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對那些供人取樂的女子的做法吧,心血來潮之時便這麼隨心所欲的逗弄。她是皇後,不是青樓女子。謝陌感到一陣莫大的憤怒。
謝陌腦子轉得飛快,蕭槙已經好整以暇的在解她的衣帶了。看得出來,他今日的心情很好,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臣妾、臣妾不慣在外面。」謝陌都快哭了,她也不想這個時候打斷他的興致。可是,在這里,真的是超出她的底限了。伸手去握住他寬衣解帶的手,滿眼的祈求。
「你每次都要讓朕不痛快是不是?讓朕不痛快你就痛快了?」蕭槙的臉沉下來。
「不、不是的。」見他罷了手,謝陌想把被拉開的衣服再系上。手顫抖著,好容易系上了,偷眼去看蕭槙,臉又跟黑炭一樣了。
「我們、我們……」進去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忽然一陣天翻地覆,她已經仰躺在了躺椅上,而蕭槙覆在她身上。
蕭槙也是之前知曉了蕭楓的事,忽然心生感慨,生在皇家,婚事大多不如己意。所以才突然起了進來看看謝陌的念頭。一看之下,她衣衫有些不整,然後臉也紅撲撲的,再加上水清幽說她補藥吃多了,他忽然就很想就在這幕天席地下好好的感受一下她的存在。
可是,謝陌是天底下最會潑人冷水的。他一腔熱情被她的動作表情還有那怯生生的眼神澆了個透心涼。
蕭槙扯下自己的腰帶照樣蒙了謝陌的眼,然後狠狠的發泄。一時之間,謝陌都能听到身下躺椅傳來的嘎吱嘎吱的響聲,再听到他的粗喘聲和涼椅的吱嘎聲的伴奏,一時羞憤的直欲死去。心頭只有一個念頭,快點結束吧。
到最後蕭槙就抱著她,這麼赤著身體睡在了躺椅上,也不從地上隨便撈件衣服來遮羞。
不冷,可是在滿天星空下什麼都沒穿,謝陌非常的不習慣。但是蕭槙好像已經倦極睡去了。手壓在她胸口,腿也纏著她的。她根本起不了身。退一萬步說,就算她能起身也沒用,衣服都被蕭槙撕破了,沒法穿上身回屋里去。
而且還有一個很要命的問題,之前水清幽幫她在涼椅旁點了燻香,所以沒有蚊蟲叮咬。可是這個時候,那燻香用完了,開始有蚊子嗡嗡作響了。
謝陌實在不想在這外面睡上一晚上,那不是喂蚊子麼。最關鍵是,太羞人了。
于是借著月光看到有一只蚊子停在蕭槙左臉上,她鼓起勇氣,抽手打死了蚊子。大小也算報了回仇。
「你干什麼?」蕭槙被她一巴掌抽醒,怒目而視。
謝陌把女敕白的手舉起來,手心里一只死蚊子和一攤蚊子血,「蚊子膽大妄為,膽敢吸龍血,臣妾幫皇上打蚊子。」
蕭槙見她說得一本正經,滿臉端莊,襯著身無寸縷布滿痕跡的身子,實在是詭異得勾人。
「你把朕……叫醒,是因為方才還沒有滿足?」蕭槙眯眼道。
謝陌驚恐的搖頭,怎麼起了這個效果。本以為他也會嫌蚊蟲叮咬然後想辦法換地方睡覺的。他們都光溜溜的,總不能讓人送燻香進來吧。
眼見蕭槙興起再戰之意,謝陌縮成一團,但涼椅只有那麼一丁點大,所以方才他們才睡得那麼局促,又能往哪躲。
好在又有兩只悍不畏死的蚊子在蕭槙耳邊嗡嗡作響,他揮手把它們拍死,再戰之心這才熄了。
「什麼地方!」
謝陌敢怒不敢言,這不是您找的好地方麼。
「鄭達,去給朕和皇後各找一套衣服。」
外頭的人應聲去了。謝陌的衣服倒是好辦,玲瓏從衣櫃里馬上找出來一套。而蕭槙平常很少過來,這邊沒有放他的生活用品,鄭達打發人回去取的。
這就要等一陣了。
蕭槙舒展四肢平躺著,手枕在頭下。可憐謝陌被他擠得有要掉下去的危險。為了不摔得一身土,只好往他身邊擠擠。
蕭槙手腳不讓,但還是把她摟了一些過來,半趴在他身上。心頭忽然覺得今夜的夜色很美,自從登基,很久沒有看夜色的閑情逸致了。
這麼赤身相接,很容易出問題的。謝陌察覺到蕭槙的身體真的開始起了變化。如果他之前說要再戰還有逗她的意思,現在確實真的起火了。
「蚊子、蚊子」謝陌揮手打蚊子。
「信不信朕松手讓你掉下去?」
信!謝陌收回了手。
「皇上、娘娘,衣服取來了。」
謝陌立時便想去取,然後看蕭槙的眼寒星點點的看著自己,反應過來,自己沒穿衣服,怎麼能去接。
蕭槙倒是沒想到這個,鄭達那麼精明一听說讓找衣服,肯定知道他們的衣服已經不能上身了。肯定只會把衣服放在錦帳外,而不敢在那里站著的。只是她這個急于逃離的動作,有些把蕭槙傷著了。
上次也是,他覺得通體舒泰,她就狠狠剜他一眼,然後還到淨房干嘔做出吐了的假象。她就這麼厭惡他,厭惡和他一起共享魚水之歡?
領悟到自己光溜溜的,謝陌便不敢動了。雖然外頭肯定沒人在,她還是不敢當著蕭槙的面就這麼走來走去。只能拿眼看著蕭槙,後者冷哼一聲,走過去把衣服拿進來,丟在謝陌身上。
謝陌快手快腳的穿好。見蕭槙還在系衣帶,便過去幫忙。他黑沉的臉色這才好上一點。待到謝陌給他系好,便頭也不回的往坤泰殿寢宮而去。
鄭達和玲瓏給他們找的都是寢衣,本來嘛,半夜三更的穿什麼正裝。穿正裝那得好幾個人幫手才行。現在,誰都不適合走進去。
而且,他倆還有個想法,換了寢衣,自然是直接回房間睡覺了。皇帝總不至于穿一身寢衣回去乾元殿吧。
這一晚,謝陌和蕭槙終于睡全乎了一晚上,沒有被人打斷,也沒有人半路離開。
次日四更,蕭槙起身的時候,謝陌還在睡著。按規矩,她是該提前起來伺候的,梳妝打扮都該在四更之前完成。可是,她跟玲瓏一樣,都把這茬給忘了,實在是頭一回沒經驗。以至于蕭槙起身的時候,她還睡得挺好。沒辦法,昨晚累著了。
蕭槙想起自己昨晚睡得好好地,被她一個巴掌拍醒,當下也不輕不重一巴掌打在她臉側,「朕都起身了,你還兀自好眠。」
謝陌忽然抬起腿就是一腳踹過來,距離太近,又猝不及防,蕭槙險些沒躲過。而謝陌一擊不中,也不計較,翻身向著里側,接著又睡了。
玲瓏哆哆嗦嗦的在外頭說︰「皇上,我家娘娘如果沒睡飽,是六親不認的。」
「她還敢對朕撒起床氣?」
鄭達適時出聲,「皇上,時辰不早了。」本來今早就起遲了,再跟皇後計較這個,恐怕早朝的時辰會耽誤了。
「回來再跟你算賬!」
謝陌是被次第遠去的「皇上上朝」的聲音給叫醒的。她揉揉頭坐起來,十分迷茫的‘唔’了一聲。
「哎呀娘娘您可算醒了,您今天可闖了大禍了。」
「我干嘛了?」
「你踹了皇上一腳。」
謝陌的記憶回籠了,「那、那他說什麼沒有?」
「皇上趕著去上朝,他說回來再跟您算賬。」
「他、他還要回來?」
「皇上是這麼說的。唉,別說這個了,您趕緊起吧。」
「哦,哦。」謝陌一邊麻利的爬起,一邊說︰「皇上從來沒有早朝後還回來的,對吧?他就是那麼一說。國家大事那麼多,他肯定一會兒就忘了這茬了。你看,他上回罰我抄的十遍《女誡》,不是現在也還沒要過去麼。」
玲瓏看著謝陌,「娘娘,您沒發覺您昨天到現在同皇上的相處和你們從前有些像麼?」
謝陌的手一僵,想起昨夜蕭槙在她身上凶狠的進出,現在還有點不寒而栗呢。
「我、我要先沐浴。」
泡在溫泉里把自己細細搓洗了一遍,謝陌才穿上衣服出來,細細打扮,然後開始用早膳。
蕭槙是個很勤政的皇帝,每日里都泡在政事上。所以謝陌現在也不用急,而且多半他忙了一陣早忘了要回來收拾她的事。
不過,昨晚她斗膽扇了他一巴掌,那可是使了全力的,胳膊都輪圓了,今早又差點踹了他。蕭槙好像還是挺記仇的一個人,而且從不吃虧。昨天他睜開眼的時候,看那樣子好像要直接抽回她一巴掌一樣,不知為何最後沒有下手。
謝陌出去走動,因為昨晚的事不能讓人知道,所以江嘯沒有受到任何懲罰。此刻他便迎上來行禮,「末將見過娘娘」。昨日多虧水姑娘示警,他才能在皇上的人到來之前和有些失控的公主及時分開。不然,皇上一怒之下說不定會做什麼。所以,他對皇後還是很感激的。
謝陌看出來了,她輕聲說了句︰「有些事,還是忘了的好。忘了,對誰都好!」
昨天蕭槙听了一回蕭楓涕淚俱下的述衷腸,所以進去找了謝陌。從坤泰殿離開之後又微微有點後悔,他不應該一時被妹妹的哭訴弄得心懷動蕩,就進去找謝陌。當蕭楓哭訴的時候,他除了為她惋惜難過,居然還有一絲慶幸。謝陌現在就乖乖兒的呆在坤泰殿里。不管情不情願,她這輩子都得呆在他身邊了。
他最後對蕭楓說你要恨的話就恨吧,皇兄受著就是。蕭楓哭著說她會乖乖的嫁過去,但是請他千萬不要為難江嘯,因為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此際他找了江嘯過來,後者精神尚好,只是看得出來眼底布滿血絲恐怕是一夜未眠。
「你跟公主有私下往來?」蕭槙一臉的肅殺之氣。
「回皇上,絕無此事。臣不敢玷污公主清譽,昨夜、昨夜實是第一次私下里見到公主。」江嘯只是把頭磕到底。
蕭槙也覺得如果一早有往來,不可能自己會不知道。
「昨日何人給你通風報訊的?」他昨日其實是想拿住蕭楓的情郎作為威脅,省得事到臨頭出什麼變故。可是暗衛趕到,卻只見到公主和貼身侍女。而蕭楓就對著他又哭又笑的述說心事,還保證一定會安安分分的坐上婚車。他這才沒有動江嘯的。
「是,是水姑娘。」江嘯在皇帝目光逼視下不敢隱瞞,只好吐實。
「哦,皇後對你倒是挺夠意思嘛,听說今早她還勸你來著。」
江嘯自然知道有人在監視皇後,只得說︰「是,娘娘勸末將,有些事還是忘了的好。忘了對誰都好。」
蕭槙輕輕呢喃︰「這麼說她是準備要全忘了。」
這次宮中朝中大肆搜捕淮王余黨,謝陌為了避嫌連冷宮都沒有去,更加沒有探听淮王是否因此受損,這是她給出的態度。現在又听她對江嘯說這些,想來她是想明白了。她如今,是他的皇後,與淮王再無瓜葛,不會再干出當年那樣的事來。可是,也不得不防吶。當年,她不也是他即將過門的正妃麼。
其實淮王這次,倒是絲毫無損。不但無損,皇帝還把廢後的待遇提高了,又派專使前往安撫淮王。說是知道他于此事無涉,不過是被人利用了名頭而已。還說天子與淮王,是骨肉兄弟,必不致為這點事就離了心的。
淮王蕭楹,現在就在貴州的封地,他是事後才得到京城傳來的消息的。這時,專使離此已只有七八天的腳程了。
「母後她怎麼……如今母後情形如何?」
「回稟殿下」
「是王爺,孤早不是太子殿下了。」蕭楹蹙眉道。
「是,回稟王爺,謝娘娘如今癱瘓在床,身邊的人統統都被處置了。現在換成皇上指派的人照看。皇後娘娘也時刻被監視,為了避嫌都不能親自去看望。不過自從她到過冷宮以後,謝娘娘的際遇好了許多。」
「陌兒…皇後如今的日子也很難過吧?」
「是,皇上對皇後私下里根本是全無尊重,百般折辱。大婚之夜竟然夜半從坤泰殿出去,又到了慧芷宮過夜。還逼著皇後向雲太妃敬茶,說是由太妃代雲太後受之。如今的後宮也在雲家的貴妃掌控之下,皇後進宮,甚至只被允許帶了一個貼身宮女,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更有甚者…」
蕭楹的眉峰簡直要擰起來,身子前傾,「還有什麼?」
「皇上每次都要人親眼看著皇後喝洗胎的湯藥。」
蕭楹站起身子,「是本王無能,護不住母後。更是本王無能,生生害得皇後受如今的罪。」沉吟許久,坐回書案後,「本王要給皇上上折子。」
「王爺是要分辨這次的事麼?」
「不,這次的事皇上心里明鏡一般,他不是派了專使要來安撫本王麼。有什麼到時候再同專使說就是了。本王上折子是要為皇後分辨當年的事。」
「王爺不可,您上這道折子,不就坐實了宮中有您的眼線,您對宮中發生的事了如指掌麼。」
「本王擔心皇後的處境,上折子為她分辨當年之事不應當麼。這與在宮中是否有眼線有什麼關聯。」
一旁的侍者方成道︰「王爺,這折子您的確不能上。皇上心底最在意的,怕就是您與皇後青梅竹馬中表之親的情誼。您上折子替皇後分辨,怕是會適得其反。皇上不但不會信,反而會認為您與皇後藕斷絲連,心底還在暗暗的思念對方。」
蕭楹想到自己那個弟弟執拗的性子,提起的筆凝住,一滴墨就此滴落紙上。
方正繼續苦勸,「王爺,皇後自小與皇上熟稔,她既然此時沒有說,肯定是知道說了也不能取信。您也不要再說了。如果皇上對您生了更深的怨懟之心,您身在千里之外,他又有所顧忌,不會對您怎麼樣。但是,皇後和謝娘娘可還在宮中呢。」
蕭楹把筆扔下,恨聲道︰「大丈夫生天地之間,竟連自己的母親都不能保護。還讓嫡親表妹因己之故,受盡屈辱。」
「王爺,那個專使定然不只為了安撫而來,還是想想怎麼應對吧。您也知道,如果不是先皇有言在先,皇上他……」
「別胡說!」蕭楹一口打斷方正的話。自己的存在對于新帝的確是一個不安定的因素,他會不會相機對自己下手,真的很難說。是不是他們兩兄弟,終究還是逃月兌不了刀兵相見的結局?
母親不會有生命危險,畢竟她還是二弟手中牽制自己的一顆棋子,但是,她的境況一定不好。而陌兒能施以的援手也有限,她現在根本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皇上如今,是乾綱獨斷,他不過是個小小封王,又是曾經和他殊死爭奪過儲位的人。而那些一心希望他能整齊勢力回去奪位的人的做法,想必更是他的催命符。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覆巢之下無完卵。自己這一支,怕是會被連根拔起。而連累的人也得是成千上萬。所以現在,每做一個決定都必須分外的小心。
可是如今,他都已經是在天下最貧瘠的地方了。他就算想起事,也湊不夠軍餉的吧。拿什麼去讓人給他賣命。只是,他這個曾經的嫡皇子,當了十多年太子的人,無論如何都會是新帝心上的一根刺。
祖制如此,他無法接母親到身邊奉養。而陌兒更是名正言順的皇後,他再關心又能如何。謝阡人在京城都沒有辦法。而且方正說得對,他去關心陌兒,恐怕會適得其反。
可是,難道就不聞不問麼?蕭楹手撐著頭坐在書案後痛苦不已。
淮王妃江氏在門口嘆一口氣,她當過短暫的太子妃,就這個名頭就能讓她一輩子都不能順暢的喘氣。王爺更慘,幾歲就被立為太子,十多年後一朝被廢,但凡有一丁半點差錯,滅起族來,首先逃不掉的就是妻族和母族。三族之中還有父族,但這個同皇帝是共同的可以不受影響。就是母族,那也是皇後的娘家。最危險的,反倒是她的娘家了。不曾得過丁點好處,卻要受最大的危險,任誰都會不服的。父親時時後悔,當時貪圖國丈的名頭,結果現在陷入這樣的境地。早知道當初怎麼都要找一個借口推掉這門親事的。
昨天娘家有人來看望,提及梁國公輾轉與堂兄取得了聯系。讓江氏好好的探听淮王心底是如何想的。可是,在不知道淮王心意之前,她不能隨意說什麼。
「王爺,中秋節的貢禮已經打點好上路了。」江氏從門外進來。
蕭楹抬起頭來,「辛苦王妃了。」自從來了這里,過年過節上供的年節禮都是王妃和王府的長史在打點。蕭楹對這個臨近廢黜時才來到他身邊的女人也有三分內疚。
「王爺,臣妾有一個想法,您看可不可行?」
「什麼?」
「您不是擔心婆婆麼,不如請旨讓臣妾或者是哪位妹妹上京侍疾。」
蕭楹搖搖頭,「從來沒有封王的妃妾留在宮里為婆母侍疾的先例。皇上一定會駁的。這樣做不是說信不過皇上皇後會善待庶母麼。更何況如今的皇後還是本王的親表妹,更加的說不過去。」大戶人家分家庶母尚且能跟著親兒子出去當老太太呢,可是皇家為了控制封王,卻是不讓帶的。
「是臣妾想差了。」
那天蕭槙沒顧上回來收拾謝陌,因為梁晨抵京了。他當然不是需要去迎接什麼的,但是,對于梁晨的到來,也需要和謀臣合計合計。
睡前,謝陌便對玲瓏說︰「瞧把你嚇得,皇帝是日理萬機的,沒那個閑工夫跟我計較那麼多。」不過她嘴上說得硬氣,其實也提心吊膽了一天。
「娘娘,听說梁國公世子抵京了。大少爺已經帶人去招待了,而皇上在同陳夫子等人議事。」
「這些你從哪打听來的?」
「不是奴婢打听的,昨天皇上不是來過了麼,還同娘娘那般、那般恩愛,所以今天奴婢往宮門處望,就有人主動告訴奴婢了。」
謝陌冒火道︰「誰叫你跑到門口去張望的,人家還以為是我叫你去的呢。」說著想了想昨晚的事,「昨天,是鄭達和你,嗯,還有水清幽故意張羅的?」說她補大發了,在那種情況不就是幫她勾引蕭槙麼,哼哼!
玲瓏看著自己的鞋尖,「老話不是說夫妻倆打架……」
謝陌煩躁的擺手,「我跟皇上,哪是夫妻打架這麼簡單。以後不要再這樣了,鄭達居然也跟你們混在一起。」
「大公公也是好心。」
謝陌躺下想那個剛抵京的梁晨,她見過,還很臭屁的回去告訴過母親,說宮里來了個很漂亮的大哥哥。可是,比她還是差了一點。
當時母親笑得喘不過氣來,說誰都沒有我的陌兒漂亮。
對,漂亮,這就是留在謝陌腦子里對梁晨的記憶。也是謝阡今天一見之下對如今的梁晨的印象,不過,很快他的職責就讓他把這點小心思拋下了。
這個梁晨美貌歸美貌,卻斷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褲子弟。此人治軍甚有手腕,乃是梁國公的左膀右臂。皇上想借公主的婚事把人留在京城,這也算斷了梁國公一臂。就不知道事情能不能順利進行了。
看看天上的月牙兒,要到中秋佳節了。可是陌兒在宮里,咫尺宮門相隔不得相見,老父在雲陽老家,他也只能遣人問候。
謝懷遠回老家的目的,和不語雲游天下的目的相同,都是為了避免擾亂政局。他們都是身份特殊的人,所以行事也必須小心。不語原來是化外之人,但從他在易儲一事上出了聲,就不能全然置身事外了。為防止以後再有人去請他出面干涉皇帝的舉動,他主動的離開了皇都。雲游天下,也看看如今這片天下可還太平。而謝懷遠是眾人眼中淮王一黨的領袖,又是當今國丈,更要緊他為相數十年,朝中很難找出和他全無瓜葛的人。所以,他也必須遠離朝政。何況,先帝明言讓他還鄉。
謝阡想到這里有點沮喪,一家子人卻分隔兩地。父親隔得遠,但至少還能通音信,而妹妹離得近卻很難說上一句話。就是宮宴上遠遠見了,也只能是多看兩眼。
妻子和兒女偶爾進一次宮,帶回來的消息也不多。謝阡覺得母親不在了,父親又離那麼遠。照顧好妹妹是他的責任。可是,身份所限他卻盡不到這個責任。
回到家,看到迎出來的妻子的兒女,他的臉上才露出笑容來。一手牽了兒女,一手摟了妻子往里走。他不是不在意自己這個小家庭,只是因為知道妹子過得艱難所以格外的憐惜,好在妻子能夠理解。
次日,妞妞由白管家陪著上街去買東西。她買的不是胭脂水粉,而是匕首。是自己畫了出來訂做的。今日得空便自己跑一趟過來拿。
這是個百年老店,店里還有其他的客人。但都是非富即貴,因為這里的東西就沒有一件與便宜沾邊的。
那邊有個客人無意中轉頭看到樓上的妞妞卻像是一下被定住了一般,記憶中的往事像流水一樣的在腦子里流淌。
「世子爺,那位就是國舅爺的嫡長女。」侍從打听過之後稟道。
「怪不得那麼像。簡直像是陌……那人就從我腦子里走出來一樣。」
「世子爺慎言。」
「知道了。」
白管家也注意到了有人盯著小小姐看,他問了店老板,店老板也不知這幾個人的來路。好在來人也知道失禮,很快收回了目光。
妞妞還不察覺的盯著她的匕首在看,她很滿意,爽快的付過錢下樓去。看到被稱作‘世子爺’的梁晨也楞了一下,心道這個人真是挺好看的。原來書上說的潘安宋玉衛玠之流的美男子世上真的有啊。她才十歲多,所以看到也只是單純的欣賞了一眼而已。
梁晨朝她微微點頭致意,她報以禮貌一笑,然後出了店門。因她還算年幼,所以母親拘束的不算厲害。父親有時覺得不妥,母親就說︰「你看看陌兒,從小到大都被拘束著。我不想妞妞也這樣。等再大一些我自然會拘著她。你以為咱們還能留她幾年呢。」
其實謝陌倒沒有從小到大都拘束著。只是因為小時候母親就病了,所以除了進宮的日子,大半都陪著母親身旁,後來還曾經逃婚在外半年。所以也不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了。
白總管一路都在想方才那人是誰,這京城的大戶人家他怎麼也該有個面熟才對。最後想到了梁王世子身上,就是他了。
梁晨是在等候皇帝召見,閑暇之余到處走走。謝阡來驛館見他,問他生活上有沒有什麼不習慣的,他笑著說沒有,還說早上見到了謝阡的千金。
「她啊,被她母親給慣壞了,我偶爾說說都不行。讓世子見笑了。」
「哪里,令嬡天真活潑,不曾受過壓抑,這樣很好啊。同她姑姑從前倒是很像,眉宇間一般的神采飛揚。這麼多年不見,也不知故人是否無恙。」
謝阡道︰「說起來,不但皇後是世子的故人,皇上也是吧。」這人把話題往他妹子身上扯是個什麼意思。
回憶起謝陌來,梁晨還是比較愉快的,畢竟那是個管他叫‘美人哥哥’的可愛小女孩。可是回憶起皇帝,他的心情著實有點復雜。原因無他,漂亮的梁世子曾經被囂張跋扈的二皇子狠命揍過,拳頭都是照著臉打的。害他這張俊臉腫得跟饅頭一樣,青青紫紫了一個月。
到底為了什麼事已經想不起來了,雖然事後二皇子也被先帝意思意思的做出了懲罰,但是和他受到的傷害相比那是不值一提的。他足足在府里躲了一個多月才敢出去見人。
現在,那個人南面稱孤,他是臣子,甚至可以說是質子。這件事他只能選擇遺忘。
進京後被晾了兩日,第三日皇帝召見了。梁晨一早只用了參湯便進宮了,這東西扛餓,而且不會總想去方便。回頭皇帝談興正隆,你總不能說︰「皇上您先坐會兒,臣去方便一下。」
十年不見,人的變化自然是很大的。昔年跋扈的總角少年已是如今深沉的天子,溫潤如玉的俊顏,矜持得體的舉止,顯得泱泱大氣,尊貴從容。如果自己不是受害人,梁晨都很難相信他會是當年施暴的人。
親切的召見過後,皇帝親自作陪帶他在宮里走走。哼,先是晾了他兩天,讓他知道君臣分際,然後又如此親切。估計接下來就是賜婚了吧。長公主他自然也曾見過,不過那時就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兒,比謝陌還小呢。不過估計,他等閑是見不到已經當了皇後的謝陌了。
走過當年打架,不,他被毆打的地方,梁晨的眼角抖了抖。也只能任由皇帝拉著他往前,一邊給他指點著這宮里的變化。
「這棵樹,朕記得世子爬過。當時父皇路過,你還在上頭站著。當時你父親還是梁侯,急得不行,只差大罵你沒規矩了。不是在父皇面前,肯定罵了。」
「臣那是為了替皇後撿鞋子。」梁晨只得陪著回憶了一番。
蕭槙想了想,當時謝陌是在樹下站著來著,手里還拽著她的小風箏。他疑惑的問︰「如果說她風箏掛上頭了還說得過去,鞋子怎麼會飛到上頭去的?」
「皇後開始的確是風箏掛上頭了,然後她月兌了鞋子把風箏砸了下來,鞋子就掛上頭了。臣路過,她好言好語的央求,臣就爬上去幫她取鞋子了。」當時謝陌招手叫他,「美人哥哥,幫我一個忙。」然後他就爬上去了,正準備下來的時候先帝和父親過來了。
蕭槙額上的青筋跳了一下,難道沒有侍衛可以上樹去幫她取風箏麼,要干出月兌鞋來砸的舉動。他不知道,那會兒謝陌是假裝午睡偷跑出來放風箏的,這個風箏萬一掛樹上,那就是罪證了。所以才一定要取下來。
「正所謂女大十八變,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如今肯定是不會做這等事的了。」
蕭槙听他一副熟稔的口氣說謝陌,心頭就有點發堵。
「梁晨與朕同歲,朕如今都大婚了,你的婚事怎麼也不急啊?你不急你父母難道也不急?」這事兒蕭槙早打听得門清了,梁晨自然是定過親的,可是女方沒過門就病死了。算命的還說梁晨的八字大,普通的女人是做不了他的正室的。其實這就是克妻的好听點的說法。
接連兩次未婚妻夭折後,梁晨便找不到門當戶對的人家結親了。這個地位的人家本來就不多,誰舍得女兒去冒險。低娶他又不願意,所以就拖了下來。反正他身邊也不缺女人,正妻的位置就先留著,留待有緣人了。
「急啊,可是能慧眼識臣這個東床快婿的老泰山還不知道在哪里呢。」梁晨一臉苦惱的說。
蕭槙拍拍他的肩,「父皇倒是有這一雙慧眼。當年他就很中意你,不過你已經定了親,皇妹又還小,此事就作罷了。如今,皇妹已經及笄,世子可有意尚主啊?」
梁晨一臉的驚喜,然後又猶豫的說︰「臣、臣的八字……」
「公主的八字難道不比你大?算命的不是說你的妻子只有非常之人才做得麼。除了皇妹,誰當得起非常之人這四個字?」
梁晨噗通一聲跪下,「臣謝過先皇和皇上的賞識,若得蒙尚主是梁晨平生之幸。」
蕭槙哈哈一笑,一把把他拉了起來,「如此,以後便是一家人了。」
中午賜宴,由貴妃伴在君側,而謝陌被通知不用出席。
玲瓏憤然,「明明您才是皇後才是正宮,卻讓您不要出席,讓貴妃伴駕,太過分了。」前幾天蕭槙來過夜,玲瓏本來還心存幻想。今天來這麼一出,實在太打擊人了。
謝陌本來看著窗外,聞言道︰「不是一入宮就如此的麼,你氣什麼啊。嫁公主的事,本宮本來就不想插手。趕緊讓人傳膳,不讓去宮宴那飯總得吃吧。」
「是。」
謝陌倒是有點奇怪,往常蕭槙倒沒這樣過,他私底下再是不喜歡自己,明面上還是給足了面子的。今天這樣做分明是直接掃她的臉。不過,能從這件事里摘出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這麼一來,她本來就沒剩幾分的皇後威嚴怕是更加不存了。宮里一直都在傳皇後遲早被廢,由貴妃上位的消息。如今,怕是更會傳得甚囂塵上了。罷罷罷,謝家也好,雲家也好,或是別的哪一家,統統都是皇帝手里的棋子兒,她不是早就認清了麼。
謝陌自己舉著兩個酒杯干杯,告訴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長大了的梁晨不知道是不是依然比女女圭女圭還美呢。如果可以一直不見他就好了,那麼她也就不用去面對他終究有一天會和蕭槙兵刃相見的場景。就記得小時候那個軟乎乎的美人哥哥好了。就記得那個會和她一起在御苑池邊蹲下來照鏡子比美的的梁晨。
不過這杯酒她可不敢真干了,那樣會昏睡一個下午的,傳出去她不要做人了。皇帝不讓她參加宮宴,她就在自己宮里借酒澆愁,還喝得酩酊大醉。
謝陌思忖,難道她的利用價值已經完了?不會吧。這不正是安撫所謂淮王黨的重要關頭。
而宮宴上,不是皇後出席,皇帝給眾人的解釋是病了。其實禮部尚書呂元一才是真病了,謝阡作為侍郎代行其職責出席宮宴,看到上首坐著的貴妃心頭極為不舒服。不過他也是久在官場的人了,自然不會有絲毫流露出來,該干嘛干嘛。
皇帝和梁國公世子在御花園談話的內容已經不脛而走,今天在這席面上的人都知道了。于是紛紛舉酒恭祝。雲太妃依然有些愁容,雲裳于是問︰「姑姑,舍不得吧?可姑娘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雲太妃看著面前的酒杯,忽然下定決心一般對皇帝說︰「皇上,姨母有一個不情之請。」
「姨母請講。」蕭槙放下酒杯。
「姨母實在不舍得楓兒遠嫁,不是有先例麼,駙馬留朝。至少,留個幾年再去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