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心落 第九十五章 過時不候

作者 ︰ 小陌丫頭

初看此飛鏢傳書時,慕容炎苦笑不得,晚兒的小計謀,是越用越退步了。本不想理會,最後還是來了。

沈傾落是不是該高興,墨染的確是個實誠的人?

這些年,向晚月使過不少類似手段,以期證明慕容炎愛她,或者想激起慕容炎的妒火,然後不由分說將她娶進門關起來。無奈慕容炎每每輕易識破,以致功敗垂成。

慕容炎把這些,當做是小女人會有的小性子,尚算怡情之屬,倒也不計較。以至于,把今天這一茬貨真價實的,依然給當玩笑了。

記得以往,沈傾落偶也會使些小性子,他樂得受之,甚至,有些許的…期待?每每戳破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小計謀,他心中的愉悅不可比擬。亦或索性坐視她洋洋自得以為得逞,最後來個大翻盤,分外舒心。興致起了,還不動聲色的使點小絆子,樂趣無窮。

許是這幾年老了,興致索然了,有時向晚月使些小計謀,他不咸不淡的配合著,懶得戳穿,不願深究個中趣味了。

站定樓梯口,慕容炎慵懶的抬眼望了眼房門大開的包廂。抬起修長的手指捏了捏鼻梁,無奈的搖了搖頭,扯出一抹苦笑。

走至門口處,慕容炎覺得自己應該是看到了向晚月想給他看到的場面︰她醉靠在某男子的肩頭。

他也想燃起怒火,氣沖沖的一巴掌拍到門板,好歹嚇一嚇眼前的一對「狗男女」,然後大闊步進去把向晚月拉進自己的懷抱,順便不分青紅皂白的給某男子的胸~口十層功力的一掌。

然,他沒有,反而異常的冷靜,倚靠在門框,禮貌的輕敲了幾聲門,隨後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看戲的姿態。

听到禮貌的敲門聲,太不尋常了,和想的不一樣啊!沈傾落訝然的回頭…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慕容炎不自主的站直了身子,愣神的直盯著回首的某男子。說不清是何感覺,只知道觸目的一剎那,久未起伏波瀾的心口,激起一圈漣漪,漸漸泛遠開來。

沈傾落呼吸一窒,面容僵化,在腦海中演排過的所有神情言語,統統不見了,不知所措。

幸好此時向晚月恢復了點神識,揉著額角把頭從沈傾落的肩頭挪開,當她順著沈傾落看得方向迷蒙著雙眼看過去時,瞬間酒醒了,外加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炎哥哥,你听我解釋!」向晚月起身直撲慕容炎,挽住他的手臂,言辭懇切。

沈傾落收回視線,扳回脖子坐正了,盡量讓自己顯得從容。舉杯喝酒,是空杯,舉筷夾菜,偏挑了粒花生米,幾夾不起。

「晚兒,你醉了。」聞見向晚月身上的酒味,慕容炎蹙眉,對外面冷聲道,「蓮韻,先送晚兒回去。」

這幾年慕容炎幾乎滴酒不沾,江湖上人盡皆知了都,以他的影響力,誰敢再如四年前他大婚那一夜般的灌他喝酒?所以,酒後luanxing這招好使快捷的招數,向晚月無福享用。

候在外面的蓮韻,是慕容炎先見之明帶來的,是向晚月的貼身丫鬟。既然明說了醉倒酒樓,他自然要有備無患了。

向晚月還想抗爭什麼,一見慕容炎冰冷的面孔,不敢造次了,惟有在被蓮韻扶著離開前裝著被口水嗆到,連咳了好幾聲,希望小公子聰明睿智會懂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其實向晚月大可不必擔心小公子大嘴巴,醉琉樓替客戶守密的功夫可是一流,否則如何混到今日?

縱然不情不願,但向晚月明白,再不走,她就要醉倒當場了。反正衣裳齊整,明天撒個嬌,尋了理由,也就搪塞過去了。

「在下慕容炎,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沈傾落聞言,暗啐了慕容炎一把,吶吶吶,還是這樣,人前裝得正經八百,人五人六的正直無害,天曉得是何等的月復黑陰險!個中心酸,惟有我懂!都想替自己抹兩把同情淚了。

咧了咧嘴角,趁著背對著慕容炎,沈傾落活絡了下臉部的肌肉,最終還是只能扯出個皮笑肉不笑,索性不主動回頭了,拿起輕忽的酒壺,作勢自斟自飲。

「醉琉樓,小公子。」不過話還是要回的,免得一向秉持謙遜的被指做作。

「原來是小公子,久仰。」慕容炎沒有對著別人後背說話的習慣,也不客氣,徑直走至桌邊,大方落座在沈傾落貼邊,正是方才向晚月的位子。

哼,怎麼听不出你久仰的恭維!虛偽!沈傾落唾棄這種說一套做一套的人。

慕容炎近身,沈傾落莫名的壓迫感,強裝鎮靜的放下酒杯,打了個哈欠掩飾道︰「天色不早了,本公子乏了。一桌好菜別浪費了,慕容莊主若是喜歡,盡管享用便是,帳已經結了。」說罷,拍拍**走人。

醉琉樓沒義務替向晚月收拾爛攤子,沈傾落也不願多嘴替向晚月解釋什麼,不添油加醋亦或大嘴巴就不錯了。誤會,不正是她今晚要的效果麼?

「在下有一樁好買賣,不知樓主是否感興趣?」

且不說慕容炎還沒就向晚月和小公子「私會」的事興師問罪,憑什麼小公子你敢先作辭?再沒有交情,以雙方的身份,山水有相逢,聊兩句場面話總該要。更何況,放眼當今江湖,有誰不是巴望著結交他!

照理和照往常,慕容炎的高傲會讓他裝作不屑且不在乎,先走就先走,總有一天會讓你一個不小掉進我挖的坑。但今天,他鬼使神差的較上勁了,蹦出了這麼句他都覺得神奇的話。

想他堂堂聚英山莊莊主,只要別人求他的份,他何須屈尊與人談買賣。

沈傾落腳步停住,飛快的衡量去留問題。終于,和堂堂慕容莊主做生意的誘惑戰勝了。

狠狠敲他一筆,也無妨…

然,沈傾落知道,她想從慕容炎那里得到的,不是錢,是一個答案。

「可以考慮。」沈傾落踱步至窗邊的茶座,隨性而坐,給自己倒了杯冷茶。

其實,沈傾落的酒量不咋地,頭腦開始隱隱發熱,她需要冷茶來讓自己清醒,順便壓定心神。

慕容炎冷眼看著小公子的一舉一動,道不出的熟悉。

「樓主想必知曉,南鴆門大小姐沈傾落,正是亡妻。」

沈傾落的心咯 一絆,仿若行走在平地上忽然被顆極小的石子絆腳,驟然磕踫到了某個不可觸及。

半杯冷茶盡數倒進喉間。

「七年前南鴆門一夜間被滅,連帶著,丟失了件南鴆門至寶。落兒在世時,我曾托人四處找尋,無奈遍尋無獲。這事,便成了她心里的一件記掛。雖然她不在了,我還是想替她尋回,算是了了她的一樁心事。」

沈傾落想笑,很想開懷大笑,沒想到自己到死後,對慕容炎尚有一絲利用的價值。胡說八道,信口拈來,慕容炎,你長進了不少。

南鴆門被滅,至今仍是江湖上的一樁懸案。比起替沈大小姐找回南鴆門的寶貝,不是更應該替她揪出殺她全家的罪魁禍首麼!是了,沈傾落不記得了,世上會有人給自己找麻煩麼?

「一個秘密。」沈傾落從容的放下茶杯,截斷了慕容炎的話,伸出縴細的食指左右晃擺了幾輪。

「樓主不問我要找的是何物,就如此自信的開出條件?」小公子的速決令慕容炎微詫,不禁又一次失了自己的冷風度,月兌口問出。

沈傾落當然自信,南鴆門的寶貝,只有一件,要找,易如反掌。今天老天淨送些白賺的買賣上門了。

「沒有醉琉樓辦不到的事!」

很久以來,沈傾落就盼望著能在洞悉所有的慕容炎面前揚眉吐氣,直到這一刻,終于如願了。

一直一直以來,好似沒有什麼事能逃出慕容炎的掌握,他總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高高的俯瞰一切,從容且隱秘的施行著他的月復黑,將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間。

沈傾落不服,屢屢挑戰,屢屢失敗。她多想「裝」的人,是她!

慕容炎挑眉,好大的口氣,有趣,許久不曾遇到不知死活的人了。上一個不知死活的人,是她。的確,她死之後,生活又趨歸無趣,他耍人的心思都懶得有了。

有那麼句話是這麼說的,耍人也是要挑人的。

權當解悶…他還記得,她听見這四個字的時候,嘴角的一絲苦笑,苦澀,嘲笑。

「呵…」慕容炎輕笑,「成交了。」

「慕容莊主欲尋何物?」

「一本薄書而已,叫蘭室秘典。」慕容炎擺好姿態想看小公子為難的臉色,沒能如願。

「可有時限?」

「此書我尋了七年有余而不得,也不為難樓主,一年為限,如何?」

沈傾落覺得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慕容莊主居然會同別人打商量?

「可以!」沈傾落爽快的應承下來。莫說一年,她樂意的話,轉頭就給他送去。

「但不知樓主想從我這里知道些什麼?」

沈傾落張了張口,話到嘴邊,終是換了調︰「總歸是慕容莊主的秘密,定會讓你不願啟齒。小公子從不佔人便宜,且等尋得蘭室秘典再說不遲。慕容莊主若是為難,想反悔,就此取消這筆交易,倒也…」

「不必了!」慕容炎不耐煩的打斷沈傾落的話,他不喜歡有人質疑他的決定,且這等善解人意的話語,根本是在小瞧他!

「行,那…」沈傾落巴不得他別反悔。

既然談妥了,她自是沒興趣繼續同他處在一室,迫不及待告辭走人,誰料又被慕容炎半路截了。

「樓主不打算賞在下幾分薄面,坐下喝幾杯?」

「……」一點一點的挪向門口,怎奈似有千里遠。

「晚兒酒量向來不好,方才樓主定是沒能喝盡興,在下自然該替晚兒賠罪,陪樓主好好喝幾杯,不是麼?」

好生親切,好生貼心,難不成我的酒量就很好麼?慕容炎啊慕容炎,你可記得,你亦曾護我在懷,替我擋酒?

「呵呵,本公子也想留下喝幾杯,怎奈…」

「怎奈樓主已同本城主有約,恐怕要卻慕容莊主的一番好意了。」

門外轉進高大人影,不待細看,只消瞥見那張面具,沈傾落就知道是誰了。

慕容炎微慍,連續兩晚,都是同一個礙事的家伙!

「哦,是嗎?」慕容炎看向沈傾落求證,他不是好糊弄的主。

沈傾落同樣在心里迅速的衡量了利弊,委屈的點了點頭。她不懂最近怎麼和夙沒城主如此有緣,但清楚的明白,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有也絕對不好砸到她!

曾經天掉的大餡餅,最後不是把她砸了個稀巴爛麼…

世上最難還的,是人情債。離開夙沒城時,沈傾落曾默默的暗下決心,往後不再欠誰人情,亦不承誰的情。哪想說得容易做到難,短短兩晚,她被迫承受了城主兩個大人情。

「那好,本莊主該趕回去瞧瞧晚兒了,告辭。」慕容炎氣度非凡的甩袖離開,利落飄逸。

哼,端什麼架子!本莊主?我還本樓主呢!

沈傾落憤憤不平的斜睨著慕容炎離開的方向,全然沒有發覺城主面具下露著著薄唇,微微勾起了弧度,只因她氣急了,無意識的嘟起了嘴。

等沈傾落晲視夠了,拿視線搜尋城主時,包廂之內已然空無一人。

我和慕容炎都出現了幻覺?

莫非天上改掉狗屎了?我走狗屎運,被狗屎砸中了?

沈傾落不甘心的推開包廂的窗戶,沖著黑漆的一片,用微弱的聲音低吼道︰「喂…城主…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幫了我,我感激涕零,你有何要求要麼現在說罷,等我出了包廂門,作廢哦!」

等了一會,沒有回應…

她繼續壓低一擋聲音︰「你不吱聲我當你樂于助人不求回報了哦!來,再給你個機會,我數到十…」

沈傾落好心的把身子探得出去了些,深呼吸了口氣,好似要扯開嗓子大吼,實則,出口的是嚶嚶細語︰「我開始數了…一…。十!好,過時不候,我走了!」

陣風從包廂里刮過,沈傾落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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