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耀之下,淡紅色的槍尖,猶如璀璨的彩虹一般,急促而凌厲地劃過天空,最終消失在屋檐下的陰影中。
「這是什麼招式?如此美麗,卻又如此凌厲……」李牧目馳神迷,自言自語地說道。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侯若方苦笑著搖了搖頭,臉上的落寞之色一閃而逝,轉身看著李牧微笑道︰「賢弟有所不知,根據一些古籍中的記載,‘赤蛟九變’這個名字,實際上是後人起的。這一門武學功法,原本應該叫做‘化龍劫’才是,似乎是在講述一條蛟龍,如何經歷天劫,最終化龍飛升而去的故事……」
「故事?難道是蕭大哥的先人,從神話故事中參悟出招式來?」李牧模了模下巴,異常好奇地問道。
「也許是,也許不是。」侯若方搖動了幾下折扇,淡然說道,「年代太過久遠,所有的記載都已經失真,也缺乏佐證,所以一些看起來莫名其妙的東西,也只能當做故事來看了。」
李牧若有所思地點著頭,緩緩說道︰「確實如此,我在看一些上古流傳下來的神怪故事時,有些時候也有過這種想法。那些故事里的內容,其實說得也是有板有眼的,可要是具體去做,卻又覺得荒誕不經。」
侯若方微笑著點了點頭,頗有同感地說道︰「賢弟說的不錯,有些時候確實有這種感覺。我就曾經在一本古籍中看到過,上古仙人的世界里,居然也有相應的等級劃分,而且其中的解釋,更是顯得極為合理,也不知道是真有此事,還是編纂之人太過高明。」
「不錯,不錯,想不到侯大哥你也看過這本古籍。」李牧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頻頻點頭道,「好像是分為什麼凡士、練氣、築基和結丹四種,其中還特地強調了「築基」的重要性,似乎是說,這是造化之開始,大道之根基,仙凡之分界。若是沒有穩固的根基,那麼將來的一切成就,哪怕再是輝煌,也不過是無根之木,水月鏡花罷了……」
說到這里,李牧心中不由「咯 」了一下,突然想起剛才在茶樓里「中邪」的時候,那個「千年老鬼」說的話中,似乎是說侯若方就是一個「凡士」,難道這個說法,真的是存于世上不成?
「不會吧?那個嬌媚的聲音,難道真的是一個千年老鬼?」李牧不由暗自思索起來,背上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冒出了絲絲冷汗。
恍惚之中,隱約听到侯若方說道︰「正是,正是如此,為兄也曾經花過一段時間,思索過其中的相關問題,甚至找來了大量古籍作為參考,最終卻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什麼結論?」李牧下意識地問道。
侯若方輕輕嘆了口氣,頗有些遺憾地說道︰「結論就是,古籍中所說的這一切,並非絕對不存在,但卻絕對不可能存在于,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中。或許是在大楚之外,還存在這另外一個世界,或許是上古時期的大楚地界,環境和現在並不一樣。」
「另外的世界?真的會有另外的世界嗎?」李牧心中驀然一驚,再次回想起自己吸入傷心碧能量之後,夢境中經常出現的巨大紫電漩渦,還有那一道橫貫虛空的潔白光芒。
侯若方攤了攤手,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其實我和你說這些,也就是想表現一下自己的分析能力而已,所以賢弟你大可不必太過當真。」
「你,你娘的……」李牧不由愕然,下意識地爆了一句粗話。
「哈哈哈……」
侯若方看著李牧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由笑得直打跌,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聲,輕聲嘆息道︰「其實賢弟你只要想想,這個世界存在著多少未知之地,就會明白為兄所說的,也不全是無稽之談。」
李牧緩緩點頭,沉吟著說道︰「侯大哥說的不錯,比如十萬大山,比如南海越族,再比如北方的大雪山,都是一些未知之地。特別是西面的不可知之地,誰又說得出來,那里面到底隱藏著什麼東西呢……」
「對啊,所以說,蕭賢弟的‘赤蛟九變’,誰又說得好,那到底是不是蕭家先人,根據那些仙人的功法,再次參悟出來的呢。」侯若方用折扇輕輕敲著手掌,轉身看著慢慢走來的蕭碧玉,淡然說道。
說完之後,便拉著李牧的手臂,迎著蕭碧玉走了過去,頗為關切地問道︰「蕭賢弟可是準備離開雲陽城?只是你剛剛日夜兼程趕到這里,現在又不作任何休息便急著趕路,身體可還支持得住?」
「是啊,蕭大哥,我剛才看到你嘴角都出血了,不會是受了什麼嚴重內傷吧?」李牧看著面色稍稍有些蒼白的蕭碧玉,也是一臉擔憂地說道,「要不讓侯大哥找個郎中,先看看再說……」
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侯若方給踩了一腳,正當李牧感到莫名其妙的時候,卻听蕭碧玉苦笑著說道︰「侯大哥,我們兄弟三人一見如故,又有什麼不能說的?牛賢弟心直口快,只是擔心小弟的傷勢而已,到底是關心還是幸災樂禍,小弟還是分得出來的。」
侯若方看著蕭碧玉誠懇的臉色,微微點頭道︰「看來卻是我多慮了,蕭賢弟能這樣想就好。我原本也是擔心你現在心中苦悶,听了牛賢弟的話不痛快,為此影響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反為不美。」
蕭碧玉臉色更加黯然,沉默了片刻之後,抬頭勉強笑了一下,頗有些遺憾地嘆息道︰「侯大哥目光如炬,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原本小弟還想著能夠在雲陽城盤恆幾日,我們兄弟三人也好多聚幾天,可惜世事不如意者,十常居七八啊……」
蕭碧玉說到這里,便抬頭看著遠處的天空,開始沉默下來。
秋雨過後的天空一碧如洗,顯得格外遼遠空曠,幾縷流雲隨著微風緩緩劃過天際,便如同偶然相逢的好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而蕭碧玉的話語中,更是充滿了落寞的味道,讓三人之間,原本就微帶著些離愁的氣氛,也變得更加憂傷和沉重起來。
侯若方也不由輕輕嘆了口氣,低眉沉默起來。
原本有些不明就里的李牧,感受著空氣中的落寞和離愁之後,突然有些明白蕭碧玉的心思。這位新結識的蕭大哥,實在是太年輕了一些,也太過優秀了一些。
自然,這樣的人,也就會特別驕傲。
或許在別人眼里,蕭碧玉是一個天之驕子,是江湖年輕一代的偶像,更是江湖女俠們的夢中**,甚至在武功和江湖地位上,已經隱約能夠與老一輩的高手,相提並論。
但問題是他有一個一樣優秀的父親,而且在他還沒有來得及證明,自己比父親更優秀的時候,他的父親便已經去世了。所以他必須經營好鐵槍盟,並且要發揚光大才行,要不然別人就會認為,他所做到的一切,都是承襲父親的余蔭罷了。
「若是換成是自己,說不定會比蕭碧玉做得更好。」——這也許是所有嫉妒蕭碧玉的年輕人,心**同的心聲吧。
當然,最麻煩的事情還不是這些,而是蕭月寒的死。
蕭月寒武功高強,是江湖中有數的高手,最終卻死的不明不白,作為蕭月寒的兒子,蕭碧玉必須查明父親的死因,完成父親的遺願,才能夠在人前揚眉吐氣,高調的告訴江湖中人——
我蕭碧玉不是好惹的,我鐵槍盟更加不是好惹的。
要不然就會像今天茶樓里那般,眾人雖然攝于鐵槍盟的威勢,卻也並沒有真的太過害怕,該喝茶的還是在喝茶,該聊天的一樣還在聊天。若是換成蕭月寒在場,別說那些普通江湖人士,恐怕就連東方厲和連家兄弟這樣的成名高手,都會望風而逃。
哪里還敢跳出來,肆無忌怠地和鐵槍盟叫板。
但是李牧有一點想不明白,蕭碧玉明明佔據了絕對上風,並且還被連家兄弟偷襲了一把,在這種要武力有武力,要講道理有道理的情況下,鐵槍盟的人卻沒有去追殺東方厲三人,反而眼睜睜地看著三人逃走,卻不知道是何道理。
想到這里,李牧微微抬頭,正想要打破三人之間的沉默時,卻見到蕭碧玉突然深吸了一口氣,臉露出一絲振奮之色道︰「侯大哥,牛賢弟,此次來到楚南,能夠在結識你們二人,我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更何況我們鐵槍盟事先派出的探子,已經傳回消息,說是在北面江州城的地下錢莊中,居然出現了一塊疑似傷心碧的碧玉,想必是盜取傷心碧之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這才會急著要在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月兌手吧。」
「蕭大哥,你確定那是傷心碧,並且準備過去搶奪嗎?」李牧面色怪異地看著蕭碧玉,期期艾艾地說道。
蕭碧玉並沒有注意到李牧的臉色,依舊有些振奮地說道︰「賢弟說的不錯,我這就準備過去看看,不管是不是真的傷心碧,都要試一試才行。若是能夠搶奪到手,便有機會拜入千山閣學習密武,這對我和鐵槍盟來說,都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可是……」
李牧欲言又止,有心想要告訴蕭碧玉,真正的傷心碧,此時就躺在自己的懷中,蕭碧玉此去定然毫無收獲。但是理智卻告訴李牧,這個時候暴露傷心碧在自己身上的秘密,先不說蕭碧玉會不會翻臉不認人,恐怕鐵槍盟眾人就不會放過自己。
別看芸娘和牛大海對自己看似不錯,但那都是建立在自己能夠和蕭碧玉相處無害的情況下,一旦真的起了利害沖突,那就不好說會不會是另外一幅情景了。
何況從直覺上來講,李牧也更加願意相信侯若方的為人。
「放心吧,我的身體不會有事的。」
蕭碧玉以為李牧是擔心自己的身體,便用力拍了拍胸膛,隨後又做了個鬼臉道︰「我還準備等著賢弟練成絕世武功,帶著我和侯大哥,一起去tiao戲江湖女俠呢,不可能會這麼快就死掉的。」
「你大爺……」李牧不由翻起了白眼,心中卻微微感到有些愧疚。
蕭碧玉沒有理會李牧的怨言,隨即微微轉身,對著侯若方拱手道︰「侯大哥,小弟這就先去江州城了,不管事情成與不成,都會給你們消息的。你若是得空的話,一定要帶著牛賢弟來中原歷州城,沉香樓的姑娘,可是比起萬花樓也毫不遜色的,到時候我們兄弟再好好敘敘。」
「去吧,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到時候別把牛賢弟給帶壞就成。」侯若方微微點頭,頗有一副兄長的架勢道。
蕭碧玉也不再說話,又對李牧拱了拱手,便轉身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很快便和鐵槍盟的人馬匯合在一起。眾人一起翻身上馬之後,蕭碧玉騎在神駿異常的小白龍背上,再次轉身朝二人拱手作別,隨即輕輕一抖馬韁,小白龍發出一聲洪亮的嘶鳴聲,率先朝前疾馳而去。
牛大海等人也紛紛吆喝起來,跟隨在蕭碧玉身後,絕塵而去。
此時,正注目遠望的侯若方,突然微微眯起眼楮,朝著漸漸遠去的鐵槍盟眾人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