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江赫嶺是帶著怎樣的一種心情離開小吃館的。
只是一路上，他都很沉默著不說話。
雖然……認識不是很久，可是葉非晴覺得，自己像是見證了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過程，只是輕聲對他說，「江赫嶺，我想，阿欽會在天上過得很好的。」
僅僅是出于安慰的話語，卻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她無奈牽起唇角，褐眸微微垂下，蓋住里面一閃而過的悲傷。
風輕輕吹起女生的長發，漫過一陣發香。
走著走著，少年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目光深遠，像是一個局外人在看著別人的過去一樣，他轉過頭來看葉非晴，眼楮里的光認真而專注，「葉非晴，你知道嗎，阿欽，就是在這里，被別人活生生打死的……」他修長的手指著馬路邊上那一片空地。
葉非晴望去，那片地已經沒有了斑駁，只是她會記得，那是片罪惡的土地吧。
「你變成不良少年，也是因為阿欽吧？」她問，不知道為何會這麼問，只是覺得有些答案就這麼呼之欲出了。
江赫嶺搖搖頭，他勾起一個寬慰的笑容，「那時阿欽還在的時候，我們曾是小時候最好的玩伴，雖然我們的家世截然不同，可是我偏偏只要他一個朋友，家里人也由著我去了。後來因為阿欽加入了那些人的圈子里，我也就跟著混進去了。當時……還很小吧。反正是懵懂的時候，阿欽學會了喝酒抽煙打麻將，我也慢他一步學會了這些……」
「那時候，你就是不良少年了？」葉非晴道。
又是搖頭，「不，那時還沒有打過架。跟著阿欽一起，起初只是混社會那樣的，後來才慢慢走上這條路。第一次我和阿欽一起去湊熱鬧，看人家打群架，也跟著往里面扔塊石頭踹幾腳什麼的。最後鬧得越來越大，幾幫人都要來找我和阿欽打架。我因為家庭原因，爛攤子都有父母去解決，也沒有人敢來找我的事情，可阿欽就不一樣了，那些混混跑到他家砸東西，幾乎到了一種追殺的地步了……」
「我被家里人軟禁，有一天終于逃出來了，去到阿欽家見阿欽被人打，就跟著與那幫人打起來，結果身上基本沒有完好的肌膚，最後阿欽拿燈泡砸破了人家的腦袋……因為都是十多歲的不良少年，所以都還沒那麼大膽子，都逃走了……」
「直到有一天，那幾個當初被打的人帶了社會上負責收錢打人的成年人，把正去買米的阿欽堵在一個小巷子的角落里，那些人一起上，後來……後來阿欽為了讓我逃出去，自己卻死在了那里。」
江赫嶺講明了事情的全貌，臉上一片淒然，最終幽幽嘆了一口氣，「所以說，現在我這不良少年的身份，一半是因為我以前就是，另一半……就是為了阿欽……」
「葉非晴，你很聰明。」
女生啞然，似突然失了聲一般，張了張口，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評價你們。總之，我是覺得，這樣不值得的。」
少年沒有回答，只是輕輕仰起頭，狀似自嘲地一笑，「人都死了，沒有不值得和值得。只是……阿欽是我的朋友，就像他當初為了我而死一樣，我把那些人都送進了監獄……你知道我家世的……呵，那些人的下場就是葬送了他們的一生，比阿欽還痛苦，他們每天都要受到虐待，卻又死不了。這種滋味兒，不好受的……」
他說到這里，葉非晴突然覺得脊背發涼。
「女人，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少年輕笑，眼底彌漫著不屑，嘴角愈發張揚地勾起。
女生點頭，卻又片刻之後微微搖頭，她說，「江赫嶺，你是很可怕，可是也很可悲。我想那不會演變成可笑了……」
目光發冷，江赫嶺再次沉默了。
「今天的事情就當過去了吧。其實我找你來還有另一個目的的。」他打破沉寂。
「什麼？」她問。
輕笑而過，轉而恢復成了原本那個江赫嶺。
邪魅而放肆地淺笑，不屑中夾雜著狂傲，認真而輕佻，「葉非晴，做我女朋友吧。」
葉非晴。
做我女朋友吧。
他的眼楮里如是這樣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