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做六道骸的男人,絕對會拋棄你的。」
那一天,雨滴濺落在地上開出透明的花朵。白袍的少年嘴角勾起微笑,對他預言。
他不信。十年的羈絆怎麼會這樣輕易地被摧毀。
雲雀恭彌是孤獨的。即使看上去任性囂張又強大到無與倫比,也會感覺到寂寞。
再怎麼堅強的男人也是會哭的,只不過他太吝嗇那眼淚。
他三歲的時候被父母遺棄。
父母離開前看著他的眼神如同一個陌生人。
那是他第一次哭泣。淚水浸透了髒亂衣衫彌漫了冗長黑夜,無聲哽咽著啜泣。
無聲。
他不敢讓自己發出聲音,因為他知道即使哭得聲嘶力竭也不會換來父母的一次回眸。
沒有人听見,沒有誰理會。
身邊,空無。
他想他是被拋棄了的。他想他是被扔掉了的。
沒有人需要他。也許他就會這樣在無盡的黑暗中模索著,然後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角落死去。
哪里才是安身之所?
──我一直在尋找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安身之所。
──可我連它的樣子都不知道。
直到一天和他有著相似面貌的女孩子跑過來抱住他,哽咽著說,我們回家。
恭彌。我們回家。
不再回到那個沒有親情只有家族桎梏的房子。
我們去我們自己的家。
我不能沒有你啊。
下著雪的冬夜,兩個年幼的孩子互相擁抱著取暖,想要一起去他們所認定的家。
後來呢?
後來,他是並盛的風紀委員長,君臨天下。
一個人就夠了,足夠強大的話一個人就夠了。
我的世界,一個人就夠了。
不需要任何人的插足。
本來他的生活會一直這樣下去。巡視風紀。咬殺草食動物。會為了給姐姐做一個生日蛋糕而弄傷手指卻死活也不承認。
直到、穿過院內建築一樣古老的黑色鏤空圍欄,
看到那個同他一樣孤獨而驕傲的身影。
六道骸。
和漫天飛舞的櫻花。
櫻花是雲雀恭彌的折戟之處,是雲雀恭彌的敗北恥辱之地,也是雲雀恭彌記下這個名字的地方。
那是他們的初遇。櫻花和血的痕跡蝕骨。
後來他們是怎樣走到一起的呢?
雲雀恭彌不知道。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和六道骸似乎就這麼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戀人。盡管姐姐是那樣強烈的反對,他卻是第一次忤逆了她。
——「我愛他,姐姐。
「我真的……很愛他。」
雲雀恭彌不明白為什麼會愛上這個讓他第一次嘗到屈辱的男人。一場又一場毫無邏輯的打斗,一次又一次毫無理由的挑釁。嵐守抓狂的怒罵,大空無奈的苦笑,小孩子依舊打打鬧鬧,在那一片晴空之下。
然而在不知不覺間驀然回首,他卻猛地驚察自己早已如此沉淪在對方的邪魅微笑難以自拔。
于是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青年難得在心底郁悶糾結。
這算什麼,變相自虐麼?
直到第一次與他一起戰斗,那種將自己的性命交付于身後之人的信任感讓他恍然驚覺對方于自己心中的分量早已超出平常感情的無措和不安,自那之後便開始放肆般侵蝕自己的所有感官。無措,因為突如其來;不安,因為害怕失去。
原本自己那波瀾不驚的世界好像在頃刻之間糟成亂麻。
所以當六道骸認真地看著他道出那句表白時,他真的是不敢相信。
——不要相信霧。他們都是虛幻的幻影。
當少女鄭重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的時候,雲雀恭彌和六道骸已經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熱吻。
——對不起……姐姐。
我好像、已經陷下去了呢。
所以——
「你在開什麼玩笑。」雲雀挑起嘴角,一如既往的自信。
「他不會拋棄我的。」
「哈,就這麼相信你與他之間的羈絆?」destino並不意外青年的回答,「那麼我們就打個賭好了。」
「什麼。」
「你的情人帶來的小姑娘,在半個月之前被掉包了。」destino淡淡地說,「是雷諾家族干的。他們秘密調查那個小姑娘除了彭格列以外經常滯留的地方找尋她的頭發、指甲來獲取dna基因。然後在一個月之前在她不注意的時候下迷藥並趁機擄走她,也就是說——
「那個小姑娘,是雷諾家族的眼線。也是幸好你們彭格列在這個月沒有什麼秘密計劃,否則絕對會全軍覆沒的呢。」!!
「你有什麼理由讓我相信你所說的話。如果是庫洛姆被掉包的話,骸沒有可能不會察覺。」
「他正享受著不被追殺的快樂日子呢~而且我說的過吧。」destino歪頭,「是‘完美復制’呢。」
「……」
「所以,那個姑娘也有著能和六道骸交流的能力。你看,連你、彭格列甚至是六道骸這些與她朝夕相處的人都沒有發現,是不是很完美呢?
「哦,順便說一句。那個被復制出來的姑娘可不是像本體那樣無害。據我所知,為了不讓本體的性格影響到復制體,他們對復制體進行了一些修改,比如說那個復制體的能力是本體的百分之二百。
「怎麼樣?拿這個為賭注。」少年勾唇,「半個月之後的朔月之夜。在不告訴別人這個情報獨自行動的情況下,抹殺掉那個復制品,如果這樣六道骸還能在眾人‘雲守有意背叛彭格列’的風聲中與你站在同一戰線,那麼我認輸。」
「哼,那是絕對的。」
「呀咧呀咧,太過自信可是會更容易失敗的哦。如果你輸了的話——」
「隨你處置。」
「很好,我相信彭格列最強守護者一定會兌現這個允諾的。」少年淺淺的一個轉身,純白的淡影終歸消失在淅淅瀝瀝的朦朧煙雨中,獨余半聲微嘆縈繞在青年耳畔揮之不去。
——雲雀恭彌,若是你輸了的話。
——我要你離開彭格列。
——離開、這個世界。
後來,再後來,再後來是什麼?
終究還是,失去了。
「誓,這般清高而假意,類同美好卻脆弱。
言,如此悠然而虛浮,那樣雋永卻頹廢。
誓言,流淌過煙波湖海,徜徉過雲霧天際,終歸如斯易逝在風行之中。」
六道骸對雲雀恭彌說了那麼多次的愛,終于在這一天全部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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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雲守大人你要在這里殺了我的話,恐怕本尊也會一並死去哦。」女子的話語看似清淡卻透著威脅之意,「雷諾家族在我和本尊的體內裝上了聯系在一起的精神栓。如果我死了,那個安裝在本尊體內的炸彈也會爆炸。所以……」
「所以,如果我殺掉你,也就無法找到庫洛姆了嗎。」鋼拐凜泛寒光直指紫發女子,灰藍色眸流轉于其中彌漫開一片冷酷,「那麼,我們來賭賭看好了。」
話落,速劈向紫發女子的銀色鋼拐撕裂空氣後硬生生地卡在了距她鼻尖半寸之處不再移動。畫面,就此定格。
「庫洛姆•髑髏」,從頭至尾絲毫未閃。
「哇哦,就這麼相信我不會對你下殺手嗎。」鋼拐偏移,男子挑眉冷笑。
「因為我相信你不會拿本尊的生命開玩笑,」女子微微頷首微笑,「再怎麼說,本尊也是骸大人最珍視的……」!!!!
噗嗒、噗嗒。
噗嗒……
噗、嗒……
「你似乎太高估六道骸對我的影響力了。」
紅色的液體爭相流出口腔,淌滿了女子白皙的下巴與脖頸。
血珠順沿穿透心髒的鋼拐緩慢滑下,最後墜落于銀色金屬的末端綻開妖冶之蓮。
「所以,你輸了。」
青年闔上眼簾,動作干脆利落地從紫發女子的心口拔出銀色鋼拐。
「庫洛姆•髑髏」與自己擦肩倒下的剎那,他似乎听到一句嘆息自對方唇齒間悄然飄出。
——啊,恐怕真的是這樣的呢。
——真不愧是沒有心的……最強守護者。
雲雀漠然地從口袋里掏出紙巾擦拭鋼拐上殘留的血跡,邁開長腿跨過紫發女子的尸體打算盡快離開。卻在听到一陣腳步聲和隨後傳來的沙啞問話後愕然停住腳步。
「你在干什麼……雲雀恭彌?」
彭格列的霧之守護者深藍色長發翻飛。
「你對庫洛姆……干了什麼?」
意料之外的來客呢。
吶,骸。
你會相信我嗎?
「不給我一個解釋嗎?雲雀恭彌。」六道骸緊緊攥著拳頭,期望著那個人給出一個回答。
「沒什麼好解釋的。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樣。」青年面對質問卻面不改色無動于衷,「庫洛姆•髑髏,——已經死亡。」!!
衣領被猛地提起,然後身體被男人狠狠摔擲于地!
「給我一個解釋。雲雀恭彌……為什麼要殺掉庫洛姆?!!」六道骸死死地拽住雲雀恭彌,失去了冷靜般的怒吼,「你難道不知道她對我的重要嗎?!!為什麼你要殺掉她!!」
天色不知何時已經陰沉下來,碩大的雨珠從漆黑的夜幕中倏地落下,砸到地面發出「啪」的聲響。
雲雀恭彌怔怔地看著情緒失控的青年,耳邊開始不斷回響讓他難堪的話語——
雲雀恭彌,我真的是看錯你了。
為什麼我會愛上像你這樣的人呢?
雲雀恭彌,這樣的你真是令人作嘔。
雲雀恭彌,我就應該在十年前殺了你。
到此為止了,我們之間。
骸……為什麼……為什麼?
難道我在你心中連庫洛姆也比不上嗎?
還是說……
自始自終,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
那十年來你對我的微笑對我的寵溺對我說的無數次的愛……結果都是假的嗎?
我明明……很愛你啊。
壞掉了壞掉了壞掉了……
有什麼東西壞掉了。
支撐著他十年的信念,似乎就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我、輸了。
雲雀恭彌、徹底輸了。
原來十年的羈絆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哈,什麼跟什麼嘛,和那個家伙就從來都沒有開始過,竟會如此口不擇言,或者說妄自尊大,這才是真正的一廂情願吧。看起來自己還是想要在他心里佔據一點點位置,哪怕僅僅只是毫不起眼的角落。
到頭來,不過只是妄想。
為什麼心里憋得悶疼卻無法喊叫發泄?
為什麼哭不出來呢?
痛,
很痛。
痛到無力哭泣。
雲雀恭彌,早就已經哭不出來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誓,這般清高而假意,類同美好卻脆弱。
言,如此悠然而虛浮,那樣雋永卻頹廢。
誓言,流淌過煙波湖海,徜徉過雲霧天際,終歸如斯易逝在風行之中。
前幾天逛貼吧的時候看到的簽,文字很美好,于是……用上來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六道骸寫渣的相信我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