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個人告訴你，其實你一直以為是不良的少年，他其實很好，只是……好得不明顯罷了。
那個人還說，讓你好好對他。
會不會覺得，無所謂呢？
不會吧。
她說，應該是……不會的、
嗯，不會。
*****
無意識听見他們的對話的。
至少……並不是有意要听到的。
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不是想當作沒听到那麼就會听不到的。
留著一條縫隙的屋里傳出那對老夫妻的對話。
「唉……赫嶺這孩子又來了……每逢阿欽生日的時候，這孩子都會來這里。我還記得他第一次說‘以後阿欽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在那天，我都會來這里過生日，連同阿欽的那一份……’。沒想到，當時還這麼小的孩子竟然那麼懂事，那麼守信用……」
是老人的聲音，他話中無不感嘆，音調沉沉的，牽扯著帶出的是一份不可多得的肅穆嚴謹。
屋里靜了一會兒，老婆婆帶著哭泣的破碎嗓音，喑啞地悲傷著，「老頭子……你說，我們這樣每次生日都有赫嶺那孩子陪阿欽一起過，你說……你說阿欽會不會在那邊的天上也多活了一歲呢……會嗎？會嗎？」
老人沒有回答。
葉非晴躲在外面，她捂住半邊臉頰，心里的震驚蓋過了理智，竟然容許她在這里偷听別人的對話。
如果不是她理解錯了的話……那個阿欽……是死了吧？
死了。
老夫妻倆喪失了孫子……是因為……江赫嶺嗎？
驀地，屋里又傳出了另一個聲音，是江赫嶺的。
他不知何時就在里面了。
低低的嗓音明顯是壓抑著什麼。江赫嶺微微低頭，他俯身把那些關于雞蛋的菜都擺到了這間小屋子里來了，在一個隱秘的小角落里，不高的白牆上掛著一個男孩的照片。
他笑得很陽光。白淨的臉仿佛如同另一個世界來的天使。
「阿欽，你看，每年這個時候你都能吃到番茄炒雞蛋，炸荷包蛋呢……以前你總是跟我說，生日那天是最幸福的，因為爺爺女乃女乃會煮好多好多雞蛋給你吃……你讓爺爺女乃女乃變換著各種花樣……」
「你還說，你最喜歡番茄炒雞蛋了，因為以前你媽媽沒有丟下你的時候，他做的番茄炒雞蛋是你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結果每一次你在你爺爺女乃女乃面前說到你媽媽的時候，爺爺都會拎著很粗很大的棍子追著打你……然後倒霉的話，爺爺太過生氣了，連在你生日的時候都不給你雞蛋吃……」
「現在每年我都和爺爺女乃女乃陪你過生日，應該吃到了的吧……不然就要被老鼠偷去了，你最憎惡老鼠的還知道嗎？記得嗎？你說老鼠總是搶你的東西吃，有時候莫名其妙的，那些埋在床底下攢起來的小零食都會不翼而飛的……」
聲音頓了頓，江赫嶺一半隱在黑暗中的臉龐越發得悲傷了，他說，「阿欽，你總是很調皮，跟一群不良少年糾纏在一起……我總是勸你不要跟他們一起，可你就是不听……」
「最後呢，竟然成了一個會偷東西的人，打架生事端成了家常便飯……可是說到底，你還是最珍惜我這個朋友了……不是因為錢，而是骨子里透出的一種相同的叛逆……然後我記得見到你的最後一面就是你為了替我被別人打而報仇，不小心被人從後面偷襲，那人拿著一塊磚頭拍在你的頭上……」
「當時好多好多血……那個人似乎要打死你似的，又用了啤酒瓶……甚至是棍子……」
「你為了救我，就這麼被他們打死……」
兩位老人已經在一旁泣不成聲，他們老淚縱痕，可即便這樣，也換不回一個活生生的人。
盡管那個人那麼得不爭氣，那麼讓他們傷心，那麼費神……
江赫嶺深吸了一口氣，他緩緩地站起身來，隨即沒有回過頭，只是輕聲道，「葉非晴，我知道你在門外。既然听到了，那麼進來吧……」
女生心頭一片沉寂。不知不覺中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她腳步很輕，生怕擾到了這片淨土。
少年沒看她，只是繼續輕而緩地，訴說著一個不在的人。沒有過分的悲傷，只是把它們深深埋在了心底。
「阿欽，你知道嗎？這里本來是曾經你住過的那間小房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家小吃館，很受追捧呢……雖然地方隱秘不易讓人找到……可是盡管這樣，來的人還是很多。他們都說……他們吃到了一種溫暖，難以言表的苦澀以及……幸福。」
「如果你在。你一定會說‘那當然了，也不看看是我爺爺女乃女乃做出來的食物’……」
「可是你一定不知道，用來這家小吃館的錢，是打死你的那伙人賠償的。他們哀求爺爺女乃女乃不要把他們告上法庭……所以便有了這麼家小吃館。可惜當初我不在……畢竟是太懦弱了，你死了，知道我心里有多麼害怕嗎？總是覺得是我害死了你……」
「于是我逃避了好久好久……最終還是決定來面對了……」
「放心，爺爺女乃女乃現在有我照顧著，也沒有那些人再來破壞小吃館了，他們都不敢了……你曾說過要成為最大最大的混混頭目，讓所有人都害怕你……現在我幫你做到了……我想你應該會很開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