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風華驚天下 V 1 抉擇

作者 ︰ 明夏輕歌

「來,給你吃。」謝陌把方才蕭槙給買的糖炒栗子拿給三丫吃。

「我是偷偷溜出來玩的,不想被人認出來,所以就這樣了。你干嘛呢?」這麼些年相處下來,三丫也早知道謝百是女孩子了,不然她們早到該避嫌的年紀了。不過,大庭廣眾的,也不好接她的東西,畢竟她穿著男裝呢。

「我給阿爹抓藥。」說完聲音低了下去,「你怎麼還是這個樣,跟小孩兒一樣。你也馬上十五,該行及笄禮了吧。」行了及笄禮就可以嫁人了,這個樣子哪像能為人妻母的樣子。

「就是家里管得太嚴,我才跑出來玩的。」謝陌看了一下,蕭槙站到街邊去了,好像跟人在說話。

三丫壓低聲音問她,「哎,那就是你表哥啊?」

三丫也是表兄妹從小訂的女圭女圭親,謝陌跟她提過自己也是。所以,一下子看到一個俊朗的少年和謝陌在街上逛,三丫便做如是想。

謝陌想了一下,按規矩,她要叫蕭槙二表哥的,所以便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

這會兒蕭槙走過來說︰「有急事,跟我走。」

「哦!」謝陌趕緊跟三丫揮手道別追了上去。

三丫疑惑地看了眼兩人的背影,拿著藥包往家走。

謝陌小跑著才跟上蕭槙,「去哪啊?」

蕭槙索性抓著她走,「你怎麼又叫謝百啊?」

「哦,哥哥出去義診化名謝千,我當然就叫謝百了。」

蕭槙笑笑,把謝陌塞進旁邊的轎子里。

謝陌莫名其妙,知道問恐怕也得不到答案,索性安安分分坐在轎子里吃她的糖炒栗子。

轎子在西山的半山腰停下,蕭槙拽了謝陌到半山亭去。里頭已經有人了,有兩個人坐著,更多的人站著。謝陌一看就趕緊把糖炒栗子往口袋里放,整整衣服跪了下去︰「臣女見過皇上、見過貴妃娘娘。」

座中人正是蕭槙的親爹娘,當今的皇帝與雲貴妃是也。這是什麼意思,她這個樣子真的是丑媳婦見公婆了。

果然,雲貴妃皺皺眉,「你臉上涂的這是什麼啊?」

皇帝倒是被她這副形象惹笑了,「陌兒,朕听說江湖上有易容術,你這莫不就是?」

「回皇上,臣女不會,這是胡亂弄的。」謝陌心道這是在問她落水時候的妝容吧。如果她是如今這副模樣被推下去,那倒可以說跟謝家跟謝皇後沒有關系。畢竟有心人還是可以看出來是她謝陌了。可是,去查一查就知道當時她是被人很精細的扮作了在醫所幫忙的少年,才不是這樣胡亂弄了幾下的樣子。行不通,這樣子說是貽笑大方的。眼前的人可不是她能糊弄的。

蕭槙笑著說︰「她被嬤嬤管煩了,所以兒臣帶她出來玩會兒。又怕人認出來,就隨便遮掩了一下。我們在路上的時候,還涂過鍋底灰呢,狼狽得很。」

開始說到謝陌被嬤嬤管煩了的時候,雲貴妃想起自己剛入宮待選時也是很膩煩正想笑笑,然後听到蕭槙說在路上的時候,面色就凝重起來。

皇帝也點頭,「嗯,今日找你們來就是要問問你們關于落水的事。」

謝陌心道︰蕭槙是被人推到河里去的,雖然命大沒喂了大魚,可是有人謀殺親子這事是怎麼都不能放過的。之前姑姑下手後還是把線索都掐死了的,這次怕不是那麼好過關了。說得不好听點姑姑是有點亂了方寸了。看雲貴妃的樣子顯然是不想善罷甘休的。這事,恐怕擱哪個母親身上都是不能善了的。

謝陌這里走神的時候,蕭槙已經把經過情形又說了一遍,然後謝陌就被問到了。

她知道今天就是要問問她,或者是要她表個態,表明立場。可是,她怎麼能說她自己也懷疑是姑姑的話呢。

可是這是在君前,而且這兩人還是日後的公婆,她也不敢胡亂說話。說實在的,雖然從小皇帝就喜歡逗她,她還是有些怕他的。而雲貴妃,因為姑姑的關系,從前一直是敬而遠之的。現在卻成了自己的準婆婆,謝陌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她能在後宮佳麗三千人的境況下把皇帝一直留在身邊也不會是個等閑人物。她只能不摻雜個人情感的把當時的情形說出來。

「槙兒掉下去了,你提著桶過去是想看什麼?」皇帝微笑著問。

「回皇上的話,臣女是覺得有些蹊蹺,所以過去想看看。可是立足未穩,一股很大的力氣就把臣女推下去了。」謝陌當時還特意看了周圍沒人才過去的,可那股力道根本不用踫到她,隔空就把她推下去的。

雲貴妃哼了一聲,「皇上,這總是別人處心積慮的了吧。槙兒打小到現在,這已經是第三遭了。」

皇帝安撫的拍拍雲貴妃的手,「這次,朕一定給你和槙兒一個交代。查到不管是誰,一律追究到底。」

雲貴妃心道︰就怕到時又關涉到朝政大局,不了了之。不過,這回她不會再明事理顧大局了。如果還是只抓出一些爪牙來就了事,她是不會干休的。

雲貴妃和皇帝自然不會是為了問謝陌幾句話出宮來的。他們是出來游玩,听說兒子和一個黑不溜丟的少年在集市里逛,想了一下就知道是謝陌扮的,就讓人把這倆人叫來了。

謝陌被雲貴妃打量著,頗有點不自在,卻也不敢做什麼小動作。雲貴妃看一眼蕭槙,後者正對自己討好地笑著,只好道︰「陌兒,雖然從前你同本宮有些疏遠,可是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是。」謝陌應道。

皇帝看雲貴妃一副要跟謝陌長聊的樣子,便叫了蕭槙同他一起出去走走。亭子里的人也呼啦啦的都散開了。一半的人跟著皇帝父子出去,一半的人站到稍遠的地方保護亭子里的貴妃以及未來的雍王妃。

這樣一來,謝陌的頭就更大了。她禁不住看了往外走的蕭槙一眼,蕭槙也正回頭看她。

雲貴妃好氣又好笑,「不會吃了你媳婦的,快走,快走!」皇帝也說︰「槙兒,你要把她拴在身上麼?」

蕭槙不好意思的模模頭,跟著父親出去。

雲貴妃拍拍身旁的凳子,對謝陌道︰「坐吧。」

「謝娘娘。」謝陌坐了過去,腰背挺直,而且也沒敢坐踏實,面朝雲貴妃側身坐著。小輩見長輩的規矩禮儀是分毫不差的。

雲貴妃笑笑,「你同皇後倒是不甚相像。」皇後是絕不可能把自己的臉涂成這樣的。永遠保持著她的端莊與高傲,冷冰冰的,對親兒子都很疏離。

謝陌不知該怎樣接口,便保持了沉默。

「既是一家人,那本宮也不藏著掖著。本宮與皇後的關系,你想必心底有數。」

謝陌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所以,雲謝聯姻簡直跟跨越天塹一樣。可是既然皇上決定要如此,槙兒也一定要娶你。本宮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謝陌知道雲貴妃其實是反對的,不然不會和她說這些。于是只能更恭敬的洗耳恭听。

「如果你們成親真能讓雲謝兩家化干戈為玉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不管是謝家還是雲家,都是華禹的重臣世家。」

謝陌乖乖巧巧的點頭,然後附和了幾句。

「本宮也知道,夾在中間會很為難。只要你是一心一意對待槙兒就行,旁的你都不要理會。」方才見兩個小兒女對望,雲貴妃倒也看出來了,自己兒子不是剃頭擔子一頭熱。這樣她也可以少擔一些心。她也是從這個年歲過來的,知道這個時候什麼都拆不開正值情動的小兒女。再說自家兒子態度鮮明立場堅定,還有皇上全力贊同,她就是想棒打鴛鴦也沒處著力。再看看謝陌,除了是那個女人的佷女不能讓人滿意外,其他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等到皇帝和蕭槙山間散步回來,雲貴妃已經和謝陌在一處有說有笑地吃水果了。

見皇帝進來,謝陌趕緊站了起來,侍立一旁。今天雲貴妃說了這麼多,中心就一個,只要你好好對我兒子,一切好說。否則……

謝陌被侍衛送回去的時候,謝懷遠和謝阡都在書房等著她。

「陌兒,你上哪去了這麼久?」謝懷遠盯著她問。

謝陌低頭,「爹爹,我就是想出去玩會兒就回來。結果,皇上和貴妃娘娘讓人把我叫去了。」

謝府自然不是任人來去自由的地方,所以對于謝陌跟著雍王溜出去,謝家父子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而已。畢竟名分已定,只要他們自己知道分寸,他們是不會做這個惡人的。可是跟出去的人說在市集逛了逛就跟丟了。兩父子這才有些著急起來,派了人出去找。只是卻一無所獲。

現在听說是皇上和貴妃把人叫去了,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反正經此一次,她也不敢出去亂跑了。馬上就要嫁人了,留不了多少時日了,還是他們無法庇護的皇家,也不忍這個時候再罵她。

謝懷遠看她小臉皺著,便問︰「皇上和貴妃說什麼了?」

「問女兒落水的事,皇上還說這一次一定會給貴妃和雍王一個交代,查到不管是誰,一定都揪出來。」說罷擔心的看了父親一眼。

「嗯,你回去吧。不過記得,家里的門禁並不是那麼松的。實在想出去,就跟你嫂嫂說一聲,正大光明的出去。」

「是。」

謝陌退出去了,謝阡問父親︰「皇上這次是要動真格的麼?」

謝懷遠看著長子,「皇上哪次不是想動真格的,可是各方掣肘,還關涉到後宮與皇子,最後……」當今的皇帝有能力也勤政,可是有些東西已經積重難返。他又不是那等秦皇漢武似的冷血帝王。等閑也不敢冒亂了平穩政局的險來徹底清查。否則也不會黏黏糊糊這麼些年,雲貴妃依然只是貴妃,二皇子依然只是雍王了。

他比較擔心的倒是皇上一定要讓陌兒成為雍王妃的原因。是要謝家在易儲時保持中立麼?

蕭槙再想潛入謝家,就遇到了大舅子一臉無奈的攔住了他,說是老規矩,未婚夫妻婚前是不能見面的,否則于女方不利。

蕭槙知道自己的舉動不妥,可是又忍不住。現在踫了釘子,倒也不好硬闖。只得模模鼻子打道回府。

他前腳才從謝府後門離開,後腳消息就傳到了慧芷宮里。雲貴妃哼了一聲,「果然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瞧他那點子出息!」

皇帝正躺在她腿上,听到這個抱怨,忍不住大笑出聲,「當日母後也是最在意想衣你了。」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啊。不過,槙兒對謝家的小女兒好像比他想的還要上心啊。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一旦深陷其中,要再籌謀就會多了顧忌。溫柔鄉方是英雄冢,的的是良言啊。

「你放心,吃了個閉門羹,他不會再去的了。不過,他從維揚回來也有日子了,也該叫他做事了。成天散了朝就不見人影了。」皇帝想了一下,有一件事正好可以交給槙兒去做。

等到讓雍王去審刑部侍郎薛清和的旨意到雍王府時,王府的主人正無聊得緊。回來半個月了,一早跑進宮把婚事敲定然後看著太監去謝府傳旨。然後,他就一直沒什麼心思辦事,好在父皇體恤他剛賑災回來,又出了那麼多事,讓他好好歇著。所以他才沒事就往謝府跑。

可是現在謝府不讓進了,也罷,與其在這里渾身犯懶不如去做事。

其實,他這半月也不是什麼都沒做,暗地里的一些事情仍在進行。但是因為蕭槙吃不準父皇這次是不是真的要查到底把什麼都揭出來,所以他並沒有什麼明面上的舉動。他當了幾年差,已經知道處在那個位置,並不是事事都能隨心所欲,有比任何人都多的利害關系需要考量。所以不會像小時一樣的怨恨父皇不替自己出頭。

蕭槙也沒急著去大牢,只是讓人去刑部把相關的案卷都搬了過來,在湖邊樹下靠在軟榻上看。

這當口,謝陌卻被叫進宮去了。和黃氏還有妞妞旭旭一道。

前幾日謝懷遠讓人給謝皇後傳話,說皇帝當面問及謝陌關于落水之事。雖然覺得皇帝不到最後關頭恐怕不會徹底撕破臉,但還是要提醒一聲。而且謝懷遠對妹妹想置雍王于死地,卻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十分的無語。這種事情,要麼不做,做就非得做成了不可。之前行刺失敗,還可以說是不語大師在暗中保護雍王。可這一次,連泛濫的洪水都治不死他,甚至還差點把陌兒給害死。

如果不是男女有別,而丞相求見皇後太過引人注目,他真是想進去把那個任性的妹子臭罵一頓。

他不方便進宮,而夫人一直纏綿病榻,所以陌兒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當傳話筒了。一則也沒有旁人,二則她年紀幼小,也不引人注意。也難為她一直能說得分毫不差。謝懷遠知道他這個女兒生下來就注定卷進皇室紛爭,所以也沒有為她打造個溫室,讓她弱不禁風。早早的就接觸這些,如今看來,也是一種歷練。不得不嫁女兒入皇家,與其讓她日後被人欺辱,不如早早教會她在宮廷生存的法則。

後來兒媳黃氏進了門,經過了考驗,在謝陌逃婚期間才把這事完全接了過去。

如今皇後要當面問謝陌,自然就召她進宮。

原本婚事定下,謝陌是不方便再往婆家跑的。雖然她日後是嫁到雍王府,但這皇宮才是她的婆家。不過,她是皇後唯一的嫡親佷女,謝夫人又不在了,謝懷遠也沒有續弦。黃氏雖說長嫂可代母職,但做姑姑的不放心佷女兒,要多過問一下也是說得過去的。

謝陌她們到的時候,坤泰殿還有人,便在側殿等候著。

姑嫂二人正襟危坐,連妞妞也有模有樣的。只有旭旭頭回進宮不太坐得住。這是宮里黃氏也不敢呵斥他,只能輕言細語的說。結果他完全不當一回事,扭來扭去的。謝陌看嫂嫂面上依然端莊,但捏在腿上的手已經捏緊了。旭旭的小屁屁慘了,回去一定挨揍。

「少夫人,皇後娘娘說了,孫少爺還小,不要拘著他太過,讓奴婢帶他出去玩吧。」說話的是皇後身邊的嬤嬤。黃氏便笑著答謝。

可是要帶他出去玩,旭旭又偏偏不肯。畢竟是個陌生地方,他不想離開母親姐姐跟姑姑。

「呀呀」這個時候傳來兩聲小女孩兒的聲音。謝陌瞟了一眼,好像不是表哥的女兒。可能是跟隨母親進宮給姑姑請安的吧。怎麼走到這里來了?不過,好可愛啊。肉嘟嘟的臉蛋粉女敕女敕的,讓人好想捏一把。

同時注意到的還有旭旭,他立馬站起來想朝外頭走,可是母親積威所在,還是先抬頭看了一眼母親。

謝陌則是直接站起來走到門口,問旁邊跟著小女孩的嬤嬤,「我可以抱抱麼?」

那嬤嬤福身,「謝小姐盡管抱就是。」

謝陌蹲身把小女孩抱進來,伸手握握她的胖爪子,旭旭立馬湊過來看。

旭旭不住拉謝陌的衣服下擺,她知道他的意思,便蹲下把小女孩放到了地上。黃氏哭笑不得,也不問問是誰家小孩就給抱了進來,看來小姑子也是坐不住。再看眼女兒,也是一副想過去的樣子,便壓低聲音,「你不許去。」

那小姑娘被陌生人抱起放到地上,又被個小男孩湊到臉邊盯著看。委委屈屈的回頭去看嬤嬤,扭著身子要離開謝陌的懷抱。

「乖啊,給你果子吃。」謝陌說著從旁邊拿了顆洗淨的櫻桃,「告訴我你是誰家小姑娘,就把這個給你吃。」

那個嬤嬤想代答,謝陌笑著說︰「叫她自己說吧。」

「是。」

那小女孩看到櫻桃,張開嘴等著謝陌喂,誰料到謝陌居然說︰「你不告訴我,那我自己吃了。」吃完就把當真把櫻桃丟自己嘴里去了。

小女孩‘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好不可憐。謝陌哄了兩句‘還有還有,給你給你’,端過一盤櫻桃來也沒用。嬤嬤趕緊過來,抱起來輕輕哄著,「小郡主乖,不哭啊,這是你母妃啊。」

手里還拿著顆櫻桃的謝陌傻眼了,搞半天是雍王府的小郡主啊。她已經不敢去看嫂嫂忍俊不禁的樣子了。就連屋里的宮人們都是憋不住的好笑。他們原本以為謝小姐認得所以才去抱呢,還當她是故意逗著小郡主說自己是誰。原來是真的不知道啊。

「妹妹」旁邊又冒出來個小男孩,比旭旭略高一些。這下不用問也知道是蕭槙長子蕭燁了。蕭槙目前就這一子一女,子為丁氏所出,女為王氏所出。只是王氏生了孩子後一直身體虛弱,臥床不起,女兒一並由丁妃撫養,所以兩兄妹感情甚好。

蕭燁听到妹妹在哭便跑了過來,他方才小解去了。看有個小男孩站在旁邊便以為是他欺負了妹妹,瞪了兩眼。可是這個地方不是他能放肆的。他們跟著兩位母妃進宮來給貴妃祖母問安,先到皇祖母這里請安然後才能過去。

如今雍王府,丁妃因為生了兒子晉為側妃,而王氏一早就是側妃。剩下一個齊妃妙音,是貴妃賜給蕭槙的,更兼在王氏進門前以及臥病在床後掌管雍王府後院,身份自然不能矮了去,于是也一並晉為了側妃。今日便是齊妃與丁妃帶著孩子進宮來。

蕭燁內急先出來,小郡主便跟著出來,可是嬤嬤總不能讓她跟著一道去。她邁著小腳丫亂走,就到這里來了。一會兒齊妃與丁妃便尋了來,對著謝陌蹲身行禮。如今聖旨已下,謝陌是正妃,她二人為側妃,見面自當行禮。只是又還沒有進門,所以行了見正室的禮,卻無法喚‘王妃’。

「請起!二位是去給貴妃請安吧,也代我問聲好。」謝陌恢復端莊的樣貌矜持地說道。黃氏也帶妞妞過來和兩人見過禮然後站到一邊。

「是!」兩人見謝陌沒別的話,便叫過兩個孩子,讓他們給謝陌見禮。

蕭燁在母親示意下給謝陌磕了頭,小郡主卻小聲說︰「她是壞人。」

丁妃臉色立刻就變了,小郡主是交給她教養,出了這種事她難辭其咎。要是這事傳揚出去,旁人當是她教的就慘了。

看她一臉驚惶的要解釋,謝陌揮揮手,「方才我把她逗哭了,所以她說我是壞人。小孩子隨口的話不妨事的。你們趕緊過去吧。」

「是。」

那兩人帶著孩子走了,黃氏這才說︰「這還真是巧啊。」

謝陌悶聲悶氣的說︰「可不是。」原本來覲見,被各自安排開是不會撞見的。只是沒想到小郡主亂走動居然走到她們這邊來了。她們在這坤泰殿好似一堂歡聚的模樣,肯定更刺激姑姑。

黃氏想抓緊時間再對兒子教育一番,一會兒見了皇後不要太過放肆,雖是姑婆畢竟君臣有別。

小家伙卻納悶的說︰「她怎麼就哭了啊?」

她撫額道︰「一會兒見了太子殿下的郡主你可千萬別再失禮。」

妞妞則是拽著謝陌的胳膊,學著女乃聲女乃氣的說︰「她是壞人!」被謝陌瞪了兩眼偷笑著閉嘴。

一會兒有人來召她們進去。妞妞和旭旭都被叫去和太子的孩子一處玩耍,皇後只留了兩姑嫂在跟前。

謝皇後半日沒有出聲,搞得這兩姑嫂也緊張起來。謝陌心里嘀咕︰要打要罵給個痛快嘛。黃氏知道自己只是個陪著挨審的,倒沒有太過煎熬。

終于,謝皇後開口了,「陌兒,姑姑也知道皇上賜婚任誰也抗拒不了。只是,你為什麼不肯好好的在外頭躲上兩三年呢。」

謝陌跪了下去,「姑姑,陌兒也不知道會那麼巧。」踫上了雍王,還是在臉上的易容都被沖沒了的情況下。

「皇上要對我們母子下手了!」皇後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傳來,那兩姑嫂俱是一下子就抬起頭來,半晌謝陌才道︰「可是,太子無過啊!」

黃氏眼底也盡是驚駭。謝皇後和太子倒了,那謝家也就不保了。皇上一定是會連根拔起的。然後,與謝家相關的,譬如黃家,恐怕也不能周全了。如果是真的,這絕對會是一場雷動九天的政治風暴。

黃氏想到身邊的小姑,那皇上把陌兒指婚給雍王又是什麼意思。是要放謝家一馬,還是只是先安著謝家眾人的心,到時候一起釜底抽薪呢。畢竟,如果謝家都倒了,她自然也做不成雍王妃了,直接退婚就是了。皇後這麼說應該不是危言聳听,至少應當有些由頭才是。

于是,兩人都一臉急切的望著皇後。

謝皇後悠悠一嘆,「這個想法在皇上心里不知道醞釀多久了,何須太子有什麼過錯。所以,我們做不做錯什麼根本不重要。如果本宮料得不錯,事情一定會在三個月內完結。」

謝陌臉上一變,那就是在她大婚前事情就會有結果。那這門婚事,是不是根本就是一個幌子?如果真如姑姑所說,到時候雍王變成太子,她卻是廢太子廢後的親戚,這親事還做不做得準?

謝陌心頭隨即浮起羞愧,現在是姑姑跟表哥還有謝氏家族生死存亡的時刻,她怎麼還在想這些。覆巢之下無完卵,她謝陌始終是謝家的女兒,利益相關,休戚與共。

「姑姑,您說的陌兒記下了,回去馬上告訴爹爹。」

回去以後,把話如實轉告了,謝懷遠拈著胡須沉吟半晌說︰「你的事不會有什麼變化,皇上並不想把謝氏連根拔起。皇上是要用你來穩住謝氏剩下的人。但是,皇後和太子確實危險了。雲貴妃的枕旁風好生厲害。而且,她真的能接受你這個兒媳麼?謝家的將來也不能系在這個上頭。」

「爹爹,姑姑還說,太子無過要被廢除。如果,雍王有過,即便皇上的心是偏的,那麼也斷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

謝懷遠點頭,「是這個道理。只是雍王這兩年也收斂脾性,雖然還是雷霆手段,卻不再像剛涉足朝政時那樣急躁了。沒有把柄可抓。」

謝陌低頭,她今天還見到了表哥。

表哥問她,是不是甘心情願等著嫁給雍王,謝陌點了點頭。表哥還說,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母親,還有妻兒,所以絕對不能退讓。

「陌兒,皇上給我們謝家、給為父挖了一個坑。」謝懷遠目光堅毅的看著女兒,「可是,為父不能做一個反復無常的小人。為父心底,始終認為太子比雍王更適合接下帝位。」

謝陌明白父親的言下之意,他的取舍只是因為自己從大局出發的考慮而不是其它。

「為什麼啊?」

「雍王他,不會是仁君。」

謝陌心底隱隱不服。

謝懷遠繼續說︰「你小的時候其實挺愛親近雍王,為什麼後來會躲著他?」

謝陌撓撓頭,「不太記得了,好像有點怕他。」

「那是因為你四歲的時候親眼見他剝了一只白兔的皮毛,嚇到了。」

謝陌有點想起來了,滿手都是血的蕭槙。為了給雲貴妃做一雙兔毛的手窩窩做禮物,所以剝了母兔的皮,讓那一窩小兔子沒了母親。其實寵冠後宮的雲貴妃哪里就少了一雙手窩窩,可那一窩小兔子卻只有一個母親。

她強笑著說︰「也許他長大了就不會那樣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想了想蕭槙長大後的作為,謝陌也沒找出能駁倒她爹的例證。

「那麼爹爹,最好的解決辦法是什麼?」

「太子留東宮,雍王去封地。若是雍王封王之際就去了封地,哪里會讓人覺得儲位還可能動搖,投到雍王的陣營。當初若不是皇上因為貴妃不舍親子遠離,再難相見。怎麼會執意把雍王留下,給朝政留一個不穩定的因素。」謝懷遠對于皇帝其實頗有微詞,這並不因為無寵的皇後是他妹子,不得歡心的太子是他外甥之過。

嫡庶不分在尋常公卿之家都會造成動亂,何況是皇家。從雍王幼時,處處比肩太子的待遇,就醞釀著如今這場奪嫡之爭了。一個會因私情廢了朝綱的君王,會令臣下無所適從。

謝懷遠連夜寫了一道奏折,奏請讓雍王大婚之後就去封地,以免朝綱不穩。

皇帝接到這道奏折,頗有些氣不打一處來。看來他的丞相是要一道路走到黑了。他的確是偏心貴妃與雍王。但是,太子太過仁厚,日後很可能出現強臣震主的情況。做臣子的,自然希望龍椅上不是一名強勢而不好伺候的主子,個個都想當教導成王的周公。皇帝冷哼了一聲,把折子丟下。

七日後,謝府來了一名不速之客,太子蕭楹。

「殿下?」在書房伺候筆墨的謝陌大驚。

蕭楹听到她月兌口而出的是‘殿下’而非‘表哥’,也知道有些東西再不能挽回。他當初助她逃婚,是為了讓從小心疼的小丫頭從這團亂麻也似的的爭奪中解月兌出去。沒想到,造化弄人,卻是把她往二弟身邊推了。

對于謝陌,他更多是疼愛。所以,听說父皇要將她賜婚給二弟,也只是希望她能過得好,而不是成為她口中不得已的‘棋子’。但現在見她偏向二弟,心頭卻也不是不難受的。從小,二弟就幾乎獨佔父皇所有的愛。如今,連陌兒都……

謝陌在屋外守著火爐燒水沏茶,屋里在說什麼她听不到。可是等閑的事,表哥肯定不會親自出來,肯定還是為了儲位。最近幾日,爹爹下衙都挺早的。謝陌問了一回,他笑著說現在清閑了。總不會是國家無事吧,哪有可能丞相很清閑的?問哥哥,哥哥說六部堂官,還有副在皇上授意下在架空老父。

「哥哥,我該怎麼辦?」謝陌有些無助的看著同在外頭守著的兄長。

「每個人都有他的立場,他的不得已。陌兒,任何人都不能替代你自己的決定。」謝阡頓了一下道︰「是不是姑姑給你出難題了?」妻子回來說姑姑單獨留陌兒說了一會兒話,想必是交代了她什麼。

姑姑說表哥的儲位一旦失去,謝家也會慢慢的被分化、瓦解。到最後,要不要徹底弄垮謝家,就只是上位者的一句話。

謝陌也見過垮掉的家族是怎樣的。家里的女孩兒又如何從天之驕女被賣作官娼,永世不得贖身。謝陌不敢想過些年等妞妞大了,而謝家垮了,會是怎樣的場景。按爹爹的說法,暫時皇上是不打算徹底拔除謝家的。可是如今,爹爹都已經在被架空了,那也是早早晚晚的事吧。

父親、哥嫂都不能告訴她答案,讓她自己做決斷。姑姑又抬出家族責任相逼。謝陌覺得煩死了。其實最好還是按爹爹的想法,表哥當太子,然後她跟著雍王去封地。

謝陌稟明嫂嫂,帶著下人去大相國寺給亡母上香。玲瓏此時已經從神谷回來,她也很為小姐發愁。怎麼就不能舒舒心心的準備做新娘呢。

謝陌到了大相國寺,先去給母親的牌位添香油,然後拈香站在牌位前絮絮說了半天。說她對蕭槙的心意轉變,說她現在的苦惱。

佛境莊嚴,可是母親也好,佛像也好,卻都不能給她答案。謝陌問知客僧,不語大師可在寺中,得到肯定的答復便請代為通報。

不語在她進寺門的時候就知道了,聞報只道︰「請謝小姐進來!」

謝陌進來,行過禮在不語面前的蒲團上坐下。

「大師,小女該走什麼樣的路?」

「那要問你想走什麼樣的路?」

「我所愛著的那些人,都能過得好的路。」

不語心道︰難!有這樣的路當年他何必出家明志。

「那你所謂的都過得好是什麼樣的?」梵音繚繚中他靜靜的捻動佛珠,慈眉善目里含著一抹憐惜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孩,也算是看著長大的吧。不用去掐去算,也知道她日後的路會很難走。

「大家都活著。」不必有皇後弄死貴妃和雍王,也不必有貴妃弄死皇後和太子,大家都好好活著。

「如何才能大家都活著?」

謝陌想了想,把自己這段日子想的和盤托出,「太子依然是太子,雍王去封地,絕了那些人的念想。至于皇後和貴妃,如果到了那一天,統統不許染指朝政。」

不語慈愛的笑,「嗯,倒不失為一個辦法。但是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人心總是有私欲的,也是會變的。如果有了法度,就一定能依從,就不會有今日之禍了。」

最後,謝陌點點頭,「這樣最好。大師,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多謝大師指點迷津。」

不語看著她,「貧僧什麼都沒有說,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謝陌坐到大相國寺碑林的台階上,仰看天空的雲卷雲舒。母親去世前,就在此處,蕭槙摟著她在懷里安慰。他必定是不肯走的。走了,那就是功虧一簣了。華禹的祖制,為防禍起蕭牆,封王無召是不能回京的。不能回京,一切都是枉然。太子人在京城,自然不可能給雍王任何回京的機會。

可是,姑姑說的那件事,做了真的不會有太大影響麼。她說雍王藏了一個女人,是之前被處斬的叛將的外室。倒不是貪圖美色,而是要用她來籠絡手下一個能人。那個叛將,正是雍王監斬的。他的家眷等等也都是雍王奉命處置的。這消息東宮也是剛剛才查到的。

這件事,擱別人身上,就是個死罪。但頂著皇帝愛兒的名頭,還有貴妃的枕頭風,蕭槙最多就是被趕往封地。不過是個外室嘛,小範圍知道了,大家閉嘴就是,只是要用這件事逼皇上把愛兒遣往封地而已。

事情已經很緊急了,不然表哥不會偷偷到家里來的。听哥哥說,就是在維揚推雍王下河的事,皇上手上已經掌握了證據了。現在姑姑是想一邊想辦法殺人滅口,一邊要把雍王趕出京城。

要不然,坐實了是皇後派殺手,早有易儲之心的皇上一定不會讓她把事情全扛了,太子肯定不保。而被廢的太子能有幾個有好下場的。翻遍史書,好像也沒有吧。

而謝家怎麼都會被連累,會不會是滅頂之災就只在君王一念之間。而皇上,按爹爹的說法,耳根子是有點軟的。雲家不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一定會落井下石的。

姑姑要她把那個外室找出來。皇上那邊的準信兒馬上就要出來了,到時候謝家一朝傾覆,也就不會有什麼大婚了吧。最多,蕭槙念著舊情討了她去,但是名分肯定是要變了。

回程走到半路,忽然狂風大作,暴雨頃刻就將到來。方才還是晴空萬里呢,居然真的就讓人說準了。

謝陌掀簾子看看天色,「玲瓏,讓白管家在附近找個地兒避雨。這樣上路非得淋大雨不可。如果馬車陷到泥濘里就麻煩了。」

「是。」

旁邊有一個不起眼的莊子,白管家便到那處去敲門。因為附近只有這里比較寬敞,可以容納他們一行人。

敲了半天,有個駝背老頭兒開了門,白總管說明來意,對方擺手不肯。

暴雨已經來了,他們站在院牆外沒兩下便潑濕了全身。

玲瓏上前一步,「老人家,您看我們這一大群人可去哪里落腳才好。冒雨上路又怕馬車陷進泥濘里。我家小姐體質縴弱,要是有個好歹恐怕就要一病不起了。她就要當新娘了,不能出這樣的事。您就當做做好事吧。」

謝陌坐的馬車,上頭瓖有謝家的族徽,這樣是為了安全起見,京郊也不是很太平。

對方經玲瓏一番懇求,這才勉強放了他們進去避雨。謝陌下馬車的時候,雖然有傘遮著也只走了幾步也淋了濕透。

換了身主人家女眷的粗布衣服,屋子里的老婆婆趕緊送上了姜湯。不過她還是暈乎乎的倒下了。雨大,也沒有辦法請大夫,只能喝姜湯。她從小都是吃好藥,這就有些不夠了。所以一直拖拖拉拉沒好,只能臥病在床。

只是,白管家報告,暫時什麼發現都還沒有。

「沒露痕跡吧?」謝陌擔憂的問。

「小姐盡管放心。」

這里,其實是雍王的一處據點。當然,不在他名下。姑姑說那個女子很可能被藏在這里。就連雍王時時跑來看不語大師,有一半的原因也是為了讓手下的能人能來此與那個女子相會。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密密實實的。老婆婆送來飯菜,對方還客氣的說慢待了,全是粗茶淡飯。因為主人不在家,只有他們兩個老東西看家,所以等閑不敢隨意放人進來,尤其是這麼一群人。

「貿貿然前來避雨,是我們打擾了。」謝陌看著小不下來的雨發愁。

老婆婆反而寬慰她,下雨天就是留客天,不要拘禮。說她是千金之軀,真要冒雨趕路生場大病就麻煩了。吃了飯又喝過姜湯,她更加昏沉了。

如果真的讓混在謝家家丁里的東宮人手在這里把人找到,蕭槙恐怕就再見不到京城的繁華了。謝陌不知道到時候他被趕到封地去,還會不會讓她跟隨。還有,她帶來的那些人,能不能把人找到呢?

這莊子里的人當然是看了謝家的族徽,又听玲瓏說了自己就要當新娘,知道是未來的雍王妃,所以才放了她進來。但是,既然他們敢放人進來,想必就有把握把人藏著不讓他們發現。但是東宮派來的也當非弱手。她曾好奇過為什麼姑姑會只要把蕭槙趕到封地就夠了,這不像她的行事作風。不過姑姑說是表哥的決定,而且來的也盡是東宮的精銳,不是坤泰殿的人手,她也就釋然了。

謝陌是被馬車晃醒的,耳中听得雨還在下,但是小了。睜開眼,哥哥就盤腿坐在旁邊,一臉的凝重。

「哥」

謝阡看她一眼,「你喝的姜湯里有助眠的藥物,已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人已經找到了。」

謝陌還是渾身無力,聞言只懨懨的‘哦’了一聲。

「是在地道里找到的。如果不是他的功夫被廢了,那些人捉不住他的。我華禹曾經的蒼鷹啊!」謝阡無限感概的說道。

「什麼,你說被找到的是名震華禹的蒼鷹將軍?他不是因為叛國被斬首了麼?」謝陌很是驚駭。如果找到的是應該早就人頭落地的蒼鷹將軍,那蕭槙的罪名可就大了。

「那姑姑為什麼說雍王藏的只是蒼鷹將軍的一個外室?」

「不知道。或許是情報有誤,或許她本就是故意的。」

這是要借她的手置蕭槙于死地啊!

「這件事已經鬧開了?」

「天下為之大嘩!」

謝陌小心翼翼的問︰「如果能夠證明蒼鷹將軍沒有叛國,那雍王是不是就沒事了?」記得當時蒼鷹將軍出事,謝阡曾經十分的憤慨,還說一定是弄錯了。但是那場害得華禹折損大量兵將的戰役的確是因為軍事部署從蒼鷹將軍那里泄露才導致的。

謝阡苦笑,「要能證明,雍王干嘛只是把人藏著,而不替他洗刷冤屈。」

「那,能把雍王摘出來麼,他又沒有在那里。」謝陌已經帶著哭腔了。她這回是真的把他害慘了。不管他藏著蒼鷹將軍是為了什麼,為了他的舊部還是認為他有冤情。不管蒼鷹將軍是不是真的叛國了。這一回真真切切是她把他推進深淵了。

「其實,你們登門,他們就想把人從地道轉移出去的。可是大雨傾盆,地道的隱秘出口坍塌了,而且就算出得去也很難走月兌。東宮人馬就一直在方圓十里守著。至于你說把雍王摘出去,不可能的。人是他監斬的,這首先就是一大失職。而且,姑姑手上有他暗地里操作調包的證據。他已經被關進內懲院了。」

內懲院,專關皇族的地方。可以說進去了想要全須全尾出來就不容易了。

謝陌哀嘆一聲,「怎麼辦啊?哥哥,我闖大禍了。」

謝阡看妹子一眼,你利用未來雍王妃的身份叫開了大門,讓他們可以不驚動雍王安插在附近的人進去。老頭兒讓人冒雨去報訊又被半道滅口。又因為罕見的大暴雨幫了大忙,地道的出口被垮塌的泥石流堵住了。其實莊子里是埋有**的,遇有強敵無法全身而退時便可玉石俱焚。因為雍王妃在里面,所以只是選擇了把人轉移。這也是皇後和太子讓謝陌去叫開大門的緣由。

調包死囚的欺君之罪,外加包庇叛國罪人,現在大白于天下,就算身為皇帝的愛兒,能逃過一死,下半生也得囚禁在內懲院了。

「那老婆婆和老大爺呢?」謝陌絕望的問。

「他們是受過蒼鷹將軍大恩的人。為了不說出雍王來,當場便觸牆而亡了。」

他們受了蒼鷹將軍大恩,而蒼鷹將軍受了雍王大恩。所以他們放她進去躲雨,然後被她一並害死了。蕭槙必定恨她入骨了!

謝陌原本故意搞出來的病更加嚴重了,她每天拉著謝阡問朝堂的決議。

謝阡說雍王所為的確太過,皇上現在也只是能保住他的命而已。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封號、封地、俸祿通通沒有了。只有那座王府沒有收回。現在雍王府的平素日用,都是雲貴妃從宮里讓人拿出去的。

「真的要圈禁終身?」

謝阡點頭,「就這,還有不少大臣擺出文死諫的架勢呢。說蒼鷹將軍是叛國,雍王所為也是叛國。還說皇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他平常得罪的人太多了,現在出這樣的事,皇上都無法周全。雲府立刻就門可羅雀了。就是慧芷宮,也一下子黯淡了。」

「應該也有下死力保雍王的吧?」

「那當然,雲家首當其沖,還有這些年他籠在手下的一幫人,他們現在就是靠過來,也不會被信任。可是,怎麼保?罪證確鑿!」

「蒼鷹將軍……」

謝阡搖頭,「沒有辦法。至少我們做臣子的沒有丁點辦法。」

「那皇上……」

「現在朝上吵成一鍋粥,皇上光是保住雍王的命都左支右絀了。」

謝陌迅速的消瘦下去,整個人可以用形銷骨立來形容。稍好一些,她強撐著不顧家里的反對進了宮求見皇帝。

皇帝晾她在乾元殿外跪著,還讓大總管于嘉傳話︰「朕真是瞎了眼才會指你為雍王妃!」

坤泰殿之前倒是派了太醫來謝府給她診脈,一應的上等補品,流水價的送來。謝陌統統都不要,讓人扔出去。黃氏只好全收下,只沒送到她的屋里來。給她用的也是謝家自家的補品。

謝陌跪了兩個時辰,黃豆粒一般大小的冷汗四顆四顆的往外冒,最後終是一頭栽倒。皇帝才讓人把她帶進去。

宮女給她灌了一碗參湯下去這才悠悠醒轉。面對面前皇帝鬢邊突生的、讓人觸目驚心的白發,謝陌楞了一下才下榻跪下,「臣女見過陛下!」

「你還來做什麼?」皇帝冷冷的問。

「臣女想求陛下準許臣女進內懲院陪伴雍王余生。」

「讓你進去,朕怕朕的兒子真的死在你手上。他都已經被關進內懲院了,你們謝家還不肯甘休麼?雍王府里自有忠誠又一心一意愛著槙兒的女子會進去做伴。你回去,朕不想再看到你。」

「皇上,請給臣女一個贖罪的機會。」謝陌把頭磕到底。

「憑—什—麼?來人,拉她出去,以後不得放她入宮。」今天如果不是皇帝有心要折騰她,謝陌根本到不了這里就被拖出去了。

謝陌是被兩個粗壯的宮女倒拖了出去。拜她所賜,如今乾元殿上下當差都當得戰戰兢兢的。她若不是丞相千金,此刻怕是這些宮人都要偷偷踹她兩腳出氣了。

被推出乾元殿大門,迎面就踫到了被勒令不得進去的太子。

「殿下,要找的人是蒼鷹將軍,你知不知道?」謝陌盯著他問。

「知道。」太子听她的稱呼從親昵的‘表哥’變成了‘殿下’,心下一片黯然。

「那姑姑對我說的是要找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子,你事前又知不知道?」

「後來知道了,可是我也沒有告訴你。」

謝陌冷哼了一聲,然後把禮數補足,「臣女告退。」

「陌兒——」太子在她身後伸出手,卻終是放下了。

「我說過我就是一顆棋子,可是你們是不是也太狠了,毀我一世幸福!」謝陌沒有回頭,僵直著背影說道,說完拔腿就走。

在出宮門的時候又遇上了進宮來的齊妃,謝陌無言以對,只得放下了車簾。而齊妃則眼帶著不解看著謝陌遠去的馬車。

雍王每年有兩萬兩銀子的俸祿,還有各地的孝敬,現在統統沒了。雖然才十天,但是府里一向養了不少食客,根本沒有什麼存銀,眼看就要捉襟見肘了。幸好貴妃把體己銀子送出來救急。不然,連大公子和小郡主的下一季新衣都沒法做。

貴妃方才還叮囑她,府里那些食客,願意留下的照舊好好養著。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用上了。

離之前訂下的婚期還有一個月,內務府做好了大婚的吉服,卻不知道還要不要送去謝府。雲貴妃譏誚的說誰知道她還有沒有命穿。

謝陌從宮里回去,病情又加重了。

黃氏攏起帳子,「陌兒,姑姑派人來看你。」

「看吧,我還沒死。」

「肖嬤嬤,舍妹病糊涂了。您在皇後娘娘面前千萬美言兩句。」黃氏遞上一張銀票。

「少夫人不說老奴也知道。謝小姐這是病了說胡話呢。小姐,娘娘讓老奴給您帶句話,她說,等你做了母親就知道了。」

謝陌翻身向著里側,不搭理。

而蕭槙此時在內懲院,過得就是囚徒一樣的生活。並沒有因為是皇子而受到半點優待。雲貴妃闖了一次內懲院,硬是進去見了他一面。看到兒子身穿囚衣,帶著沉重的腳鐐手銬,人也瘦得厲害,比起金冠玉帶的皇子自然是落魄多了。她當場就紅了眼圈。

「槙兒,母妃留在這里陪著你。」

「母妃,這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您快回去,內懲院可不是能擅闖的。」

雲貴妃權衡了一番道︰「好,我這就走,你別擔心。槙兒,我不會讓你被關在這里一輩子的。」

蕭槙點頭,「母妃,此事須徐徐圖之。這個時候很難辦,你不要急。不管要在這里多少年,我一定會出去的,母妃,等著兒子。」

「好!槙兒,你叫我一聲‘娘’!我一直都不喜歡你叫母妃。」那是一次次的提醒,我只是貴妃,不是皇後。

那個男人,曾經許過她的,後位,還有儲位。這一次,似乎終于看到兌現的希望,卻仍然如鏡花水月一般。這樣下去,終有一日,她們母子得死在謝青鸞手上。

事到如今,她的兒子被這樣傷害。出去,談何容易!那個女人終于成功了,怎麼可能再放虎歸山。

旁邊站著掌管內懲院的魏王,他為難的看著貴妃,「貴妃娘娘,臣真的很難做。雍王說的對,這內懲院確實不是能擅闖的。」

「本宮自會去跟皇上請罪!」雲貴妃不舍得挪眼的看著兒子,伸手隔著牢門模他。美麗的眼眶里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我的槙兒!娘舍不得你啊!」

「我也舍不得娘啊。娘,我們都不會有事的!」蕭槙蹲下把臉靠進雲貴妃的手里磨蹭。

「嗯,槙兒,你說的沒錯,會沒事的。」

魏王也沒再催,反正貴妃說了她自會去請罪。不闖也闖了,就讓她多呆一會兒吧。過後的許多年,魏王都慶幸自己沒有打斷這對母子訣別之際的親昵。不然,後果真的很難說。

雲貴妃回到慧芷宮,讓幾個宮女伺候著,焚香沐浴更衣,精心的打扮,然後去乾元殿求見皇帝。

皇帝這些日子都不敢面對貴妃,听說她主動前來,便起身迎出去。知道她之前硬闖了內懲院。本以為她馬上就會過來的,沒想到等了半日才來,著人打听是在精心裝扮。出去一看,盈盈下拜的佳人就恍如二十一年前初見時那般,依然能讓他的心被撼動。

「想衣,來,先起來!」

「臣妾是來請罪的。」

「朕不怪你。宗室和朝臣有什麼要說的,就讓他們沖著朕來。」內懲院是太祖親自下令修的,甚至門前的黃線也是太祖他老人家親手畫下的。進了黃線,再無貴人,盡是罪人。華禹開國數百年,那條黃線一直有崇高的威望。今日被貴妃闖了,明日朝堂上那些人定有話說。

雲貴妃仰起頭,「那,皇上,你把槙兒放了吧。你是皇帝,怎麼可能沒辦法呢?」

皇帝無言的扶著貴妃進去,然後才道︰「想衣,非是朕不想。可是,槙兒這次犯的事太大了。能夠活下來都是因為他是朕的兒子。朝政錯綜復雜,朕也不能隨心所欲啊。」

雲貴妃听著他說了二十年的苦衷,眼底最後的火花熄滅了,「真的不能放?」

「真的不能。」

「要關一輩子?」

皇帝沉默了,無言以對。以蕭槙所犯之事,很難開月兌。

「皇上說過,你也想做一個一手遮天的皇上。你說槙兒可以,為什麼又要一輩子關著他呢?」雲貴妃喃喃道。

「槙兒他的膽子也太大了,什麼都敢做。」皇帝說著,忽然覺得不對,抬起雲貴妃歪在他胸口的頭,卻驚駭的見到她白皙的脖子上插著一根金釵,傷口很深,正在往外不停的流血。

「槙兒被關、關一輩子,臣妾也沒、沒有指望了。遲早死在謝青鸞手里,不如現在死了,還能、還能留個全尸。」雲貴妃美麗的眼楮里生機正一點一點的逝去。

「想衣!太醫,快叫太醫——」

于嘉在外听到皇帝淒厲的聲音跑了進來一看,也嚇住了,然後趕緊的往外跑,「小鄧子,快去宣太醫!」話沒說完,絆倒在門口。

雲貴妃微笑的看著驚慌失措的皇帝,「皇上,臣妾先去了。您保重!照看好我們的兒子。」

「不,你不能丟下朕,丟下槙兒。」

雲貴妃的眼神有些渙散了,「皇上,要記得你答應過給臣妾和槙兒一個交代。這最後一個承諾,希望你終于能兌現了。」

太醫趕到的時候,雲貴妃已經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她太了解眼前這個男人了,他不像個皇帝,就是一個多情的郎君。但同時,他也少了為帝者的殺伐決斷。她只有這樣,才能救出槙兒。她也再不想听他的苦衷了。

皇帝就一直抱著她的尸首,任誰勸都不松手。雲貴妃的血把他的龍袍都染濕了。

太子無奈,只得再度上前,「父皇,還是讓雲母妃走得安詳一些吧。」

皇帝抬起充血的眼,「她怎麼可能安詳?」說著滿含怨毒的看著太子身後的謝皇後。

其實謝皇後听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也懵了。雲想衣就這麼死了,她想過千百種置她于死地的方法,都沒有機會用了。斗了二十多年,居然是這樣一個收場,她也覺得整個人空落落的。

最後還是于嘉說︰「皇上,不能讓貴妃娘娘如此啊。娘娘一生愛美,您得讓她洗一洗,換一身衣衫。」

而年僅七歲的三皇子被眼前的場景嚇得一直攥著太子的袖子不敢松手。

雲貴妃的尸身終于被渾渾噩噩的皇帝松開了,讓她可以去洗一洗,換一身干淨衣服,漂漂亮亮的走。

宗室里有專管治喪的,也是那位魏王,一應皇族宗室的生老病死都歸他管。接到消息趕來,趕緊的讓尚衣局裁了白布,趕制孝服。又把紅燈籠換成了白燈籠,紅燭換成了白燭。這位一個時辰前還鮮活的大美人,雖然不是皇後,可是她是皇帝心尖子上的人啊。一應的禮儀也不能有絲毫的簡慢。還有,如今還在內懲院關著的那位主子。到時候知道了還不知會怎樣呢?

皇帝被于嘉帶去換下了血衣,又坐了半晌,終于清醒了。傳下旨意︰追封貴妃為皇後,按皇後的國喪治喪!放雍王出內懲院,著人重新調查蒼鷹將軍叛國一案。

而于嘉卻驚駭的看著皇帝頭發一夜全白,此後上朝只能染黑。

謝陌得到消息的時候,藥碗直接就摔碎在地上。雲貴妃居然自殺了,這件事情再無轉圜了!

連一生沉浮宦海的謝懷遠都失神的坐到了太師椅上,「想不到貴妃居然有這樣的勇氣和魄力!這才是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刻了。太子危矣,皇後危矣,我謝家危矣!就這一下,貴妃絕地翻盤了。」重審案子,就是要捏造證據罔顧黑白了。皇帝如今什麼都不會管不會顧了。

此後,便進入雲皇後的國喪期。在此期間,謝皇後因為謀殺雍王的事跡敗露被貶為庶人,太子也因參與謀殺雍王未遂遭到廢除,另封淮王逐往貧瘠的封地。封了在蒼鷹將軍平反後從欺君大罪變成為國存忠良的皇次子蕭槙為太子。而謝陌的婚事,在喪期自然被擱置。終她這一生,也沒能做上雍王妃。

謝懷遠,則被皇帝逼著上了乞骸骨回鄉養老的折子。他在乾元殿向皇帝辭別之時,磕了三個響頭,「臣謝主隆恩!謝皇上圓了一世君臣的承諾!」

皇帝頹然,「朕一生都在食言,總不能都辜負了。」

這一切的事情都是雷厲風行,沒有給人喘息質疑的余地。朝野都知道皇上因為雲皇後的自行了斷而性情大變。隨著謝家逐漸退出朝堂中心,幾個直言的御史被杖斃,竟無人敢再駁皇帝的旨意。

再然後未及半年,未滿四十的皇帝壯年而逝。太子蕭槙即位為新帝,將父母合葬,而後徹底封死了帝陵。

而廢後謝青鸞在被廢當日就被遷入了冷宮,無人得見。便是太子離京之日,也只能隔著冷宮的宮門問候了幾聲磕了三個頭,然後便不放心的被恭送啟程了。

新帝登基,對于從前的反對者,以及如今膽敢質疑他任何政令的人都是直接鎮壓。行事作風一如駕崩前夕的先皇,不容任何忤逆之言。

新帝入主宮中,王府的三位側妃都晉了妃位。尚留下正宮皇後與慧芷宮貴妃的位置。令人瞠目的是,依然是以謝家千金為後,而以雲太師之女為貴妃。

大婚的第三夜,皇帝去了丁德妃的寢宮過夜。

于是這三日,謝皇後足以成為後宮乃至天下的笑柄。第一夜,皇帝半夜在皇後處,半夜在貴妃處;第二夜,皇帝獨寢于舊日居所;第三夜,去了丁德妃處。原本該彰顯正宮皇後地位的大婚頭三日,皇後大婚夜佔了前半夜,次日在清寧殿見到了一面。

人都說,這新後進宮就失寵了。還有人說,哪里是進宮就失寵。雲太後當年為何自盡,不就是因為謝皇後帶著人去找到了蒼鷹將軍,然後今上進了內懲院,這才害得太後自盡麼。所以,以當今皇上睚眥必報的性子,能輕易放過了這位害死太後的謝皇後麼?說不準,封她為後就是為了日後更好的羞辱她。捧得高高的,摔得才狠吶。

只是,新後進宮畢竟才三日,宮中那些看菜下碟的還沒有把握,不敢就輕慢了而已。

第四天,是各宮嬪妃拜見皇後的日子。謝陌端坐在坤泰殿皇後寶座上接受跪拜。端莊淡定,讓想看笑話的人也不敢輕視。

這坤泰殿是她打小來慣的,可是這幾天呆在這里,竟找不出一點從前姑姑留下的痕跡。一應用過的家具物什都被換了。其實,皇帝根本是想抹煞姑姑的存在吧。

「都起來吧,賜座!」謝陌一一看過去,以新出爐的雲貴妃為首,四妃在前,其余的低位妃嬪在後。

後妃名分有別,所以即便四妃心里都恨得她要死,也只能遵循祖制來給她磕頭請安。

謝陌瞥一眼王淑妃,見她雖然撲了腮紅,但仍掩不住一臉的蒼白。這個女人,生女兒的時候把身子虧損了,一直沒有調補過來。今日強撐著過來,也不過是禮制所限,不得不來。也或者是來看一眼她現在是個什麼景象。

「日後初一十五的問安,淑妃身體不適的話,可以不必前來。」

王淑妃在宮人扶持下要站起謝恩,被謝陌擺手制止。

謝陌的風寒還沒好盡,她咳嗽了兩聲,「如你們所見,本宮的身體也不太好。恐怕會無力執掌後宮,日後後宮的事務,就由齊賢妃協助貴妃掌管。」

這話一出,下頭眾人都楞了。

皇後身體不好,早年就有過傳言,說是會夭折。可是不語大師說她是一等一的富貴命格,是要母儀天下,而且會兒孫成群的。母儀天下如今已經實現,但是看她這副虛弱的連執掌後宮的大權都拱手讓出來的樣子,後者看起來不太現實啊。不過,凡是皇帝的兒女都要叫她一聲母後,這樣說也沒有錯。

「貴妃,賢妃?」謝陌重復了一遍。

齊賢妃低頭應道︰「是,臣妾遵旨,一定好好幫襯貴妃娘娘,若有難以決斷之事,再來請示皇後娘娘。」

雲貴妃這才不得不跟著應了一聲,「是,臣妾遵旨,謝娘娘的信任。」

謝陌點點頭,「嗯。」

然後是皇長子和大公主進來給母後磕頭。

看到大公主蕭蓉,謝陌苦笑,一切都被這小女孩兒說中了,‘她是壞人!’

兩個小孩兒顯然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他們自然听大人說了,父皇之所以會進內懲院,皇祖母之所以會自盡,都是上面坐的這個女人害的。

「你們,散了吧!」謝陌揮揮手。

「臣妾等告退!」

後宮拜見新後,不過耗時一刻鐘。

等到人都走了,玲瓏在謝陌耳邊說︰「娘娘,您怎麼這麼干脆就把掌管後宮的大權交出去了。雲貴妃她本來就想……」

「她本來就想當皇後,我知道。玲瓏,你說下面的人是不是都恨得我要死?」謝陌撐著頭,不再端坐,歪歪的靠在軟墊上。

玲瓏沒有出聲。

「就是了,明說我執掌後宮,可是她們若團結一致的不服從,我也做不到令行禁止啊,白白惹人笑話。而且現在我在意的是後宮大權麼?與其讓人等著看後宮在我手里亂套的笑話,不如把這個權利下放。貴妃既然躍躍欲試,那就讓她去管。你可別小看了後宮的雜事,三個女人就是一台戲。她們是很團結的恨著我,可是這麼一來,她們就團結不起來了。賢妃一向掌管雍王府內務,只因無所出,又沒有很強的靠山才位居四妃之末。但是她是太後身邊賜下的人,同皇帝比旁人熟慣。又一向會做人,雍王府舊人都肯听她的。可是貴妃自視是皇帝親表妹,又是太師之女,正是要借此立威的時候,對諸妃都不會客氣。時間久了,矛盾自然就出來了。」

玲瓏連連點頭,「嗯,此時娘娘你還是把自己從後宮紛爭摘出來好了。」她放心了,她家小姐對付後宮這些女人還是游刃有余的。不過,現在小姐最大的威脅也不是來自女人的。

「嗯,我就是挺奇怪賢妃最後還補充一句不能決斷的要來請示我。她,不恨我麼?」這話在這個時候當著眾人說,雖然是情理上該有的,但是不說也過得去。她說了出來,倒有幾分賣好的意思。

按說,最恨她的就該是貴妃和賢妃了。太後是貴妃親姑姑,是賢妃從小伺候的人。她們比其他嬪妃更多一個恨她的理由。

「算了,不去想她了。她的態度如何對我沒有大的影響。」

消息很快傳到下朝後的乾元殿,蕭槙冷著聲音說︰「她倒是挺會撂挑子。」有見過這麼迫不及待把掌管後宮的大權下放的皇後麼。

「有賢妃在,貴妃娘娘應當不會出什麼差錯才是。」鄭達躬身道。

「有妙音在,朕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母後親自教的人,何曾出過什麼差錯。說起來又不得不想到他那個表妹,怎麼就比母後差了那麼多。

蕭槙批完緊急的折子去到慧芷宮,慧芷宮的一應擺設倒是如太後在生時一般無二。那晚獨宿在此倒是找到一點在母後身邊的感覺。這個慧芷宮有他很多的回憶。

而貴妃雲裳如今住的是旁邊的側殿,正殿空了出來供皇帝懷念生母。此刻听說皇帝過來,便讓請示事務的人並一旁坐著的賢妃都先退下,走過來這邊。

蕭槙看笑意盎然的雲裳兩眼,「你在歡喜什麼?」只是代管後宮而已,也值得眉飛色舞的。一點沉不住氣!

「臣妾……」雲裳打小就有些怕蕭槙,見他沉下臉,便有些不敢說話了。

「有什麼不懂的多問妙音的意見,不要自作主張。」蕭槙想到鄭達來時勸他的,貴妃雖然不如太後甚多,但好在與皇上是一條心的。她是真的一心一意為著皇上的。所以,說這話時還是放柔了聲音的。

「是。」雲裳頗有些委屈的應了。在她看來,齊妙音從前不過是姑姑的宮女,如今也位在自己之下,竟要讓她听她的。

而此刻跟隨賢妃的小宮女蘭香卻道︰「貴妃真是的,皇上來了,應當請娘娘一同過去參見嘛。怎麼把娘娘同回事的人一並趕了出來。」

「閉嘴!你想在宮里活得長久要記得的第一條就是不得妄議上位者。」

「是。」

蘭香站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娘娘,皇上走了,您要不要……」

「不用了,等貴妃派人來傳咱們過去繼續處理事情就是。」這里是貴妃的地方,她擅自跑出去見皇上,沒得招貴妃的嫉恨。而且皇上這麼快就走了,也沒去貴妃的屋里坐坐,更不消說留下用膳、就寢,此刻怕是正憋了一肚子火。她犯不著這個時候去招惹。

蕭槙出了慧芷宮,徑自去了坤泰殿。

謝陌听到太監喊‘皇上駕到’的聲音,出門迎駕。

「臣妾恭迎聖駕!」

蕭槙停在她面前,掃了跪著的謝陌一眼,「皇後進宮是來做什麼的?」

謝陌小心翼翼的跟進去,「回皇上的話,臣妾進宮是做皇後的。」

「廢後當年可是殫精竭慮的替先皇掌管後宮啊,怎麼你受到的家教不同?」蕭槙譏誚的說。謝青鸞當年把後宮管得那是一片肅殺。

「臣妾身子骨不好。」謝陌接過玲瓏沏上的熱茶奉上,「皇上,請喝茶!」

蕭槙沒有理會,慢條斯理的說︰「哦,那可有惡疾?」

謝陌心頭一個咯 ,這就要廢她了?讓她做有史以來最短的皇後,三天半?後世可以直接稱她三日半皇後了。有惡疾那可是七出之一。

「不是惡疾,可以參與祖宗祭祀。」有惡疾之所以是七出之一,就是因為不能參與祭祀。家國大事在祀與戎,打仗跟女人無關,祭祀女人是有份兒的。譬如說每年正月初一,她得帶著各宮嬪妃去奉先殿跪拜歷代先後。

蕭槙盯著她,「朝堂上的事,皇後知道了?」

謝陌趕緊搖頭,「不知道,後宮不得干政,這個臣妾還是知道的。」朝堂上出什麼事了?

蕭槙端起茶水,輕輕撥著茶末,「不知道啊,你說祭祀的事,朕還當你已經知道了。」

「臣妾耳不聰,目不明,身邊只有玲瓏一人,能從哪里知道。」謝陌表白道。她可沒有安插耳目。

「告訴你也無妨,朕要奉太後的靈位入奉先殿享受子孫的香火祭祀,朝臣尤其是禮部的,個個都擺出一副死諫的樣子。」

謝陌的眼珠子轉了轉,奉先殿里的歷代先後,那可都是元後。就像是她這樣的,元配正宮,還得是半路沒出啥意外,一路皇後或者太後當到閉眼蹬腿的。繼後或者是像雲貴妃這樣追封的,那是沒資格的。這事事關禮儀成法,朝臣肯定是不能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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