔥地佔據了自己的整個思緒。
莫寒山臉上露出難以名狀的神色,像是無奈,又像是貪婪,最後卻又混雜著絲絲縷縷的興奮之色,整張臉看起來頗有一些猙獰都感覺。
「好吧,那就試一試好了,就試一下……」
莫寒山妥協了,正如他自己所說的,只要他看到了傷心碧,他就有可能忍不住去嘗試一下,不管是破碎虛空,還是「結仙緣」,都不是他一介凡夫俗子能夠抗拒得了的,所以他一直不願意得到傷心碧,甚至不願意看到傷心碧,那才是最好的方法。
莫寒山小心翼翼地控制這自己的真氣,輕輕探入道玉璧之中……
驀然之間,莫寒山感覺到自己探如玉璧的真氣,發生了一些改變,不再是冰寒和死板的,相反變得生氣勃勃和充滿了靈性,歡快地在玉璧游動著,如同自己有了生命一般。
「先天真氣?這肯定是先天真氣……」莫寒山不由驚喜交加,他能夠肯定,自己探入傷心碧的真氣,在一瞬間就變成了充滿靈性的先天真氣。
雖然他感覺到這種先天真氣,似乎和自己從父親身上感受到的先天真氣有些不一樣,但是他能夠肯定,這就是先天真氣。
感受著真氣越來越活潑,莫寒山不由暗自想道︰「難道說,傷心碧的作用,就是把後天真氣強行改變成先天真氣,然後讓人一舉突破從後天轉為先天的最大門檻?如果僅僅只是如此的話,那之後的破碎虛空是怎麼回事?」
莫寒山陷入沉思中的時候,卻沒有發現玉璧上的濛濛清霧,突然之間翻滾激蕩起來,如同暴雨前的雲朵,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其中鑽出來一般。
「是了,這種先天真氣稍稍不同于父親自己修煉出來的先天真氣,肯定是達到破碎虛空的關鍵因素……」片刻之後,莫寒山似乎想通了其中的關鍵,自言自語道。
但是莫寒山還沒有從想明白的喜悅中反應過來,突然間就感覺到一股極為怪異的力量鑽入了自己體內。這股力量充滿生機,卻又極為霸道,一入體內就和自己體內的《霜華訣》真氣糾纏了起來,並且以極快的速度擊潰了霜華真氣,開始大肆破壞自己的經脈。
猝不及防之下,怪異力量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蔓延到了肩頭部位。
莫寒山不由得驚怒交加,立即催動功力,要把這股力量逼出體外。隨著體內霜華訣真氣的強力加入,總算在數息之內,便把這股並不是很強的怪異力量逼回了碧玉之中。
但是還沒有等莫寒山松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太多的外來力量進入傷心碧,頓時一股更加強大的怪異力量再一次從傷心碧中沖了出來,排山倒海般沖入莫寒山體內,一路摧枯拉朽般地摧毀了莫寒山體內所有的經脈。
莫寒山已經沒有疼痛的感覺,只覺得渾身骨骼咯咯作響,仿佛五髒六腑和骨頭都已經快要碎裂一般,驚惶之下大吼一聲扔掉了手中的碧玉,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鮮血已然隨著莫寒山張開的口噴薄而出,瞬間便染紅了周圍的衣衫和泥土。
看著慢慢飛向山壁的碧玉,在陽光下依舊閃爍著美麗無比甚至是致命的光彩,莫寒山心中感到一陣輕松,他總算讓自己從貪欲中清醒了過來,雖然這其中的代價太過沉重,但是莫寒山卻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因為他還活著。
一道碧綠色的光芒朝著顏昔飛射而來,顏昔來不及反應,只好伸手接過,還沒有明白到底怎麼回事的時候,也如同莫寒山那般,一股怪異的力量順著她拿著玉璧的手掌,快速地沿著手臂朝體內鑽去。
顏昔不明就里,但是發現怪異力量正在破壞體內經脈,立即要運功逼出這股怪異力量,這個時候卻听到葉七驚慌異常地喊道︰「不要運功,快點扔掉玉璧,千萬不要運轉真氣……」
下意識地,顏昔強行忍住要運轉真氣的舉動,拼命揮動手臂把玉璧朝前扔去,因為她相信葉七肯定知道些什麼,也一定不會害自己的。
微弱的怪異力量依舊停留在顏昔體內,不停地破壞著經脈,顏昔忍不住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驚慌失措之下,還是運轉真氣去阻擋這股力量,卻驚駭地發現,這股怪異力量似乎有著吞噬真氣的能力,不管自己如何運轉真氣阻擋,怪異力量所過之處,經脈盡毀,真氣點滴無存。
「顏師佷,斬斷……」葉七充滿無奈的聲音響起,最後卻停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才好,原本是想讓顏昔斬掉自己的右臂,直接把怪異力量隔斷在手臂中。但是看著貌美如花的顏師佷,還有她微微隆起的小月復,葉七不知道她是否能夠忍得住斷臂之痛。何況就算是顏昔能夠忍得住疼痛,大量失血之後,能否保住月復中的胎兒,也是一個未知之數。
在這一瞬間,葉七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斬什麼?師叔,您說斬什麼?」驚慌中的顏昔顫聲問道,她其實已經有些明白葉七的意思,但是不到最後關頭,她實在不願意成為一個殘缺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顏昔卻突然發現體內的怪異力量,不再破壞經脈,反而順著其中的一條經脈,快速地朝月復部游去,像是對小月復中的胎兒起了興趣。顏昔頓時大驚失色,左手從靴子上拔下一把匕首,就想要斬斷自己的右臂,卻發現怪異力量早已經離開右臂,竄入道胸月復之間,到了離小月復很近的距離。
顏昔不顧一切地運轉真氣朝著怪異力量沖去,卻發現沒有任何用處,怪異力量仿佛有著生命一般,非常輕松地就擊潰了所有圍堵過來的真氣,悠哉悠哉地消失在顏昔的小月復之中,如同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
幾聲強烈的心跳聲從顏昔的月復部響起,如同里面有著一個強勁的心髒,隨後便歸寂于無聲,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場面詭異萬分。
顏昔只覺得整個人變得虛弱無比,眼前一陣陣發黑,似乎一瞬間身體內便有大量的養分被胎兒吸走了一般,不由用手扶住了巨石,等到怪異的心跳聲停息下來之後,才從虛弱中恢復過來,來不及檢查胎兒是否有問題的時候,就看到了莫寒山正滿口噴血,緩緩朝地面倒去,一時間又是嚇得臉色蒼白。
「師兄,你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顏昔不顧身體的虛弱,用盡全身力量沖了過去,抱著滿身鮮血的莫寒山,語無倫次地喊著。
莫寒山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口中的鮮血依舊汩汩流出。
顏昔正要繼續說話,卻听到「 嚓」一聲響起,緊接著又是「 嚓」一聲……
「 嚓嚓」的聲音越來越快,連續地響了十幾聲之後,便听到轟隆隆的一聲巨響,如同山崩地裂一般,整個山道都顫抖了起來,顏昔緊緊地抱著莫寒山的身體,只覺得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在地。
「救命啊……」李牧驚慌欲絕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山道。
注1︰出自《莊子•外物》——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員流于江,萇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為碧。
和仙人沒有任何關系,此處只不過是借用增加氛圍罷了,大家不用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