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在正陽縣縣政府辦公大樓內,馮盛正焦急地等待著縣委書記的接見。縣委書記的辦公室門口有幾個人拿著報告等縣委書記簽字,等得也很著急。
大約等了有半個小時的樣子,縣委書記的秘書走到馮盛跟前說道︰「馮鄉長,徐書記讓你進去。」
當馮盛走進縣委書記辦公室的時候,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擦臉油味,這個味道馮盛很熟悉,野戰部隊上每季度給干部發著種擦臉油。他猛然才想起,听組織部部長孟浩說過,新上任的縣委書記是個女的。
縣委書記的辦公室有一百多平方米大小,辦公桌上有一個花瓶,里面插著富貴竹。常言道︰飯里有肉不瘦,廳里有竹不俗。辦公室里收拾得整整齊齊,仿佛在軍營里一般。放眼望去,面向窗戶旁邊站了一位女士。
光看背影,這個徐書記給人英姿颯爽的感覺。她站在那里站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馮盛又覺得這個背影在哪里見過?馮盛在腦海里開始搜索著。
「你來了?」徐書記平靜地問道。
听到這一聲干淨利索的問話,馮盛楞了一下,這聲音太熟悉了,難道是?
就在這個時候,徐書記突然轉過身來面向馮盛,馮盛楞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新上任的女縣委書記竟然是她——徐天嬌。
馮盛呆呆地看著芳齡只有二十七歲的徐天嬌,她一米七的個頭,一頭齊耳短發黑密油亮,眼神灼灼而又犀利。她沒有化妝皮膚微黑,有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健康美。她一身很合體的西裝,雙手抱懷,就這樣笑嘻嘻地看著發呆的馮盛。
「徐副團長,怎麼會是你?你怎麼也轉業了?」馮盛馬上以立正的姿勢站立,給徐天嬌敬了個禮驚訝地問道。讓馮盛驚訝的還有一個原因是,徐天嬌在部隊上的時候是副團,到了地方如果沒有很硬的背景,能當個副縣長已經是很不錯了。如今徐天嬌直接以正團的級別,接任縣委書記的職務,這不能不讓馮盛對她刮目相看。
徐天嬌放下雙手還了禮,走到了馮盛的跟前,看著有了一夜夫妻情的馮盛說︰「叫我天嬌,我已經不是野戰部隊的團副。作為野戰部隊的一名神槍手和指揮官,你的轉業是野戰部隊的一大損失。為了你的事情,我抱打不平,結果我也轉業了。我舍不得你,厚著臉皮到正陽縣來任職,這樣的回答你還滿意吧?」
「很滿意,我也舍不得你。人常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瞞你說,我早都有轉業的念頭,不過這次是借了團里讓我轉業這個契機做了轉業的決定。我為國家盡忠五年,已經夠了,我現在要盡孝。還有就是正陽縣至今還很窮,是全國有名的貧困縣,我轉業一方面希望能為家鄉做點實實在在的事情。另一方面是考慮到我母親。她如今她孤身一人,需要人來照顧,我是獨子,我不照顧她誰來照顧?」
當徐天嬌听到這些解釋,又看到馮盛胳膊上的「孝」字的時候,她的眼神柔和了許多,說道︰「沒有想到你還是一個大孝子,我現在理解你了。不過,你作為一個野戰部隊的特種兵營長,只要你繼續努力,可以說在部隊幾年後,你可以升到團級或師級干部,在部隊好多領導都看好你;再說了,你可以將你的母親接到部隊上,你沒有時間照顧她的時候,我也可以幫你照顧你的母親。」
「我也這樣想過,也這樣做過,但我母親她那里也不去。自從我父親去世以後,她有些精神恍惚,身體也大不如以前。在我父親去世前三年,她那里也不會去的。」說到這里馮盛的眼眶里已經有了淚水。
徐天嬌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徐天嬌遞給馮盛一張面巾紙,馮盛擦干了眼淚。徐天嬌溫和地問道,「你父親怎麼這麼快就去世了?」
「我在部隊上接到電報的時候,已經說我父親是肺癌晚期了。等我坐飛機趕到家,六天後我父親去世。從病情確診到去世,就一個月的時間。」
看到馮盛暗傷的眼神和滿嘴的胡茬子,徐天嬌有些心疼他。她很想走過去把馮盛摟到懷里安慰一下,但她知道這是縣委書記辦公室,一旦有人進來有些不妥,所以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徐叔叔最近身體還好吧?」馮盛看著徐天嬌問道。
徐天嬌微微一笑說︰「好。五年前我爸到部隊來看我,在獨自晨跑中突然心髒病復發,不是你救他,他早都沒命了。這次我爸听說你轉業了,在我臨上任前,他叮嚀我,讓我先給市委組織部認識的朋友,打個電話問一下你到任的情況。他就害怕你膽子太大,地方官場又很復雜,擔心你會吃虧。我想正陽縣委組織部,在接到市委組織部的電話時,如果有人想對你下手,會有所顧忌的。」
「謝謝你天嬌,你的那個電話,還真是幫了我一把,要不然我就被縣公安局戴手銬關進監獄里了。」馮盛很認真地說道。他沒有問徐天嬌的父親在河西省具體干什麼工作,徐天嬌也就避而不談。
听了馮盛這話,徐天嬌笑了,笑得很嫵媚,說道︰「看來我還有點用,你一直不讓我幫你,這次是歪打正著了。給我說說怎麼個情況?」
「馬縣長的兒子馬騰,成立了個皮包公司,壟斷了曙光鄉爽斯啤酒廠的啤酒銷售權,五年了賺了不少的錢。這幾年由于管理混亂,爽斯啤酒廠快倒閉了,五百多個人,幾個月都沒有發工資。快到過年了,全廠工人想把最後一批生產的啤酒給另外一個批發商,賣個好價錢好過年。但馬騰知道消息後,把自家的桑塔納2000堵在了啤酒廠的大門口,不讓拉啤酒的車出廠,所以我就把馬騰的車給砸了。結果馬騰讓縣公安局的人來抓我,最後還是馬縣長下令給我解的手銬,並且當著全廠五百多人給我道了歉。」
「馬縣長這是在善後,害怕你把事情鬧大了,我到任後來個深挖細究,拔出蘿卜帶出泥,這個老狐狸。」徐天嬌冷笑著分析道。
馮盛長嘆一口氣,惋惜地說︰「天嬌,你轉業太可惜了,而且還是來全國最貧窮的縣當縣委書記。」
「可惜什麼?都是被你害的。我有老又丑的,轉業就轉業了吧,我也想換個環境。」徐天嬌說得很輕松,但心里卻不輕松。她看著馮盛會不時地走神,那晚兩人的激情燃燒畫面,如放電影一般不時地出現在她的腦海里,馮盛也是這樣。
馮盛一著急便說道︰「誰敢說你長得有老又丑的?我打得他滿地找牙。天嬌在我心目中,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能力還很強,一般的男人還真不是你的對手。」
听了馮盛的贊美,徐天嬌用灼灼的目光再次看著馮盛問道︰「既然我在你的心目中長得漂亮,而且還很有能力,你想過娶我做妻子嗎?」
「想過,但還要看你以後的表現。」馮盛壞壞地一笑說道,「要做我的妻子,我的要求是很高的,你要繼續努力。」
看時間不早了,馮盛便換個話題一本正經地問道︰「徐書記,曙光鄉的醫療事故,孟部長給你匯報過了吧?」
「匯報過了。你對這件事情怎麼看?有啥想法?先談一談。」徐天嬌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問道。
馮盛想了一下說︰「我認為現在不是追查責任的時候,首先要考慮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拿出辦法來。等這個醫療事故平息了之後,該是誰的責任一個也跑不掉,該賠償的賠償,該撤職的撤職。」
「那你有啥解決的辦法嗎?說出來我听一听。」徐天嬌感覺自己和馮盛談工作的時候,倒是配合的很好。
馮盛看到徐天嬌不再激動了,說道︰「在這件事情上,鄉政府是有責任的,所以我想在鄉政府給做了絕育手術的王翠蓮安排一個正式工作。等過幾年醫療水平提高了,再把王翠蓮的輸卵管給接起來,還要考慮精神賠償的問題。只有這樣才能平息這次醫療事故,所造成的不良影響。」
「對這些責任人的處理,你作為曙光鄉的鄉長,你拿出個意見來。」徐天嬌又把球踢了過來,馮盛沒有踢回去,他只有接球。馮盛知道徐天嬌在感情上不太成熟,但在官場上還是有一套的。
馮盛站起來有些氣憤地說︰「我代表鄉政府,要求給鄉黨委書記王金山記大過處分,給主管計劃生育的副鄉長郭志剛撤職處理,給計劃生育專干鄭選明開除公職,賠償精神損失費的處理。對張家灣村的婦女主任張桂蘭,撤職並作經濟處罰。」
「不錯,看來你對這件事情的處理,已經有了基本成熟的想法,我可以考慮你的建議。早上你就不要走了,吃完飯後找個賓館休息一下,下午列席常委會。」徐天嬌很平靜地安排道。
看馮盛要走,徐天嬌又補充說︰「雖然我的政策性強,理論水平也不低,但到了地方,人生地不熟,情況更不熟,容易被下面的人忽悠。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好官,也需要下屬的支持才能把工作做好,你說是不是?」
「徐書記,我明白,我會全力以赴地支持你的工作。」馮盛很沉著地表了態。
對馮盛的回答,徐天嬌很是滿意的,她隨手拿出一個新傳呼機給馮盛說︰「你把這個傳呼機拿著,有啥事情我們好互相聯系。」
看著馮盛拿著傳呼機離去的背影,徐天嬌再次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