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當麻一家,少女也有些意外,自然是一番寒暄。
不過五分鐘後她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策。那位叫上條詩菜的女士似乎是神淨的母親,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用慈愛的目光注視著自己,還扯住自己說一些奇怪的話,實在是搞不懂……
「喂喂喂,神淨。幫我月兌身啊,我可是難得和夜一起到海邊玩啊!」
終于逮到一個上條詩菜不在的空當,少女松了一口氣,躲到旁邊一把將當麻抓過來低聲急促威脅。
「啊?好、好。」
「嘰嘰咕咕嘰嘰咕咕……」
兩人在幾道別有意味的視線里密謀。
五分鐘後,少女終于在當麻創造的機會里月兌身。
又玩了好一會兒,早就淡忘了剛剛的插曲,萃香帶著葫蘆去買飲料了,少女一個人拖著某位女僕長再度泡進了水里。人走得差不多了,視線里早已沒有多少人群的蹤跡。偶爾一兩個豆丁般的小點在沙灘上一閃即沒,可以看得出少女兩人離開岸邊已經有相當遠的距離了。
把小半截身體沉進了海水里,左轉轉,右轉轉,少女百無聊賴地雙腳撥弄著海水。夜居然是個旱鴨子,因此,少女雖然很想再離開海邊一點也沒有鼓動她。
「在沒有地圖的情況下貿然進入戰爭迷霧籠罩的地方實在是太危險了!」
一邊拼命搖頭一邊這樣一口氣說下來的夜……莫名地有點可愛啊。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倒是完全不怕水,中國有個成語叫……如魚得水?不對,這里就是字面的意思了。
現在是下午七點多鐘的樣子。雖然夏天天黑得很晚,夕陽也已經快要完全落下了。金紅的深色火粉鋪開籠罩了西面的小半天空,一直倒映在了沉默著輕柔起伏的遠處海面,由她極有底蘊地裹著肆意的亮色。傍晚的海上起了特有的徐徐暖風,拂過兩人耳邊,恍若不覺。人類染指的地盤已經渺遠,這片兩人圍著打轉的小小水域粗看的話和海的中心也沒什麼區別了,相同的厚厚溫存和孤獨,沒有人聲,只有極靜中若有若無的暖風聲,和緩慢起伏的波浪圍繞著小小的兩人。
少女轉過頭去,凝視了一會兒,搖搖頭又轉回來凝視著身邊還穿著連體泳裝的矜持女僕長。她只肯到這里就說什麼也不要再往里游了,還在腰上套了一個游泳圈用胸部卡住,唔,總感覺哪里不對。
「美……美鈴,你在亂看什麼啊。」
「沒什麼啦。」
「這樣啊。」
少女和夜默默地望著似乎沒有邊際的水面,金紅色的霞分割交錯在極遠處,水天一色。兩人仿佛一時失去了言語。
「——抱歉,夜。」
良久,注視著遠處,少女突然出聲了。
「有什麼需要道歉的啊。」
「因為我說謊了。」
「啊?」
「剛剛你問我在亂看什麼……」
「……」
「我在看你啊。」
「……!」
肉眼可見的,夜的臉龐急速地充血,僅僅是幾秒鐘就一下子紅透了,像是要冒出蒸汽來。她的皮膚是西歐常見的白皙,這一下反差也更為明顯,任誰都能看出她內心的波動。她咬著牙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吶吶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里升起了薄薄的水霧,不斷忽閃著,呼吸急促起來,身體微微顫抖,兩條銀色發辮也微微晃動,顯然陷入了極大的動搖。
「…………!」
少女月兌口而出這句話,自己也愣住了,臉頰的溫度漸漸發燙。
剛剛領會到自己說了什麼話。太輕率了吧——但是就像是自然而然一樣。
不。在和夜一起看風景的時候,很舒服,很平靜;但是總想說點什麼。這個是不經大腦思考就本能說出來的,一定是這樣。完全不是什麼其他的意思。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少女不願意這樣向夜解釋,至少現在不想。就算是這樣的尷尬,也比平時要甜蜜——不,是舒服一點。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地沉默著。海水輕輕地一**搖晃,漸漸起了的海風輕輕地吹,遠處的深紅色日頭一點點落下。
「那個——」
「啊——」
像是要制止什麼似的,少女本能地在夜出聲的時候一同發聲。
又是一陣沉默。少女垂著腦袋,雙眼悄悄地往夜那里瞟,卻正好和夜的眼神撞上了。
少女偷笑了一下。夜雙手捏著少女的臉頰,變化出各種形狀︰「笑什麼?」
「就是想笑。」
也不知什麼緣故,兩人忽然都放松了……沉默不再難熬,多了些其他的東西。
深深吸了一口氣,夜再度注視著遠方,像是再度強撐起什麼意志一樣︰
「其實……」
少女屏住了呼吸。
在安靜的環境中,什麼東西越來越強烈。——不,不是錯覺,而是真真切切的東西!
霞光在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悄然暗淡,天色逐漸灰了下來。仿佛是接到了一個信號,天空像個陰暗的罩子低低沉在頭頂,波濤開始化作凶獸翻復地洶涌奔騰,風也由小轉大,獵獵地刮了起來,轉眼的工夫海上就變了天!
一把攔腰抱起不識水性的夜,少女認準了依稀還能看見的陸地方向,踩著上下劇烈起伏的波浪,踏波而行十幾里,終于到達了岸邊。海上變天不是鬧著玩的,盡管兩人都不是普通人,不過夜不會水又帶著容易隨波逐流的游泳圈,實在不是繼續玩下去的時機了——萃香大概也等急了。
不過在意料之中的,夜的心情很不好。表現就是晚餐時,原本無論中餐西餐都恪守用餐禮儀和營養標準、從不暴飲暴食的完美瀟灑女僕長若無其事地一口氣吃了五十盤蝦,三十盤炸螃蟹,另外又叫了相當于五個人食量的壽司才滿足。順帶一提,她的肚子一點也沒有鼓起來的跡象。
當夜大雨。有人翻來覆去難以安睡,最終還是抵不過疲乏的困意,陷入了酣暢的睡眠。
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