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時節。
在河西省正陽縣曙光鄉爽斯啤酒廠大門口,此刻正聚集了大約五百多人,他們把爽斯啤酒廠的大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把這車砸了——把這車砸了——把這輛小車推倒溝里去。」群情激奮,人聲鼎沸,叫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工人砸車事件即將上演。
這天歷史的時針,正好指向九三年的陽歷元月初六。這天上午工人們鬧事的焦點就是堵在爽斯啤酒廠大門口的,這輛白色桑塔納2000小車。
就在這個時候,從大班車上走下來一個年輕人,年齡約莫有二十多歲,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留著寸發而且根根豎立。這個年輕人劍眉虎目,皮膚略黑,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他身穿一件軍綠色棉大衣,手提一個軍綠色大包,昂首闊步走向人群——他就是馮盛。
「這年輕人長得太英俊了。」有一個眼尖的中年婦女悄悄地自語道。
馮盛走到一位大叔跟前,很有禮貌地問道︰「大叔,這里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這麼多人?」
這位大叔看了馮盛一眼,便問︰「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真的不知道,我離開家鄉已經五年了,轉業回來第一次到我們鄉上。」
大叔用手擦了一下眉毛上的寒霜,離人群稍微遠了一點,小聲說︰「你問我算問對人了。正陽縣是一個農業縣,沒有任何工業,爽斯啤酒廠是曙光鄉的唯一企業,而且是國營企業。五年前建廠,當時爽斯啤酒在咱們河西省都是小有名氣的,銷量很好。一瓶啤酒可以賣到一塊五,廠里五百多工人每月都能拿到工資,有時產量高了,工人的工資還比鄉政府的工作人員工資高,于是就有一部分人眼紅了。」
大叔向四周看了看,害怕被別人听到似地繼續說︰「之後,鄉上的干部就想盡辦法,往啤酒廠里面安排自己的親友。鄉上的黨委書記王金山,也開始插手啤酒廠的管理。他是鄉黨委書記兼爽斯啤酒廠的廠長,而鄉黨委書記王金山的後台,又是正陽縣的縣長馬青山。馬青山也想在啤酒廠撈些好處,但他是縣長不便出面,于是讓自己的兒子在縣上開了個公司。公司名字叫,馬騰實業啤酒代銷有限責任公司,說實在的也就是一個皮包公司。」
說到這里,這位大叔有些憤慨,他接過面前馮盛遞過來的香煙,點燃後狠狠地吸了一口接著說︰「馬騰為了壟斷爽斯啤酒的銷售權,就和鄉黨委書記王金山有了口頭協議。協議規定爽斯啤酒廠生產的啤酒,由他的公司全權代理銷售,不得給任何其他代理商。而馬騰從我們廠代銷的啤酒,一瓶代銷進價算下來,也就八毛錢,可以說是在吸工人的血汗錢。你猜他把進的爽斯啤酒銷到外地,一瓶能賺多少錢?」
馮盛搖了搖頭說︰「我猜不到,大叔請講。」
「一瓶爽斯啤酒,銷到外地,一瓶就賣一塊八,他純賺一塊錢。這幾年馬騰就靠爽斯啤酒廠發了大財,而我們爽斯啤酒廠的工人卻倒了大霉,一些老的管理人員被排擠出啤酒廠。現如今啤酒廠管理混亂,到現在啤酒廠幾個月都沒有發工資,快倒閉了。」說到這里大叔的眼眶里滿含淚水。
听到這,站在大叔面前的馮盛,好像明白了之間的利害關系。
「那這個桑塔納2000,堵在爽斯啤酒廠的大門口正中央,是啥意思?」馮盛有些著急地問道。
這位大叔氣憤地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說道︰「情況是這樣的,你看馬上要過年了,這麼多工人好幾個月沒有拿到工資了,怎麼過年?
于是全廠老少聯名寫了一份,交到了鄉黨委書記王金山的手里。王金山油水也撈夠了,眼看啤酒廠要倒閉,害怕事後全鄉人民罵他,就發了善心。他同意把最近生產的三十噸啤酒,悄悄高價賣給外地的代理商,賺點錢給全廠工人發工資。
他想讓大家能過年的時候,不罵娘就行。沒有想到,最後消息還是被走漏了。堵在門口的這輛白色車,就是馬騰的小車,我前面看到馬騰的司機,把這輛小車堵到大門口以後,就熄火走人了。」
「我明白了,謝謝大叔,我想你可能是以前爽斯啤酒廠里的管理人員吧?」
馮盛神情很嚴肅地問道。
大叔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說︰「年輕人真有眼光,,我就是第一任爽斯啤酒廠的廠長,叫劉正德。」
馮盛伸出手和劉正德緊緊地握了一下,說道︰「劉廠長,您是這個啤酒廠的功臣,工人不會忘記您,鄉政府也不會忘記您的。」
見這個年輕人馮盛能這樣說,劉正德有些感動。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听到有人這樣評價他。說他是爽斯啤酒廠的功臣,他確實是功臣,一點也不夸張。就連爽斯啤酒的商標名,也是他給取的,現在已經是物事人非了。
馮盛回頭一看爽斯啤酒廠的大門口,許多穿工裝的年輕工人,手里拿著鐵棍、鐵鍬、高喊道︰「把這輛車砸了——把這車推到溝里去——」
然而,喊歸喊,鬧歸鬧,沒有一個人敢真正地動手,看起來叫囂的很厲害,可以說是雷聲大雨點小。
馮盛走到一個工人跟前說道︰「把你手里撬輪胎的鐵棍給我。」
此刻爽斯啤酒廠大門口的吵鬧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這個軍人模樣的年輕人,不知道他要干什麼。
少做思考之後,馮盛高聲問道︰「鄉親們——我把堵在爽斯啤酒廠大門口的這輛車,砸了好不好——」
「好——好——砸了它——砸了它——」呼應聲,再次一浪高過一浪,許多年輕人激動的滿臉通紅。
只見軍人模樣的年輕拿著鐵棍,大步走到堵在爽斯啤酒廠大門口,那輛白色的桑塔納2000車跟前,右手舉起了鐵棍就要往下砸。
一雙雙期待的眼神,一顆顆激烈跳動的心,許多人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在此刻仿佛要從嘴里蹦出來似得。
「 嚓——」一聲巨響,軍人模樣的年輕人手中的鐵棍,狠狠地砸了下去。
爽斯啤酒廠大門口所有的人,倒吸一口涼氣驚呆了,可以說有些不知所措。在心里喊道︰我的天呀,你真的敢砸。
「 嚓——」又一鐵棍砸在了車的引警蓋子上,引警蓋子中間凹了下去,前面翹了起來。車上的白漆紛紛月兌落,張著嘴的引警蓋子,就像一只要吃人的老虎。
好多年輕人瞪著驚恐的眼楮,好多中年人嚇得腿有些發抖,有些老年人則嚇得扶住了牆。
「 嚓——」再次傳來砸車的聲音,這一鐵棍砸在了白車的頂子上。這三鐵棍仿佛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大家的心因害怕而顫抖著。
空氣好像凝固了一般,四周死一般沉寂,無數雙眼楮驚恐地望著軍人模樣的年輕人。
這輛車最少估計在十萬元以上,至于真正是多少錢,大家不知道。因為在他們來說,家里能有一輛拖拉機,已經是有可以炫耀的資本了。那時候家里能有輛小車,他們連想都不敢想。
害怕,大家真得是害怕了。十幾萬,處在這樣一個窮山僻壤的地方,啥時候能賠得起呀?讓大家更害怕的不是馬縣長的公子馬騰,而是馬縣長。馬縣長號稱「馬王爺」在縣上那是出了名的厲害角色,就連縣委書記都得讓他三分。
听人說,馬縣長咳嗽一聲,都會把下面的人嚇得渾身發抖,可想而知,這個軍人模樣的年輕人闖了多大的禍。
曙光鄉老一點的人都知道,有一次馬縣長到所轄區的一個鄉下去調研,一個比較年輕的大隊支書,不知天高地厚,在言語上頂撞了馬縣長一句。當時馬縣長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但他沒有發火。馬縣長眼神如刀,如果說眼神能殺人的話,這個支書當時就被殺死了。領導的威信不容挑戰。一個小時後,這個大隊支書被撤職,原因能力不夠。至今這個當時的大隊支書,再也沒有機會踏上仕途之路。
站在人群中的劉正德,此時驚得半天合不攏嘴,自語道︰闖禍了,真得闖禍了。他自責自己剛才不應該多嘴,說出真相。真相讓人悲憤,讓人沖動,沖動是魔鬼。這個軍人模樣的年輕人太沖動,等吃些虧就知道輕重了。
就在鄉親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的時候,軍人模樣的年輕人,一步就跨上了白色桑塔納車的車頂。他站在上面大聲喊道︰「鄉親們——大家不要害怕,砸車事情的責任,由我一個人來承擔,與你們沒有任何關系,大家請放心。難得有這麼多人聚在這里,我宣布一個消息。
我就是新來的曙光鄉鄉長,叫馮盛。我是一個轉業軍人,做事情雷厲風行,可以說嫉惡如仇。在以後的日子里,我的首要任務就是帶領大家致富。鄉親們如果遇到啥大困難,或者大的冤屈都可以來找我,只要是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都會盡力幫大家解決,我的講話完了。」
听了這話,人群中掌聲雷動,年輕的人把手都拍紅了;中年人在拍手之余,有些擔心。鄉黨委書記王金山,在位十多年,鄉上人都叫他「王老虎」此人心狠手辣,脾氣暴,嘴巴臭,有時還打人。
望著站在桑塔納2000車上的馮盛,望著他那還很年輕的臉,鄉親們替他捏了一把汗,你能斗得過王金山嗎?他可是「王老虎」老虎發威可是要吃人的。再說王金山的背後還有馬縣長,你的背後有靠山嗎?種種的擔心寫在鄉親們的眼神里,馮盛看得清清楚楚。
車被砸的消息不脛而走,等待馮盛的又將是什麼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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