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蟬鳴不斷,鳥兒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狗坐在樹蔭底下伸出長長的舌頭,記得以前不知道為什麼一到夏天,家里的那條狗就喜歡吐舌頭了,起初以為是它特殊的癖好,後來鄰居家大哥哥笑著對我說那是因為狗也怕熱,伸舌頭是在散熱。
這是一個四合院,鄰家大哥哥住在我家隔壁的隔壁,他的名字很好听,叫陳佑年,今年上高一了。
同在一個院子,陳佑年爸爸媽媽都是城里最好大學的老師,也許是遺傳的問題,陳佑年的成績倍兒棒。他從小就跟著他爺爺女乃女乃一塊住,他的爺爺在溪邊的田園里種了很多水果,一年四季都有得吃,我經常借著問作業的機會,去他家蹭水果。
如此,每次都是空著肚子去,鼓著肚子回家,經常被媽媽揪著耳朵繞著她轉。說什麼女孩子家家的要有禮貌,要守規矩,我這樣子老是去吃別人家的東西的孩子不討人喜歡。
牢記媽媽的話,次日我一整天都沒有去陳佑年家,窩在房間里看了一天的動畫片。隔天下午,我穿著碎花裙披著不短不長剛洗的頭發,敲開了陳佑年的家門。
樹蔭下的狗不知何時搖著尾巴走到我腳下,狗對主人的熱情我向來是知道的,一雙可憐巴巴外加天生的憂郁氣質眼楮足夠讓人情不自禁潸然淚下。頓生憐憫,于是把還沒啃完的肉骨頭丟給了它。爸爸說它跟我同月同日出生,就是比我晚了兩年,听說狗的一年相當于人的七年,以此來算,我十六,那它該有我太公的歲數了。
秉著對狗的尊敬語無比的喜愛之情,在小狗又一次眼巴巴地盯著我看時,我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四周,毫不猶豫地把碗里的排骨都往地下倒。
夏日的天說變就變,果真是喜怒無常,一滴雨點落在我頭上時,我還沒什麼感覺。看到狗叼著最後一塊骨頭快速跑回家時,我抬起頭才後知後覺下雨了。一邊暗罵這條狗死沒良心,沖屋里喊媽媽下雨了,突然想到今兒個是堂姐兒子滿月,媽媽去喝滿月酒了。有吃的誰不想去,一大早我賴著媽媽,在遭到媽媽無數白眼後,我終于宣布放棄。
所幸雨不大,曬在院子里的衣服被子還沒在雨中洗禮很久,我扔下碗就沖過去,見衣服就往兜里塞,見被子就用手扯。這是竹竿,經不住我的拉扯,衣服沒收幾件,竹竿上的衣服順著竹竿倒地的那一瞬間,也紛紛落地。
完了,這衣服被子真要有個萬一,非得給那只母老虎念叨死。
陳佑年和他女朋友正撐著傘,應該是在外面玩了才回來,兩人你儂我儂。我急著喊︰「陳佑年,你趕緊過來幫幫我。」陳佑年往我這邊看了一眼,把傘遞給了女朋友,過了好一會兒朝我這邊走來。
我一邊撿著地上的衣服,一邊嘿嘿地笑道︰「你女朋友真漂亮!」
我見過他女朋友幾次,說話聲音溫柔甜美,那小臉蛋而特精致,此刻齊腰的黑色長發,在雨中撐著藍色傘,別說是男生了,連我都覺這女孩要是在古代,肯定名列四大美女之中。
一道閃電後雷聲震耳欲聾,雨越下越大,陳佑年冷著臉把地上的衣服都塞在我懷里,單手抱著一床被子,左腳把竹竿踢到一旁。我跟在他**後面,估計笑得簡直慘不忍睹。
為表示感謝,我拿出同桌送我的一盒巧克力,像對待我家小狗那樣大方擺在他眼前。
陳佑年看也沒看一眼,就說了一句話︰「舊舊,你以後不要直呼我名字。」
我特巴哈地點點頭,我當時就在想只要他不吃我的巧克力,我什麼事情都答應他。竟然是這麼一件無稽之談的小事,果真是意料之外,我爽快地答應了還眯著眼楮目送他出了門。
晚上爸爸回來了,問我吃飯沒,我搖搖頭又點點頭,他默不作聲走進了廚房。夏天本就熱乎乎的,廚房里油煙有些讓人睜不開眼,呼吸也顯得不順暢。我坐在飯桌上盯著還冒著熱氣的番茄炒蛋,電話鈴聲打破了寂靜,用**想想也知道是媽媽打來的,「電話,爸。」
爸爸嗯了一聲,系著媽媽那條圍群去了客廳。突然地鼻尖特酸,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第二天下午,媽媽回家了,弟弟手上拎著一大袋零食,我拍拍弟弟的肩,弟弟跟我笑笑,然後就沒有了然後。我眨眨眼楮,指指他手上那袋東西,小東西還是挺明事理的,把我拉進房間你一包我一包的分了起來。
「曾炎炎,我不要棉花糖,我跟你換那包薯片好不好?」
5歲的弟弟頭也不抬的把兩包薯片遞到我手上,那雙水汪汪的眼楮連著笑意,對我說︰「謝謝。」
我頗有姐姐範兒回了他一句︰「不用謝,我是你姐姐嘛!」
分到最後一包的時候,他有點猶豫了,我用袋子把自己那袋零食裝好,挑了兩包薯片和一包果凍,模模他嘟嘟的臉,「沒事,牛肉干給你吧。」弟弟樂了,我蹦出門外,搖搖擺擺地走到陳佑年的家。
像往常一樣他在玩電腦,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邊,吧唧吧唧地吃著。他瞅了我一眼,又繼續玩游戲,看他玩得專注又起勁,我往他嘴里塞了兩片薯片,笑嘻嘻地說︰「陳佑年,追你女朋友的人多不多?」
「舊舊,你每次叫我名字都破音,換個稱呼吧。」
陳佑年臉色好像不太好,我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不對啊,那我以後叫他什麼?我顧不得滿手的番茄味,左手往他胳膊一搭,「陳佑年,那我以後叫你什麼?」
叫小年?這個不好,那叫佑年?還是不要的好,以前運動會,他跑男子1000米,我在賽場吶喊著︰佑年,加油,堅持住……我記得當時自己冒著被老師瞪眼女生瞪眼的危險為他深情加油的,然後,他跑到了終點,我跑去為他祝賀,他理都不理我。那叫阿陳……唉,到底叫什麼好啊?
還糾結怎麼稱呼他為好,搭在他胳膊上的手突然被甩開,我不死心地把右手放在他肩上,他白色的t恤渲染了一層橙黃色物質,我想了一會兒︰「陳佑年,我要怎麼叫你?」
陳佑年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算了,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隨便你。」
我舒了一口氣,把椅子拉近了些,問他︰「你跟我講講你和你女朋友的事,你的情敵是不是很多?」
「這你才多大點年紀,現在就想這些了,那以後還了得?」陳佑年盯著我看,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我心里那個憋屈啊,陳佑年你拽什麼拽,我多大點年紀你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孩,我都听杜響說你小學五年級就帶女孩了,現在你敢鄙視我?我俯視你都嫌脖子酸。
「切,陳佑年,以後我要成了沒人要的老女人,我一定昭告天下,都是因為你我才變成沒人要的女人。」我抽搐了兩下嘴,硬把他從椅子上擠下去,玩起了小游戲。
陳佑年再次出乎我意料,紳士地起身,拿起我還剩半包的薯片躺在床上嘎吱嘎吱地發出清脆的聲音,我當機立斷撲過去跟他廝打,誓死也要奪回該屬于我的東西。
初中開始,我就寄宿在了學校,每個星期一早上到校,星期五才能回家。媽媽說寄宿學校能鍛煉我的自理能力,增強獨立精神,當時我摟著媽媽的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求她說這些我在家里也可以做到,料想她是鐵了心要我一個人生活,拍拍**甩也不甩我一句就走了,我在她身後大喊說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幸好小學兩個死黨拉住我,否則那日說不準還會上演一段母女離別的重頭戲。
我背著書包,拎著兩個袋子在院子里望了望,家里人還真舍得心,我都要走了也不出來送送,看看不遠處陳佑年和他爺爺,我咬牙切齒走過去。他爺爺看見我了慈祥地笑著說︰「舊舊啊,家里冰箱還有昨天買的甜瓜,你要不要帶點去學校吃。」我忙高興地就要點頭了,我媽走過來遞給我兩張大鈔,「不是說要交資料費,怎麼不說?」
「嘿嘿,我忘了。」我當真給忘了,老媽就是好,真的,當時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扔下兩袋東西給媽媽一個大大的擁抱,只听媽媽對陳佑年的爺爺說︰「陳叔,這孩子野,別老慣著她,寵壞了以後不好嫁。」
陳佑年不動聲色笑了,我撇撇嘴,能不能不要讓我剛飛向天堂又迅速無比落入地獄啊?我心髒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