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儲秀宮比平常熱鬧很多,很多貴人主子都來看月琦,她們與月琦說話時,眼里透著無可掩飾的嫉妒和羨慕。月琦小產,本在她們看來是件值得在心里高興的事兒,可弘歷卻比先前對月琦還要越發的好,不僅賞了好些個稀罕物下來,也時不時會來儲秀宮看望月琦,可是誰也知道,眼下在這偌大的後宮中,最受寵的就是這位儲秀宮的正主兒,赫舍里纓敏,其次便是皇後的親妹妹富察月琦,當大家看清這一趨勢,都紛紛來這儲秀宮獻殷勤。或許這就是她們為何來看月琦的真正原因吧,不過說真的,弘歷對纓敏邊上的人都較別的妃子好些,可是她們每一個不是都是他的最愛,他的最愛只會是一朵,選擇地也會是心里的最終。盡管心里在說︰我同樣也是無限嬌艷,為何他寧願摘走那朵素淨無奇?不甘心又如何?嫉妒得要死又能怎樣,她們原本只想讓賞花人摘去,在他的欣賞**中幸福地死去,可是她們漏忘了一件不在預料中的事,她們在等待他的過程里,已經付出的不只是青春,不只是期望,不只是幻想,不只是那份忐忑,自己的愛都被他的背影給帶走,讓一朵沒有愛的花再將如何絢麗的開放?等待自己只有落寞地枯萎!
纓敏看著這些個鶯鶯燕燕,她們還是年輕的,還是青春的,就這樣陷入這胭脂的戰場。所以纓敏從來沒有想過要與她們爭些什麼,只想這樣平淡地在儲秀宮渡完這一生。她一直都認為後宮的每一個女人都可憐,她們為了同一個男人而付出了一生,到頭來得到卻……
搖搖頭,不再去想,不知道為何現在特別想去儲秀宮的那個最不起眼的角落。留下這些人與月琦說話,只讓應言跟著,默默踏出這個讓她無奈的大殿。
猗蘭館前的青竹還是那樣蒼郁,光線透過竹葉的縫隙灑落下來,在青石板的甬道上映下斑駁痕痕。還是這樣寂靜,緩緩閉上眼,一絲淡淡的蘭花香溜入鼻中。纓敏呆看著不時落下的竹葉,心里頓時感慨萬千,耳邊環繞著一聲聲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那是五年前的午間,在一片茂密的竹子林,一個十一二歲的天真活潑的小女孩穿著粉紅的漢家女子華服,甜甜一笑,杏眸彎如朔月般,在一株株竹子之間輕快穿梭,笑聲不斷,喚道「紀昀哥哥,快來啊,敏兒在這兒呢!來啊!呵呵呵呵……」
小少年一身的藍衣衫,腰間拿藏青的帶子系著,一塊翠綠的玉佩掛在腰上,眼楮被黑布蒙著,話語中的喜悅之意卻是听的出的「看我不抓著你!哼!到時候有你好看!」
真道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一聲撕心裂肺的咳聲打斷了纓敏的回想,應言扶著纓敏朝猗蘭館走去。看見上回館內的那個宮女端了一個碗出來,還不時的拿帕子擦眼淚。
那宮女的眼邊都是紅紅的一圈,看見一個裊娜風流的美人兒朝自己這邊走來,見是妃子打扮,心里猜著,卻不敢直呼,若是錯了,可是要挨罰的。連連跪下請安「主子娘娘吉祥!」
這宮女整日在金佳氏邊上伺候,很少離開,所以不認識纓敏也是有情可原。應言善言補道說「這是卿妃娘娘!」
纓敏笑著讓她起了身,那宮女這才確定了原先心里的猜測,听那些宮女太監說過,如今後宮四妃只缺一妃,嫻妃與純妃她是見過的,可這新晉的卿妃卻是從未見過,看著眼前如煙似的人,一眸一笑恍然如夢,才相信了那些奴才們私底下對她的議論,她家主子本就算的上沉魚落雁了,可眼前的這個人兒才是真真的傾國傾城。
不覺看呆了,應言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幾下,她才知覺過來,感到自己的過失,連忙跪下「娘娘贖罪!奴婢只是第一次看到娘娘這般仙女樣的人,所以一時忘了身份!」
纓敏歷來不愛計較這些,柔聲讓她起來。
「你喚什麼?」
那宮女不慌不忙地答道「回娘娘的話,奴婢賤名念蘭!」
「念蘭?嗯!好名字!」纓敏咕噥到
念蘭微微一拜,說道「謝娘娘夸獎!」
纓敏听到屋里傳來的咳嗽聲,關心問道「你家主子病一直這樣?」
念蘭不知道纓敏為何知道嘉嬪的病事,卻也不問,這是宮里的規矩。看著手中碗里的黑乎乎的湯藥,只答來「回卿妃娘娘的話,主子她總不喝藥,這病就這樣一直拖著!」
纓敏剛欲開口問為何,里屋傳來一聲病弱虛幻的聲音「念蘭,在外頭和誰說話呢?咳……」
念蘭朝纓敏福了福身子,就急忙轉身進了屋。纓敏和應言跟了進去,一進屋子,強烈的花香撲面而來。再一看,真真讓兩人傻了眼,滿屋茶桌上,梳妝台上,凳上,掛鉤上,全是一盆盆的秋蘭花。綠綠的花睫拖著白白的小花,單薄的花瓣,似乎用手指輕輕一捏,便真能捏出汁液來。女敕黃的花蕊,稀稀疏疏地挨在花中心,偶爾墜落邊沿的蕊頭,在白的無暇的花瓣上流下淺淺女敕黃,猶如繡床上病顏上尚未拭干的淚跡,幽怨纏綿,看了讓人心碎。
念蘭倒了杯水喂了嘉嬪,這是纓敏第一次看到這般柔弱的女子,即使被病折騰地瘦弱不堪,卻掩飾不去她曾風華絕代的容顏。‘我見猶憐’用在她身上再適合不過。
嘉嬪也看見了站在門邊的纓敏,那一刻渙散無神的眸子掠過纓敏,驚起一絲贊嘆。念蘭放下手中的杯子,說道「主子,這是卿妃娘娘!」
嘉嬪剛欲起身拜見,被快步上前的纓敏扶住。纓敏略帶一絲傷痛地笑言「嘉嬪有病在身,那些勞什子的禮節不顧也罷!好好躺著罷!」
念蘭拿過兩個厚墊子,放在嘉嬪的床頭,纓敏環顧了四周,發現牆壁上也掛滿了畫著各種蘭花的畫兒。轉過頭問「你喜歡蘭花?」
嘉嬪蒼白的臉上扯出一絲略帶興奮的笑「嗯!很喜歡!」
纓敏從床上起身,走到窗前的一盆吊蘭前停住,用手輕撫那嬌小可愛的花瓣,含笑道「本宮那里有盆春劍,放著那也浪費,看嘉嬪也是愛蘭之人,等過會兒本宮讓人給你送來!」
纓敏轉身走回床邊,嘉嬪臉上出現一絲驚訝的喜色,高興到「謝卿妃娘娘!」
春劍,又稱正宗川蘭,花色有紅,黃,白,綠,紫,黑及復色,艷麗耀目,容貌窈窕,風韻高雅,香濃味純。為養蘭人的首選,可卻稀少的緊,後宮中也就纓敏的儲秀宮有幾盆,那還是高麗國進貢來的,弘歷把它們全賜給了纓敏,纓敏知道玉羅愛弄些花花草草,就送了一盆給她。看嘉嬪的表情,想是也想要了許久罷。
這時,纓敏眨巴著她的眼楮,說道「可是!」纓敏示意邊上兒的念蘭把桌上的碗里的藥端了過來,伸到嘉嬪的面前,繼續說「可是你得把這個給喝了!」
嘉嬪淺笑,端起藥一口氣喝了下去,捻了顆念蘭拿來的蜜餞含在口中。
纓敏和嘉嬪說了會兒的話,考慮到她的身子,就走了。臨走的時候,把念蘭喊道外頭,讓她好生照顧嘉嬪,閑時會來探她。
待纓敏回到儲秀宮時,那些來探望月琦的都散了去,纓敏支使了小和子和小興子把那後院的兩盆蘭花送去猗蘭館。本想著去看看月琦的,可听觀蓮說月琦睡下了,便作罷。回到自己房里尋了本詩經便伏在桌前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