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台上的打斗越來越激烈,愈來愈精彩,不斷有人被打下來,不停有人飛上去。
他們除了要互相攻擊,防止別人領先一步,還得接受來自天香樓護衛的防御,是以要揭開鮫紗並不容易。
天香樓以華麗的暗紅色調為主,角落里花團錦簇,玉壁上懸著畫屏張張,高高的樓頂上紅綢結花,雕鏤著精美艷麗的圖畫,使得整座花樓瞧起來奢華雍容又頗為大氣。
而花台四周,紫紅鮫紗,自上而下垂落,宛若屏障。
第一花魁的琴聲穿過紗簾飛出,繞梁環耳。
仿佛還帶著一縷女子的淡淡香意,香意清冷,自有股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潔氣度,和花樓的脂粉胭濃,奢華萎靡恰恰形成強烈的對比!
楚翹不精通音律,但她卻能從音色中感覺到那女子的情緒。
又或許正是如此,才越惹得這些男人爭相一睹這位亡國公主的容顏,瞧瞧這朵清蓮,究竟有多高潔。
李泫的功夫不弱,但或許是缺少一點實戰經驗,又或許是沒有其他男人那般洶猛的想要爭奪的心,混戰中,他看起來有幾分吃力,接近花台時,還挨了花樓護衛一拳,身後穿著便服的御前護衛露出殺氣,想拔刀而上,但都被李泫的目光警告,最後咬牙忍下。
趙十心知自己恐怕惹了禍,此刻站在那,大把大把的冷汗從臉上流下。
娘 !他是不是不該瞎出主意,帶皇上來這種地方?
「嗨!」趙十大拍腦袋,都怪自己,太急于邀功了!
「爺!當心、您的左邊!誒誒、右邊、右邊!後背!後背、後背!」趙十左晃右晃,踱來踱去,伸長了脖子對著花台指指點點,李泫根本听不見。
楚翹見李泫改變了策略,似乎想鋌而走險,從花台正上方突襲,既知道李泫不願丟了面子,又失去了耐性,不想再和那一群男人爭哄,攢足了內力攻上去。
一名護衛從左上角飛下來,招式比李泫要更快,李泫若被擊中,得摔個結結實實!
楚翹自然不會讓李泫出這麼大丑,她暗暗捏了一根銀針,卻在她動手之前,似有泠光一閃而過,悄無聲息射去,快到幾乎讓她以為只是錯覺,等她醒過神來,李泫已飛至花台頂上,一氣呵成,劈開紗幔!
「嘩——」花樓里滿堂喝彩。
李泫卸下眉眼間的戾氣,露出帝王般傲滿自得地笑意,朝楚翹望來。
楚翹卻追蹤著剛才攻擊李泫的花樓護衛,那護衛的臉頰上,有一絲細微的傷痕。
剛才的確有人出手助李泫一臂之力,可惜對方出手太快,無從尋覓。
「玄兄,好本事。」楚翹迎上去。
璟幽跟在楚翹身後,袖里藏著乾坤,無人察覺。
鼓點停歇,滿樓里喪氣聲、大笑聲、唾罵聲、叫好聲此起彼伏。
隨著姬三娘飛上花台,大家立即濱住呼吸,無數雙充滿期待和獸欲的眼光盯著那簌簌飄落的幔子,簾幔墜地,琴音戛然而止,隨著那幔子被扯下去,牽動頂上機關,一陣清香的花瓣飛落如雨,氣氛哄抬至高潮,一女子,清步走出。
楚翹的眼前有片刻的眩目,那的確是一個沉魚落雁,玉骨冰肌,如空谷幽蘭一般美麗的女子。
只見女子年約二十,著一件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挽了一條翠水薄煙紗,如雲的黑綰著繁復的髻,頭飾金步搖,珠花碧玉簪,額上畫一抹點金的花蕊妝,耳上綴了兩顆碧綠碧綠的東珠墜子,這番著裝,襯得整個人宛如冰天雪地中皚皚山崖上,白茫茫世界里繽紛飛舞的雪花,美得讓人嘆息!
天香樓里嘩然聲一片。
阿梔冰冷得毫無一絲溫度,又沉靜得望不見底的眼眸,淡淡掃過面前的浪客,像這些年來的每一回一樣,仿佛看著的只是一縷空氣,然而阿梔的眼光淡淡掃過璟幽時,忽一下大怔!
阿梔太沉靜,太冰冷,以至于她的吃驚也表現得十分細微,看在旁人眼中,阿梔只不過對璟幽多停留了一眼。只有阿梔自己知道,花袖里,她細微顫抖的十指緊緊交織在一起。
哥哥!太子哥哥!
多少年了,久得連阿梔都快數不清這些屈辱的日子。
阿梔只記得,她被俘來雲溪的那年,才是稚齡少女。
但是阿梔不會連親人的樣子也記不住,即便是化作了飛灰,阿梔也記得她的幾位兄長和父皇母後。
「央兒,簾子已被人揭開,今夜替三娘好生招待這位公子!」姬三娘笑盯著李泫,只見李泫望著阿梔久久不曾回過神來,那姬三娘看慣了男人的這種眼神,並不多想,推著阿梔向李泫走去。
李泫自己卻清楚,他之所以多看了阿梔幾眼,不過是因為,阿梔穿了一襲淺綠的花裙,李泫在看見阿梔的剎那間,竟不由自主將阿梔的臉想象成‘喬生’的臉,這才一時怔住。
「玄兄,美人在前,總不好讓人痴等,你不若去未央姑娘的房中,我們留在外頭等候就是。」楚翹將李泫的出神看在眼里,但她並不擔心李泫會被阿梔勾走,李泫的性子,不會讓他看中一個被諸多男人哄搶的青樓妓子,且還是一個敵國公主。
「你想多了!不過是你想看,我才去搶。」李泫刻意的解釋。
「我姬三娘可不管你們是有意還是無意,這麼多人瞧著,你既然揭了簾子,我家央兒今晚就得奉陪到底,你們是想听她唱曲,彈琴,跳舞,陪酒,哪怕是游湖助興下棋畫畫,沒有什麼是央兒不會的!」
「姬三娘!這可不行,他是把簾子揭了,可他還沒一擲千金!」
「對對!規矩不能壞!」
底下一群浪客吆喝著,李泫冷了臉,「趙十!」
趙十立馬上來,捧出一盒金錠子,盒子打開,立即閃瞎了眾人的狗眼。
李泫道︰「姬三娘,這些可足夠?人我不要。送給我這位兄弟!」他指著璟幽,「今日恰是他生辰,算我聊表心意。」
滿花樓嘩然聲響起。
居然有人對第一花魁不感興致的!
居然有人揭了簾子拱手讓人的!
那些沒成功抱得美人歸的,慪也被李泫慪得吐血。
姬三娘笑逐顏開︰「公子大手筆,我天香樓也沒規矩說不能拱手相讓,央兒,伺候好這位公子,一定要讓公子今兒晚上盡興而歸!」姬三娘又瞧了璟幽兩眼,俱是喜歡。
璟幽立于人從中,沉默不語,李泫上前低聲道︰「這是御令。不必顧忌,你只和她去便是!」
「公子……請隨我來。」阿梔冰冷一禮,幾名侍女隨著,阿梔先行一步,璟幽看了一眼楚翹,跟阿梔而去。
一場喧囂落幕,另一種繁華上演,天香樓里鶯鶯燕燕不在少數,那些沒能抱得花魁的男人們,很快便從別的姑娘那尋到安慰。楚翹和李泫來到座,李泫擯退所有人,楚翹從位子上站起,斂衣,「皇上生氣了?」
李泫連喝了三杯,看著她,他拍著身旁凳子,示意楚翹坐下。
楚翹挨著李泫坐下,李泫又飲了三杯,陡然抓住她的手︰「你……」
「皇上?」
李泫的眼楮望著翹,露出幾許意亂情迷,「你可知道朕為何不來這天香樓?」
楚翹盡量忽視李泫的親密接觸,只微笑著︰「難道是因為拜幽國的阿梔公主?」
李泫搖頭︰「朕還真不知道,原來他們把阿梔公主弄到了這種地方。朕以前不來,是因為,這天香樓屬于諸葛家族的產業,背後擁有者則是紫微王!」
楚翹心里翻了個白眼。
居然是……
怪不得風格極致的奢華,到處是暗紅如血腥般的華麗氣息!
再看那姬三娘的張狂和玲瓏,的確不是一般人能駕馭,楚緋夜手底下究竟有多少能人異士?
「紫微王權傾朝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區區一個拜幽國的亡國公主,在他手里,不過是一只苟延殘喘的螻蟻,可以任由他欺辱!若是朕,只會賜她一死,留個清白的全身!似這般凌虐,下作的手段,簡直有辱我雲溪皇室的尊嚴!」
談及楚緋夜,李泫就如同一只狂的老虎,還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李泫顧及的只是面子、尊嚴和驕傲,楚翹不贊同,也沒去反駁。
至于楚緋夜將一個公主囚在青樓,還弄得人盡皆知,花魁美名遠播,的確夠卑鄙。
「既然是這樣,皇上為何還要來,為何要去爭搶花魁?」
李泫借著酒意,熱切看著翹︰「說得是……既然朕討厭,為何又要去做?」他看似自問自語,實則已經泄露了他內心的矛盾。楚翹清楚地知道,李泫為她動心了。
雖然她也只是個少女,不諳男歡女愛的情事,但她勝在足夠聰明和狡猾,也足夠世故和圓滑。
李泫的弱點,實則很明顯,要勾引李泫拿下他並不難。
不過,不代表她會真的對李泫奉獻出身子,傻逼才會這麼做。看著李泫半醉半醒,情意迷亂之間慢慢俯身欲吻她的唇,楚翹飛出袖中金絲,打翻了李泫肘旁擱著的酒壺,她呀地一聲︰「皇上,都怪喬生看弄髒了您的衣裳……」
李泫如遭雷擊,霍地起身,耳根後一陣青紅紫白的交替著,他許是驚覺自己剛才的舉動,內心也被自己震撼到,一時惶惶,「你留下,等朕……朕去馬車上換一身衣裳便是!」
李泫匆匆出了座,額上一時涼,一時熱,看得趙十膽戰心驚。
「皇、皇上……?」趙十小心低聲。
李泫扶著趙十︰「朕這是,怎麼了……」
「皇上!若是覺得此處不好,咱們換個地方?」趙十後悔死帶李泫來天香樓。
李泫讓自己鎮靜下來,深深納了口氣,拂開趙十︰「不必了,去拿朕——去拿我的衣裳。」
趙十立馬應了聲便去了,李泫一時不敢回座,走到外頭散去心頭燥熱,並對身後的御前護衛冷言道︰「剛才的事,誰都不準說出去!」御衛紛紛頓頭應是,這些御前護衛,均是右相安排給李泫的人,還算靠得住。
李泫一走,座內,楚翹便卸去滿面偽裝,換上沁冷涼薄的容顏。
事實證明勾yin一個男人,比養條狗還要累。
一個穿著銀紅羅裙,容貌嬌艷的婢女走進來,以琉璃盤托著一白玉酒壺,來到楚翹面前,禮貌羞澀地說︰「公子,這是姬三娘特意為幾位公子準備百年陳釀的玉液,三娘說,一定要讓你們嘗嘗,若是好,還要再另送兩壺。」
這婢女起了身,規規矩矩斟下兩杯酒,遞了一杯與楚翹︰「公子,您嘗嘗?」
楚翹只看著那婢女,卻沒接下來的意思,心底一聲惱怒的嗤笑,在她面前下毒無疑于班門弄斧,剛才這婢女斟酒,酒香入鼻,楚翹立即便現酒中被人下了‘助情花’。
楚翹面上只是不動,內心卻小小吃驚。
難道有人看出她是女兒身,想趁機下黑手?
這人是不是太沒品位了?她一身男裝,再加修飾過的容貌,不及這花樓眾多女子,那人怎麼就看中了她?再且,有本事來天香樓尋歡作樂,亦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來對她下手。
「公子,公子何不嘗嘗……您再這般瞧著奴家,奴家可要……」婢女眼底,一絲獰光閃過!
騙的不成,想要來強的?
楚翹嗤笑,倒要讓你自個吃下去才好!
婢女手影成刀,對楚翹脖子掐來,楚翹指間銀針射出,婢女反應倒也極快,這一針以酒杯抵擋,酒杯在手中瞬間碎裂,婢女眼底狠色更濃,攻擊未停,楚翹覺此女子武功詭異多端,憑武力對打沒多少勝算,轉而欲下毒,只是毒未下,對方人卻陡然間身子一僵,睜著冷目,軟倒在地。
楚翹還沒來得及擰一下眉,眼前陡然一張放大的臉︰「小女圭女圭!」
白老頭,紅光滿面,笑嘻嘻地瞪著楚翹。
楚翹下意識地往後略一退身,「怪爺爺?!」這老頭是何時出現的?內功究竟到了何種地步,可以來無影去無蹤,真正連一絲風聲都讓人無從察覺。
「你、別過來!」楚翹頭一回覺得冷汗涔涔,這老頭子太詭異,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突然殺性大,把她劈成肉沫沫。她估模自己的金鞭、金線、銀針、蠱毒對這老頭毫無施展的余地。這回可沒有楚緋夜那人妖突慈悲來替她擋一掌。
「你別怕!這女子要害你,老頭子我替你打暈了她!你是九娘的女女圭女圭,那就是老頭子的、的、的……哎呀,總之老頭子會護著你就是,九娘那臭小子,難得對一個女女圭女圭手軟!我不能把你給嚇跑了!」
「呵呵,我倒是不怕她……」楚翹心說,我倒是有點怕長輩您。
楚翹既警惕的睨著老頭,又試探地問︰「您和九叔叔是什麼關系?」至于老頭口中難得手軟這句話,楚翹才沒興致去深究。
「關系?我是老怪物,他是小怪物!我是他師傅,他是我徒弟嘛!」
「師……傅?」楚翹一頭冷汗。
能得此人傳授武功,哪怕只得一半精髓,也足夠讓人望而生畏。
幸得楚紅鸞是楚緋夜佷女。
怪老頭笑嘻嘻地︰「女女圭女圭你也來這喝花酒?有眼光,有眼光,這樓里的美酒多得數不過來,老頭子我最喜歡!噓……可千萬不能別讓人知道,老頭子我身無分,只能偷!」
「怪……」楚翹剛想說買幾壺酒給他,老頭卻突然抄起桌上的白玉酒壺,湊到嘴邊嗅了嗅,「哎呀!好酒!好酒好酒!」楚翹阻攔不及,「不能——喝……」那下了‘助情花’毒的酒,便已被老頭咕嚕咕嚕喝了兩大口。楚翹一頭黑線,她真的無法想像一個怪老頭中了藥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見她這般瞪著他,怪老頭突然間靦腆地一笑︰「呵呵,這是個好東西,你也嘗幾口,就不算我偷了!」楚翹再次心驚,可依然毫無反抗之力,怪老頭倏忽間如鬼影般欺身上來,眨眼點了她的穴,捏了她的嘴,就往她嘴中灌了幾口。
楚翹心中一萬句‘見他娘的大頭鬼’呼嘯而出!
她誓下次再踫見這混老頭,一定繞道離他百丈之外。
怪老頭捧著白玉酒壺,跟捧了寶貝兒似,對著楚翹嘻嘻道︰「這下好了,老頭子我喝酒去咯!」
什、麼?!
死老頭,要走他大爺的也先給她把穴位先解開不行麼!
楚翹徹底暴怒。
楚翹只能指望著李泫趕緊回來,或是御前護衛能現異常。
不過……她還是不指望了,御前護衛沒理由會守著她。
沒一會,地上那假扮婢女的女子揉著腦袋,清醒過來,略打量了一會情況,便露出一抹獰笑。
楚翹徹底無語。
一條黑紗,綁了她的眼。
下一瞬,楚翹便被女子扛在肩頭。
在大約半盞茶的時間後,楚翹忍著顛簸時帶來的極其難受的反胃感,總算是被女子扔了下來,身下觸之輕軟,更讓楚翹的心沉了一截——是床!
眼上的黑紗被人粗魯地扯掉,那女子噙一抹極蔑的冷笑︰「藥性作了?哼,等著吧!會有人來臨幸你!」女子伸手,只解了楚翹一處穴位,讓楚翹可以開口說話。
「你……」楚翹剛開口,不由立即熱了臉,助情花乃是極邪的藥,藥性十分厲害。這才半盞茶的功夫,她已覺身子綿軟無力,口干舌燥,血液中如有一簇簇小小的火焰在焚炙著她,即便是冷言冷語,說出來也化成了小獸一般的呢喃,豈能不讓楚翹羞急。
「便宜了你!」
那女子似非常惱恨,別扭的一轉身,狠狠地啐罵了句︰「臭男人!」
楚翹忍不住嘴微微抽搐。如此說,她們沒看出她是女兒身?換句話說,應該不會有女人迷倒男人干出霸王硬上弓這種荒唐事。再換句話說,她遇到的其實是更荒唐的事,那就是被一個喜好男風,有斷袖癖好的男人盯上了。
這麼一思索,楚翹反倒稍稍放了心,等男人現她其實是個女的,有那麼丁點的可能會放過她。
但也有可能,男人葷素不忌,男女皆要。又或者,一惱之下殺她性命也是有可能。
「璟……幽……」楚翹真希望和美人花前月下的是她,而不是她成了別人的床上奴。
只可惜楚翹微弱的喊聲,一絲都無法傳至璟幽的耳中。
花魁廂房內,布置得宛若殿堂般華麗精致。
阿梔的四名婢女奉茶、斟酒、擺上糕點水果,璟幽于房中看了幾眼,阿梔坐在一張三寸高的梨花木團香雕鏤軟衾矮榻上,清清望了眼璟幽,冰冷說︰「公子,請您坐。」
「公子,此為我天香樓獨一無二的雪花雕,應是再適合公子不過,您請嘗嘗。」婢女奉上一小盞美酒,璟幽望了望那酒,接過來,飲盡。
阿梔的面容,冰冷得宛若雪上的玉珠花,「公子,想听未央撫琴,或是讓未央陪公子吟詩作賦也行。」
璟幽淡看阿梔一眼︰「琴,古琴。」
阿梔頜,便讓婢女擺上古琴,焚香沐衣,對四名婢女道︰「都退下吧,我與公子單獨盡興。」
「是,姑娘……」四名婢女有禮有節,攏袖退下。
璟幽盤膝坐下,拿起一旁小圓幾上放著的酒盞,語氣中帶著兩分敵意︰「听說未央姑娘,曾是拜幽皇朝的公主?」
阿梔正欲撫琴,听罷指停在琴木上︰「本以為公子不是個俗人,沒想到,和其他客人一般,開口便也是這句疑問。」阿梔揚起頭,雪玉般的目光冰冷得絲毫沒有溫度,「是,我叫阿梔,是拜幽國唯一的公主。」
「哼,」璟幽掐著酒盞,「拜幽?拜幽早已淪亡,何來拜幽……」
阿梔對望璟幽︰「是,是沒了拜幽,皇朝已不復存在。但阿梔的家永遠在那方土地上,阿梔的心永遠屬于拜幽!未央只是個死人,公子,您要听死人彈琴嗎?」
璟幽寒徹的黑眸中,敵意越深︰「听。我也想听听,一個死人何來琴心,也想听听你們拜幽人的內心,究竟是否是惡魔化作的。」
阿梔冰冷的玉眸,化出繽紛的雪雨,冷得幾乎將一切凍結︰「那公子,可要細心聆听了!」
阿梔手挑琴弦,琴音清脆流出,她的目光始終平視著璟幽,指法嫻熟地彈奏著,那一根根細白的弦線,在她縴細如玉的手指間撥動,有種說不出的淒美。
璟幽稍有幾分優的慵懶靠于矮矮的小圓幾上,一邊听曲,一邊飲酒,冰寒的黑目中浮上譏笑︰「來,拜幽的公主,讓我教你,什麼叫撫琴……」
他起身幾步走過來,緊靠阿梔坐下,將阿梔圈在懷中,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放肆握住阿梔的手去撥動琴弦,「你們拜幽人,沒有心,沒有心的人又怎麼會奏得出好听的琴音?我看,公主還是別在我面前獻丑了。」
「公子,請您坐回您的位子!」阿梔冰冷道。
「怕什麼,怕我?如果不是你們拜幽人殺害我至親,我還真不想踫你,我踫你,還覺得惡心。但我也想讓公主你也惡心。」璟幽在阿梔的手上模了一把,「來,再彈……」
阿梔簌簌抖,冰冷的玉眸中浮上淚珠︰「公子之恨,何嘗不是阿梔之恨!」
「你的恨,我不懂,但我的恨切之入骨,皆是拜你們所賜!公主可別忘了,你今晚已被我買下,和我彈奏幾曲琴曲,是你身為青樓伎子該盡的義務!」
「阿梔賣藝,不賣身!」
「有何區別?亦不過是青樓中任由人玩弄的玩物罷了,我倒是很願意,今日能得機會玩弄公主,方覺得內心一腔仇恨痛快了大半!」
阿梔抿著冰冷如霜的譏笑︰「從我一弱女子身上找快慰,這就是你們雲溪男人?」
「少廢話,快彈……」
一滴淚,兩滴淚,是她的,也是他的。
兩個人的淚滴成一團,濺在古老的琴木上,暈染成一簇小小印記,如一朵淒婉的雪花。
璟幽的手指醮了酒水,在琴木上飛快寫下兩個字︰妹妹。
阿梔的手指沾著淚水,亦不著痕跡寫下幾個字︰哥哥。
璟幽的衣袖拂過,將字跡抹去。
哥哥,哥哥!她的景憂哥哥!她至親的親人!
阿梔淚如雨下,孤身飄零在雲溪,阿梔已經太久沒有感受到親人的氣息。
她真的等到了,阿梔一直相信哥哥會來。
「公子、請您放尊重一些!」阿梔玉眸中淚痕猶在,已恢復沉靜如死水般的冰冷。
「階下囚,樓中奴,公主認為自己還有尊嚴可言?」
阿梔緊咬冷唇,用力拂琴而去,連帶著將璟幽一把拂開,「這里已經沒有公主阿梔,現在我是未央,是天香樓頭牌,公子該知道這兒的規矩,就更應懂得自重!」
璟幽撢了撢錦袍上灑上的幾點酒水,起身擲掉酒盞︰「帝京第一花魁,也不過如此——」
阿梔忍著忍著,不去看璟幽離去的背影。
「來人,送公子!」
四婢女出現,將璟幽恭送出去。
阿梔的眼前,剪影燈火輕輕晃了晃,阿梔沒有抬頭,她知道是誰。
紫溟的臉很冷、很冷,甚至比阿梔還要冷得沒溫度︰「剛才,他若敢再踫你一分……」
阿梔心一沉,冰冷玉眸望著紫溟︰「又要在我眼前大開殺戒?」
「你不喜歡血,我可以廢他雙臂,斷他骨頭,不必見血。」
紫溟說這話時,仿佛只是在說折斷一根花枝。
阿梔的唇抖,冰冷的眸子,終于多了幾分憤怒︰「只有你踫我最多,何不殺了你自己?」
紫溟眯眼,亦步亦趨,踱上來。
阿梔身子顫,一步一步往後退。
直到她的背貼在櫃面上,再無後路可避。
紫溟輕輕撫著阿梔的,十分輕柔,像對待一個森林中迷路的孩子,「阿梔,我只是在保護你。」他的語調平淡得毫無波瀾起伏,他輕柔的動作和笑意,都化作了阿梔眼里的惡魔,憎恨冰冷的瞪向他。
最後,阿梔敵不過紫溟那冷得可怕的眼神,像以往一樣,她低頭,抿唇,不語。
「說話,松齒,我不喜歡你這樣!」他討厭看她咬著唇的樣子。
阿梔咬得更緊。
紫溟皺眉︰「阿梔,不听話,我會用我的辦法讓你松開齒。」
阿梔臉色一瞬間慘白,以往紫溟用嘴‘欺負’她的畫面涌上腦海,阿梔把嘴皮咬破,咬出血來。
紫溟冷臉,抓住阿梔的肩,他低頭壓下來,卻在覆蓋的那一剎,听見阿梔緊咬的唇齒里說出幾個字︰「我恨你——」
紫溟直起身子,阿梔不敢抬頭,一縷風吹飛她的,紫溟已消失無影。
阿梔渾身無力,虛軟在地。
這一邊是冰霜雪冷;這一邊,是水深火熱,受助情花荼毒的楚翹在熱火中煎熬著。
「嗯,璟……」楚翹泥軟在香衾上,無法動彈,眼瞧著花燭又融化了一截,體內助情花的毒性越來越強烈,她的意識開始有點飄忽,四肢百骸中如有成千上萬只蟻蟲在鑽動著,癢得她難以忍受,血液滾燙,肌膚之上在慢慢的汗,助情花的毒性催使她的每一寸肌膚,都散出一股子幽香,香氣yin靡。
從方才那女子帶她來時,一路的聲音听辨,再看看這間房,幽暗昏僻,同樣是以大紅大紫裝點出艷麗雍容,又詭異張揚的風格,楚翹八九分可以肯定,她仍在天香樓。
這里,應是天香樓底下,一個單獨的內室。
敢在天香樓動手,又能在天香樓有這麼一間奢華密室的人,莫非是他?
楚翹倒寧願是楚緋夜在與她頑笑,想出這種骯髒法子來捉弄她,消遣他千歲爺無聊的煩悶。
但直覺告訴她並不是,楚翹再沒心思猜測將她當成獵物的變態是誰,只因助情花藥性已擴散至全身,她喘息著,咽喉干渴,火熱難耐,哼出的音符十分膩軟,听得人全身都酥酥麻麻,似連骨子都酥軟了去。
「嗒……」清晰的腳步聲響起。
迷蒙的視線,在上上下下的懸浮,楚翹側軟在錦被上,她能夠看見一個人緩緩的向她走來。
這個人,身穿臧海青的袍子,袍子逶迤垂地,上面以黑金線繡著大片大片蓮花,若隱若現,垂逸的長袍如一片黑雲壓來,在地磚上拖出簌簌的聲響,身影模糊不清,依稀只覺得男人十分高大,一身陰邪的氣息,和楚緋夜有幾分相似,但又絕不是他。
楚緋夜更多的是妖異血腥、華麗邪肆的黑暗氣息!
而這個人,渾身上下充斥著陰柔氣息,如一條吐信的毒蛇,帶給人壓抑反胃的死亡感。
男人走到床前,楚翹無法看見他的臉,只有一片墨色的青蓮將她籠罩在陰影下。
「嗽!」楚翹拼盡最後一點氣力,試圖吐出嘴里的銀針,然而那銀針被男子輕輕隨手一拂,便掉在地上。
楚翹悲哀了。真諷刺,身經白煉的她有朝一日會中下媚毒,還中得如此冤枉狗血。
死人妖!死老頭!一對害人不淺的坑爹師徒!
「嗯……」男人的手,探進她的鎖骨,在她胸前探了一把,收回來︰「女的?」
為了更像個男人,楚翹忍痛裹了胸。
這個男人,連說話的語氣,都有種陰柔的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听男人說話的口氣,年紀大約四十左右,是個中年的男子。
楚翹真想對他說,絕對如假包換的女人,死變態你要玩兒男人,能先把眼楮擦亮點行麼?
然而楚翹最最擔憂的情形應驗了,這個男人,就如蛇一般毒,既捕錯了獵物,他會毫不猶疑地下手殺死,也不會讓捕到的獵物有逃生的機會,翹感覺到一只陰柔之手向她的脖子探來,死亡只在眨眼之間。
楚翹想過自己一千種死法,但絕對不包括死得如此窩囊,簡直是千古第一冤枉!
再想到自己,居然要死在一個愛玩兒男人的死變態手里,就恨不能當初索性被楚緋夜結果了。
就在那只陰柔的死亡之手,幾乎掐住她脖子時。
忽然間,一種悅耳動听的曲子,嗚嗚地響起來,那只手停下了他的動作。
楚翹受著烈焰焚身之苦,難受得只想與男人交頸廝磨,仿佛那樣才能消解她體內可怕的,模模糊糊的意識中,她大概知道了什麼,感覺到腰間有輕微的跳動,那曲子似乎也是從她的身上飛出來,多半是那只塤在作怪。
男人的手在她腰間探了一探,玩興地說︰「蠱塤?很意外,竟然在你的身上?」
那只陰柔之手,冰冰涼涼,在翹的臉頰上劃了劃,楚翹真覺得有條黏糊糊的毒蛇在她身子上盤旋著,這種感覺說不出的沁人。倒將她體內欲火澆熄了一兩分。
蠱塤的歌聲越來越清晰,跳躍的音符灌進翹的耳中,如一注清泉流淌進身體里,帶給她片刻的舒適,當塤的曲音停止下來,楚翹在糜儷的空氣中仿佛聞見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很奇異,那氣息似有若無,極淡極淡,可她偏就能聞得出來那是媚骨香的氣息。
「阿夜,你來了?」
男人一開口,楚翹竟莫名有一絲放心的感覺。錯覺、錯覺!
楚緋夜闖進密室,灌來一陣強勁的如妖風般的罡氣,罡氣隨他的衣飛舞,血紅衣袍下紅綾對男人陰佞襲來,而紅綾之下則是寒光如雪,劍刃無情,擦著男人臉龐割過,男人若不是躲避及時,劍刃便要割開男人的咽喉,濺出地獄曼陀羅般殷紅的鮮血!
男人全然不在意,甚至伸出拇指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又曖昧的送至唇角,細細狹長的眼楮看著楚緋夜,「我還在想你應該得知我回京的消息,想著你今晚會不會來,我想你大概,多半會來……」
楚緋夜看都不看男人一眼,徑自過來,點手解開楚翹的穴︰「我來是為她,不為你。諸葛青蓮,你他媽少自作多情!」
楚翹模模糊糊听見他們在說話,心想這大偽娘連罵人都罵得如此睥睨狂妄,順嘴一句,仿佛本能一般,能讓他開口大罵的人,想必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可是他們之間,怎麼有種格外曖昧扭曲的感覺,甚至比楚緋夜和怪老頭之間還要詭異。
思索一番後,楚翹忽然又回頭想起剛才楚緋夜說的這句話,他說,他為她而來?
錯覺、錯覺!
諸葛青蓮狹陰的目光在楚翹身上掠過︰「難得看你對一個女的呵護,今兒倒是湊得巧,你若不是給了她一枚蠱塤,她怕已是我手下亡魂。不過,玩玩可以,別動真情。」諸葛青蓮的話語中,看似平平淡淡,後一句話卻帶著一種濃濃的提醒和霸佔的意味。
「這丫頭叫我一聲九叔叔,我不是你諸葛青蓮,沒你變態。」楚緋夜妖異的幽眸對上諸葛青蓮,濃濃的暗黑血腥的壓迫感,如同藏了成千上萬地獄血煞幽魂,驚寒得讓人肝膽俱裂,就是諸葛青蓮也不由地狹眸一眯。
「怎麼,很失望?」楚緋夜陰寒地笑,「是了,本王是很變態,卻也不會變態到玩完一個男人,就剁了當作花肥。」
諸葛青蓮狹陰地淡淡說道︰「他們不是你,留著何用,這麼多年,也只有姒雪一個留下來,阿夜,知道嗎,因為姒雪的眼楮很像你,唯一不同的是,姒雪的眼中純淨無暇,你的眼里什麼也沒有。」
那種空無一物的壓迫感,才是最讓人揪心。
楚緋夜沒有看向諸葛青蓮,陣陣陰風般狂妄強大的殺氣迫向諸葛青蓮︰「今夜我不想染血,更沒興趣在這跟你談誰他媽像誰!」
諸葛青蓮望了楚緋夜一眼,濃得似化不開的墨,轉身衣袍垂地,緩步離開。
「阿夜,你把‘她’忘了?」
諸葛青蓮的話,隨著他的消失,回蕩在華麗的密室中。
她?哪個她……
楚翹踫觸到楚緋夜的手,她順著他的手臂攀爬上來,但又軟泥無力,便如那絲絲纏繞的藤蔓一般,親昵地纏在他身上,滾燙的臉頰上,兩片紅唇小嘴兒若滴血般嬌女敕欲滴,噙著一雙嬌媚入骨的眸子小貓般望著他,又或者說,瞪著他——
楚緋夜順勢將這只春的小獸抓進懷里,左右看看她的一張臉,隨即鄙棄︰「就你這模樣,他也看得上眼?」
也不知鄙棄的是翹,還是鄙棄諸葛青蓮。
某個人嘴上這麼說,陰郁的鳳眸卻一刻沒離開過‘春小獸’的身上。
「解藥!」他冷地說。
「嗯……」回應他的是翹一聲膩軟到讓人酥麻的呢喃。
「解藥!」語氣更陰佞。
「嗯……」楚翹只欲往他懷里鑽,貪戀那一抹媚骨香,恰與她體內的助情花生生相惜。
「……解藥。」
楚翹真想翻個白眼,當她是解藥制造廠,哪來那麼多解藥在身上,藥又不是她調制!嗯嗯,還是覺得攀在男人身上比較靠譜,比解藥來得更有用效果更顯著,「熱……九叔……叔……」而另一個還算清醒的她則冷冰冰地想沖他怒吼,能不能別管解藥,幫忙逼出毒行不行!
「乖丫頭,爺可要自個搜了……」楚緋夜抓住翹亂模的手,便伸手往她身子里探去,左掏掏,右掏掏,也不知他是成心還是有意,沒有掏解藥的心,倒有撩拔她的意,被他的手指撫模過的地方,激起簌簌的顫抖,楚翹頓如烈火焚身,**的呢喃更濃厚繾倦,渴切地往楚緋夜身上賴去,一只火燙的小手就要抓向他月復下某個地方。
楚緋夜眸子陰冷,捉住使壞的小手,眼底浮上一層明顯的欲念,薄薄的一點媚意,蕩i漾在他的唇角︰「想要解藥麼?乖,自己來拿,不過得一步一步,從這里開始……」他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唇上摁。
他的唇貼著她的手,一路往下吻,吻至她的耳後,一口含住她晶瑩細膩的耳垂,舌尖在她耳尖上肆意地描摹著,逗得懷中小貓痛楚呢喃,一聲聲,都似媚骨的毒藥化進了他的血液里。
「好熱,幫我…」翹膩軟的呼吸,呵出一層層灼熱的白霧,雪白凝滑的肌膚上,每一寸都在滲出媚香的旖旎氣息,耳根上邪魅的舌尖,似要撩她致死。
楚翹完全被助情花滲透,無意識拉扯自己的衣裳,貼緊楚緋夜的肌膚,慢慢的尋索,直至吻上他的唇,她極青澀的在他唇上滑動著,急促的想把小舌送進來,只覺一道壓抑的喘息哼了聲,她的後腦微微一疼,被摁向某人,激狂的吻隨之而來。
一時兩種媚香廝磨著,將整間密室渲染得靡靡不堪。
他狂肆的探進來,扯開一層層包裹的紗布,握住一方瑩潤的柔軟,包在掌心里細細地疼愛,他撩拔的方式太過妖邪,情念爆滿的翹在他懷里潰不成軍,面上的緋紅,雲蒸霞蔚一般醉人心魄。
楚緋夜探下去,觸及一片濕淋淋的水澤之地,那里還青稚得如同一枚晨露下沾著露水的小櫻果。
「乖丫頭……倒真想弄壞了你……」
楚緋夜驀地收了手,將渾然不知自己是何種媚態的小貓抱在懷里,離開了這間密室。
彼時的天香樓里,截然是另外一種情形。
當李泫現座里的不妥,並現楚翹失蹤,有可能被人攜走的情況之後,李泫徹底不顧念自己的身份,命御前護衛搜查整個天香樓。
「查到沒有!」李泫坐立不安,是從未有過的焦灼。
趙十覺得這回自個的腦袋怕是不穩了︰「回,回皇上……還,還沒找到喬公子下落……」
李泫勃然冷怒,一腳將趙十踹翻在地︰「那麼短的時間,前後都有朕的人,他不可能被帶出天香樓,一定還在這!再給朕搜!」
而璟幽從阿梔的廂房里出來,得知楚翹出了事不見之後,則立即親自在天香樓各處地方尋找,可他不能露出太多痕跡,惟有深深的不安和擔憂籠罩在璟幽格外深邃的眉眼之下。
雖然李泫並沒有刻意說出身份,但姬三娘心底有了幾分猜測,便也沒阻攔這些御前護衛在天香樓里一番搗騰,反倒是命著花樓里的護衛一起尋人。姬三娘來見李泫,將李泫的焦急看在眼中。
姬三娘是何人,風月場所里模爬滾打的,這世上除非易容得絲毫不露痕跡的人,楚翹那種女扮男裝的程度,也許可以瞞過別人,但絕瞞不過精明的姬三娘。
這可有意思,既然是自己喜歡的女人,為何又要帶著一起來這種場合?
不過當姬三娘猜測李泫是皇帝後,就有些了然了。
「玄公子不必著急,還沒什麼人,膽敢在我這樓子里惹是生非、她既沒被帶走,還在這樓里就好辦,人必定給玄公子找回來!」姬三娘心下卻是轉了九個彎,顯然的確是有人把那姑娘劫持走了,有膽量在她天香樓這麼做的,莫非是——
姬三娘臉上風情的笑意僵了僵、若真被那人看中,還真不好辦!
李泫甚至懷疑是楚緋夜有意從中作梗,背後搗鬼,但又不好明白將懷疑說出來,自然只能忍著道︰「姬三娘還是去幫著找找人吧,倘或一個時辰內再找不出,你天香樓的名聲可就要折損了!」
姬三娘也不惱他,反而是風情豪爽地笑著︰「公子放心就是,姬三娘自然會給公子一個交代!」
姬三娘出了座,想了想,將裙擺扎在腰間,搖著一把扇子往天香樓後院里來,橫里小春跟上她,暗地里使了個眼神,姬三娘一驚,當即步伐加快,直入了剛才那間密室,姬三娘往密室中一掃,嗅到一股子濃濃的欲念氣息,這股糜亂的氣息,連她這種久經風月場的女人也禁不住地紅了一回老臉。
還真是情倦意濃啊!
何等邪肆霸道的人才會擁有如此強大的氣息。
姬三娘也不敢浮想聯翩,對小春道︰「大人也回了?」
小春點頭︰「諸葛大人今晚剛回!」
「去他娘的!」姬三娘咒罵,「怪不得今晚老娘總覺得脊背上陰氣涼颼颼,一陣陣刮個沒完沒了,這兩尊神魔非得把老娘嚇死才甘心!」
「等等——」姬三娘想到什麼,住腳步瞪著小春,「諸葛大人只好男人,那小公子分明是個女子,那這……」那這滿室的濃情倦意,男女混合出來的氣息是誰跟誰的?
小春看著姬三娘,什麼也不說。
姬三娘一張臉卻陰晴不定地千變萬化著,最後伏腰大笑︰「有趣!有趣!」
這麼多年,千歲王看著風流妖邪,但姬三娘可清清楚楚,那人從沒真正踫過女人,姬三娘甚至還懷疑楚緋夜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比如早泄、陽痿、男人雄風不振那些個問題,找了不少的良方試圖給他服用,但姬三娘到底還是沒那個膽子。
「三娘,您別只管著笑,倒是找到他們要緊。那女子,被下了藥。」
「去你個小王八羔子!」姬三娘拍手就是連扇帶巴掌打在小春頭上,「老娘會比你還不知?」
小春再次不語。
姬三娘搖擺著腰,行出密室︰「走吧,我知道他們在哪。」
姬三娘徑自的回到了她自個的房間,果然,走進來一瞧,只見她的床上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衣不蔽體。小春當即轉過身去。姬三娘慢慢地搖過來,好似完全不驚奇,但謹慎的避那人十步的距離,「爺,外頭可都要鬧翻天了,您再不把人弄出去,這天香樓,三娘我可也罩不住了。那位好歹也是個皇帝……」
楚緋夜收了掌,楚翹軟軟的倒進他懷中,床腳地下一灘殷紅如紫的毒血。
姬三娘不免又有些失望,何必呢?還得費內功來替這小丫頭逼毒,他自個上去吃干抹淨,解毒不是更快?莫不是真的有雄風不振的隱疾?姬三娘笑盈盈地瞧著他們。
楚緋夜將翹平穩的放在榻上,姬三娘有些怔神,她還從沒見他待女人如此……
想到這,姬三娘又不免一陣失意。
「找來紗布,替她裹上胸。」楚緋夜睇了一眼姬三娘,鳳眸中媚笑陰冷,姬三娘悻悻地收了幾分她的風情,讓小春去找干淨的紗布。又望了眼昏睡在她床頭的楚翹,越好奇這丫頭的身份。
「你是想玩皇帝的女人呢,還是皇帝想玩你的女人?」姬三娘嘴巴爽直的仍是說了一句。
「這天香樓你若罩不住,本王可另換他人。」楚緋夜露出慵懶的一抹微笑,「本王缺什麼,不缺人。」
姬三娘臉上一惱,卻煞是風韻地一笑︰「爺好沒良心!」
笑完了,小春拿來紗布,姬三娘收了幾分頑笑,拿起紗布走過到床頭親自動手,她解開翹的衣裳時覷了一眼就站在面前,垂微微看著的楚緋夜,「黃花大閨女的,您好歹也回避回避。」
楚緋夜就那麼夭夭地,優輕倚在一旁,「爺也可以自己動手。」
姬三娘惱他一眼,再是無語,她看似動作散漫,卻其實格外的麻利,三兩下解開翹的衣裳,坦露出一副潔白如雪的身段,姬三娘感嘆,雖不說是完美無缺,這玲瓏有致的身段,看似清清瘦瘦,該有的有,蛇腰細腿,線條柔膩,竟是個極品!
楚緋夜始終在旁瞧著,媚眼如絲,仍帶了幾分未散去的**,眸子里有一點極罕見的寵溺。
給楚翹裹了胸,穿好衣,束好,姬三娘沒好氣地搖著花面團扇︰「當心、別玩壞了!」
「嗯……不會壞,壞也只能在爺身下壞。」
「你——」
姬三娘臉上煞是一僵,不由臊了幾分,「老娘都替這丫頭悲哀、被你這妖魔看上!」
楚緋夜幽幽看著榻上人,似有若無地說︰「人生寂寥,總得尋些個消遣的法子……」
姬三娘惱著臉摔門而去︰「老娘一直被你消遣!」
小春看了看楚緋夜,又看了看臊惱離去的姬三娘,咽了口唾沫,急忙無聲的跟上姬三娘。
那個人的周身,充滿了血腥妖邪的壓迫感,小春敬而遠之。
姬三娘告知李泫,人已找到,璟幽恰先行一步趕來,沖到床前,看見沉睡的楚翹安然無恙,璟幽將翹緊緊的抱了一抱,當李泫趕來之時,楚翹仍舊平穩的躺在被子里。
姬三娘是說楚翹吃醉了酒,在後花園里昏睡了,她派人找到,帶到了自己的房間。
李泫也放下了心,雖然滿月復疑問,但看人無恙也就罷了,想著等‘喬生’醒來之後再詢問細節。
「那就麻煩三娘了。」李泫說,「也給我們兩間房,今夜就在此留宿。」
姬三娘讓小春去安排,沒過多久,天香樓恢復秩序,仍是紙醉金迷,笙歌樂舞。
客房內,趙十走進來︰「皇上,奴才把寶月樓的司燕、百合兩位姑娘帶來,是否讓她們像往常一樣伺候皇上?」趙十見李泫悶悶不樂,想著剛才一番風波停歇,忙去將以前寶月樓常服侍李泫的兩位伎子帶過來,指望著李泫能夠放松開懷,誰知李泫更冷地惱了他一眼︰「不必了!讓她們離開,今晚朕誰也不想要!」
趙十嚇得膽戰心驚,總覺得自己也忒倒霉了,今兒頭天風光上任,就遇見皇上最陰晴不定的一天,好像自個做什麼都不對,完全模不準皇上在想些什麼。趙十嗚呼哀哉,只得本本分分在外等候。
夜意闌珊,月光皎潔。
璟幽無聲無息的來到房中,站在床頭凝望著沉睡的人,一站便是半個時辰。
夜色將近四更,再繁華的喧囂也漸漸停歇,天香樓處處彌漫著歡合的香意,璟幽卻在燈火下獨自孤冷。
楚緋夜不知何時也出現在房中,璟幽轉身,有些吃驚地躬身作揖︰「千歲!」
「是本王趕到,才免她遭人荼毒。」楚緋夜像是知道璟幽會現什麼,淡淡陳述著,走到床前,妖異的眸光盯著璟幽,似有若無地意味,讓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璟幽說︰「多謝千歲伸手搭救,璟幽代小鸞謝謝千歲。」
璟幽的確可以看出來楚翹被人下過毒,根本不是簡單的酒醉,他卻沒想到,楚緋夜會在這里,並且還一直守候在這。
楚緋夜挑眉︰「她是本千歲佷女,何須你來代她謝恩?你、憑什麼?」
璟幽的眸寒徹無波,並沒有惱羞成怒︰「小人與她在賤民村共同相處了十年,生活中,已然等同親人,小鸞遇到危險我沒能夠及時保護,千歲救了她,小人自然該感激。」
「你很想帶她離開?」楚緋夜隨手把玩著楚翹的一只縴小玉手。
璟幽的視線,在那只手上淡淡掠過︰「想!」
楚緋夜︰「你很喜歡她?」
璟幽︰「是。」
楚緋夜嗤笑︰「為她可拋下任何束縛,不顧一切?肯為她生,為她死,不計較得失,不計較她好壞,疼她,愛她,寵她,溺她,禍福與共,生死相隨,病老不棄?」
璟幽微怔、沉默。
楚緋夜出低笑聲︰「你想帶她離開不是不能,得等她替本王完成三個任務,那時本王一高興,興許就賜你們成婚,和一生的榮華富貴。不過,要是有朝一日這丫頭自己不想跟你走,本王會酌情考慮,把你從她人生中剔除出去,那時你再無資格靠近她。」
璟幽沉默的眸終于露出些許寒徹的冷光,微微捏拳。
楚緋夜起身,妖嬈紅衣烈焰似火,在幽暗燭光下散著驚心動魄的美艷,漠然越過璟幽走出房間。
璟幽松下拳頭。
他靜靜看了看榻上的人,沙啞︰「翹兒……」
璟幽的腦海中回想起楚緋夜剛才這段話,為她拋下任何束縛?璟幽沉默。為她生,為她死,不計較得失,不計較好壞,疼她愛她寵她溺她,禍福與共,死生相隨,病老不棄……這些他都可以做到。但唯獨,拋不下壓在他身上的枷鎖和責任。
他想帶她走,帶她去屬于他的土地,去他的皇朝,朝夕相處,日夜陪伴。
璟幽也不知是從哪一刻開始,他想擁有這個,自稱為‘翹’的女子。
璟幽深深的明白,小鸞或許已經不在這個人世。當那晚冷宮宮牆之下,他初遇見翹,遠遠的他隱匿在樹蔭下,本是窺伺冷宮的動靜,卻看見她從高高的宮牆上以矯捷輕靈的身姿飛下來,從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那一眼間,就仿佛生命中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改變,有什麼東西是他生命中一直在等待的,終于遇上了。
他走出樹蔭,跑上去,緊緊將她擁入懷中,自私的以小鸞名義,接近著她。
他沒有辦法解釋為何翹會擁有小鸞的記憶,能清晰的知道小鸞和他之間的事情。但璟幽仍舊明白,她不是‘她’,她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他太了解小鸞,一個人,不可能驟然生如此大的改變。
也許是他太冷靜,冷靜到足夠清楚明白地,去判斷一個人是真是假。
他對小鸞的感情是真,是一種關心憐惜,是一種感恩的喜歡,是一種在賤民村那樣的環境下滋生而出的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他許諾過,要保護小鸞,他向來是個守信的人,小鸞救過他的命,他以為他該讓孤苦無依的小鸞一生無憂,又或者,偶爾他會把小鸞當成了阿梔,當成了一種失去妹妹的安慰。
可對翹不同,璟幽清楚的知道,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會患得患失,會緊張不安,會時時刻刻戀戀難忘,還會在意和她接觸的每一個男人。
她的每一個神情,他都能記在心里,她時而露出的冷漠、狡猾、聰明、自信、甚至是一點點張狂,這些生動獨特的眼神,永遠不可能在小鸞的眼楮里出現。
璟幽知道,這不僅僅是喜歡,這是愛。
如今她不是小鸞,他也不是賤民村的璟幽,而是拜幽皇朝太子——
璟幽痛楚的眼光黯淡下去,他的確沒有把握,有朝一日翹會不會不願跟他走,甚至會憎恨他的欺騙!
誓言復仇、挽救皇朝的心頭一回有了動搖。
不能!
璟幽冰封住雙目,轉頭。
……
楚翹揉了揉酸脹的頭顱,一縷明媚的晨光從窗外灑進來,耀得她眼楮微微一眯,淡淡的秋風清涼掃在她面頰上,驅散了幾分體內的余溫,頭頂,一個聲音邪魅壓來︰「本王收回之前的話,你的本事還不足以防身,是該考慮怎樣教教你。」
楚翹微微的愣神,只因為早晨的緣故,楚緋夜原本動听優美的嗓音,除了帶著幾分邪魅之外,還有早晨獨特的嘶啞,听起來十足的性感撩人。
昨晚的記憶模模糊糊,但也足夠楚翹黑了一張臉,羞憤的情緒涌上來,怒火爆,「靠你大爺的!要不是那臭老頭,我豈會被人下如此骯髒齷齪的毒、你、你竟然趁人之危!不要臉!」
楚緋夜鷙冷的眸光盯著她,緩緩牽起一絲森冷詭異的微笑︰「本王看你是還沒睡醒嗯?」
楚翹被他這般眼神盯得一腔怒火頓時焉了大半,想想,大概是助情花令她火氣太大,再想想,若是不他昨夜出現,自己極有可能遭遇的情形會更糟糕。但她還是免不了憋了口怒氣,這大人妖根本就是有意趁機佔盡她的便宜。
不過楚翹的惱火,瞧在楚緋夜的眼中,就是有點子惱羞成怒。
「學會冤枉好人了?這點無賴的本事,也不知跟誰學的。」楚緋夜褪去眼底陰鷙的冷光,笑意也顯然親和了許多。
他要是好人世界上就再沒壞人。
楚翹臉頰火燙,略有些不敢與他對視。
昨晚的場面委實過于香艷,她還得消化消化。
等自己平靜下來,楚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聲「翹謝謝九叔叔搭救」說完卻並不見他有任何反應,不由抬起頭看去,頓時氣結。
他竟然好整以暇倚在床邊把玩他精致美艷的指甲!
楚緋夜閑閑地擺弄著自己那雙修剪得干干淨淨,修長無暇的手指,好似沒听見她在說什麼,這會子又睇過來,恰對上她的眼,楚翹心一驚,就欲別開視線,卻不甘地又望回來,並且眸子的光芒越來越漠然和鎮靜。
楚緋夜笑了笑︰「你臉紅的樣子,還蠻好看。」
楚翹一口氣岔在胸口、耳根刷地火熱。
她一點不懷疑這大人妖光用這張嘴就能殺死人。
楚緋夜愈好整以暇地瞅著她︰「哦,不用謝。昨晚你這丫頭倒是挺熱情,本王很享受。」他好像現在才想起她剛才說的是什麼。
楚翹覺得和這種非人類在一起,不被他弄死也多半壽命不長。
「倒是,就是不知道為何九叔叔出現得那麼及時,又這般湊巧呢?」楚翹又蒙上她虛偽的笑容,她可還記得,昨晚好像蠱塤在響,接著他便出現了。而那個將她當成獵物的男人,似乎和楚緋夜很熟悉,是誰?翹已然記不太清楚。
她的視線往他腰間一瞥,瞥見一只同樣上了朱紅漆,繪著……顯然他的蠱塤上繪的圖比所謂的交頸鴛鴦要更火爆得多,居然是一副男女圖!楚翹立時便有了一種想把那塤扔棄的沖動。
然而她也沒想過,這母塤,他會是自己隨身帶著。
楚緋夜隨手捋起以紅繩綴于腰帶上的母塤,在她面前輕輕一展,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九叔叔怎麼知道翹有危險?」楚翹刨根問底。
楚緋夜顯然沒打算告訴她,並且一副丫頭你要再嘰嘰歪歪,爺就要拿你開涮的眼神。
楚翹聰明地打住了這個話題,心知楚緋夜不願讓她知道那男人是誰。
翹問︰「師尊他……」
想起那怪老頭,楚翹就一肚子怒火。
楚緋夜淡淡答她︰「那點毒藥,對師傅不會起作用。」對于她知道了老頭身份,他毫不驚訝。
楚翹有點遺憾。怎麼就沒讓那怪老頭也嘗嘗後果。
「別打師傅的主意!」楚緋夜在她眉心上撢了一把,「收起你那點子鬼心思。」
呵。她哪里敢打什麼主意,下回再見,她躲都來不及。
楚翹問︰「听說這座天香樓是九叔叔名下產業?」
楚緋夜挑眉︰「怎麼?」
楚翹又淡淡問︰「阿梔也是你的人?」
楚緋夜冷眸瞥來︰「怎麼?」
楚翹︰「沒什麼。」
楚緋夜走至窗前倚著,信手摘下一朵花盆里的海棠,又將那花瓣一瓣一瓣扔在地上,鳳眸中浮過一絲暗紅色的幽火,似笑非笑︰「往往說沒什麼,就是有什麼。你是不是又想說本王卑鄙,凌辱一個亡國的公主?」
「翹什麼都沒說。」
「你說了,眼楮在說。」
楚翹倒頭躺下,懶得跟他爭執︰「我現在是在哪?」
「天香樓,一會李泫大概就要來找你。」楚緋夜將那殘花扔于地上,無情踩踏過來。
楚翹望著古色古香的榻頂帳幔︰「你的任務,快要達成了。李泫已對我動情。」
半晌沒听見楚緋夜說什麼,接著她只听見花盆倒地的聲響,「這花沒栽好,看著有什麼趣!」而楚緋夜人已兀自離去。
這人說變臉就變臉,翻得比書還快。
沒過一會,姬三娘和小春帶著幾個婢女走進來,楚翹簡單的洗漱一番後,李泫和璟幽以及趙十他們走了進來,姬三娘識趣地把閑雜人趕走,李泫見楚翹時先是將她打量一番,好確認她的確無恙,這麼一打量,李泫只見楚翹今日早晨粉顏嬌面,頰上染了一絲杏紅,幾分的英氣愈被沖淡,倒十足像個被男人疼愛過小女子。
李泫登時心旌神蕩,看得痴住。
打天香樓出來,坐上回宮的馬車,李泫讓楚翹同他乘坐一輛,馬車里,李泫時而將目光放在楚翹的身上,忽然無意間從他的角度,現楚翹脖子上,似乎有一點紅痕,像極了吻痕。
「昨天晚上,朕不在的時候,到底生了什麼?」李泫望著那點吻痕,莫名有些惱怒。
他猜疑楚翹是否看中了天香樓的哪位姑娘,和姑娘在園子里鴛鴦媾和。想到自己為了心中這點感情而矛盾掙扎,‘喬生’卻和青樓妓子亂搞關系,李泫的惱怒越明顯。
楚翹察覺出李泫的目光有異,她的手下意識在頸子上捂了一捂,回想起昨夜和楚緋夜那番香艷熱情的畫面,臉不禁略略生熱,「皇上,喬生一時醉了,沒生什麼。」她這般模樣,看在李泫眼里,越像是閃爍其詞。
李泫陡然將她拉扯過來︰「這是什麼?」拇指在她頸上紅痕處一擦。
楚翹低頭︰「皇上、喬生撒了謊!」
李泫俊冷的目光一瞬不瞬看在她臉上︰「朕要听你說實話。」
楚翹看似鎮靜又心慌意亂的表情,幾乎無懈可擊︰「喬生可以說實話,但望皇上听了後不要惱怒。喬生是為了去找皇上,卻不想被人覬覦,竟無恥灌我喝下烈酒,幸得姬三娘解圍,才不致讓我落入尷尬境地。」
李泫有點怒道︰「可惡、她竟不說!」
「姬三娘那樣世故的人,怕是猜到了皇上的身份,她怎麼好實話實說,況我的確沒事,說出來反倒是一樁事,不怪她。」
李泫听她說了實話,氣已消失許多,略深地看著她︰「朕不該帶你這種地方,居然會引來賊人宵小于你……」他試探性,輕微挑起她的臉,「喬生,你生得太像女子。你年紀又小,連喉結都未長出,還……」還帶了點女子的體香。這其實只是李泫的錯覺,楚翹很清楚自己的身上沒什麼體香,有的只是一點藥材的清香。
李泫大概從沒想過,有人會在他眼皮底下欺瞞撒謊,喬裝改扮,所以未曾質疑楚翹的身份。
楚翹在思忖著,李泫是對她動了情,之後她又該如何對付?
李泫身為皇帝,蒙受的是皇家教養,所以盡管內心對‘喬生’已是渴望至極,但仍強忍著,未曾突破最後的防線,對楚翹做出逾越禮教的動作,然這只是時間的問題,面對楚翹若即若離、似有若無的勾yin,李泫遲早把持不住。
……
翌日,晚。萬壽宮。
太後在涼亭里逗弄著那只寵貓雪寶,剛听裴德生如往常一樣,稟奏了李泫大概的行蹤。听了之後,太後並沒怎麼將李泫放在心上,只裴德生略提了句︰「這皇上,和那醫士是否走得太近了些個?」
太後反倒冷了一眼裴德生,想必是責怪裴德生沒本事為她找足夠好的郎中,如今得了一個好的,裴德生有意來擠兌,裴德生便不敢再多舌。
「喵!喵!」忽然間,太後懷中的愛貓叫個不停,對著涼亭外夜色中抓去,仿佛在害怕什麼,以至于讓它狂躁不安。
「來人,把雪寶帶下去,全都退下。」太後冷淡的道,涼亭內外一群宮女和太監抱走了貓。諸葛靜對夜色中說,「你每回來我這萬壽宮,都這般神出鬼沒,連雪寶也怕了你。」
倏忽間,亭中已多了個人︰「這畜生,他既不喜歡,你又留著作甚。」
一道陰柔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仿佛有只白骨森森的惡鬼之手,掐住了你的脖子,令人窒息。
太後轉身,抬頭看著來人。
面前的男子著一襲臧海青的寬袖長袍,青色的底子上,以黑金線繡著的大片蓮花,長長的黑只以一根淡青色絲綢隨意扎在腦後,額鬢兩角,各自垂著一縷。
男子四肢修長,肩膀很寬,身材軒昂矯健,罩在這樣一身令人壓抑的青蓮長袍下,一眼既給人透不過氣的壓迫感。再看男子的臉,濃長的眉目深得像化不開的墨,細細狹長地飛入鬢角,鼻梁高峭,薄唇如刀,這張臉說不上有多英俊,但那股子陰柔之美,像一條噬人心的毒蛇,教人驚嘆,也令人毛骨悚然!
原來這便是天香樓密室的男人,諸葛青蓮。
太後諸葛靜同父異母的哥哥,左相諸葛光義之子。
太後看著男子,冷艷的眼神多了幾分婉轉。
諸葛青蓮雖已滿四十,但歲月的痕跡並沒有過多留下,只為他沉澱出更加成熟陰柔的氣度。
太後想想,她這個太後,也只比他小兩歲而已。
「哥,你太偏心,你明知道靜兒也喜歡貓。」面對兄長,太後諸葛靜也僅僅只是個女人。
諸葛青蓮捏住太後的下頜︰「難道你養著雪寶,不是為了阿夜嗎?」
兄妹之間的舉止,過分的曖昧。
被諸葛青蓮輕易看穿,太後嬌艷含笑︰「哥把雪寶送給阿夜,哪知阿夜不喜歡,我替哥哥養著,又怎地是為了他?」
諸葛青蓮狹長陰眸里,似毒蛇般的光芒沁人的骨髓。他噙著一絲訕笑,松開太後,掀開衣袍尋了張石凳坐下,自斟著宮廷玉液︰「阿夜不是不喜歡,他只是不喜歡我送的貓。」
太後嗤地一笑。
諸葛青蓮的目光里,射出一道厲鬼般的光芒,順手將自己的妹妹拉扯進懷里,當朝太後便就那麼順勢順依地坐在了同父異母的哥哥的腿上,諸葛青蓮將酒遞到太後嘴邊,太後一口飲盡,諸葛青蓮連笑容也是陰柔至極︰「相比起來,我更不喜歡听你叫他,叫得如此親密。」
太後嬌艷面容上,露出不滿︰「哥喜歡他,哀家也喜歡。哥不是說會依著靜兒嗎。」
諸葛青蓮又捏著太後的下巴,手順勢往衣襟里滑,握住那片豐虞︰「哥可以依著你喜歡他,但阿夜……只能屬于我。」極其平靜的語氣,卻像是毒蛇吐著信子在脅迫著你,讓人不得不妥協和害怕!
太後不悅︰「哀家乏了!」
諸葛青蓮捏住她的臉︰「靜兒,是我太慣著你了嗎?別忘了,是我讓你坐上這太後之位……」他抬起她的臉,用一種如鬼般陰柔的目光深深的看著她。
諸葛靜死死咬著牙,露出不甘又埋怨的表情,忽然森森地呵呵一笑︰「哥,我得不到他,你也得不到的……這世上,總有什麼東西,是你我兄妹都得不到的!你我嘗試了這麼多年,呵,他甚至不惜傷殘自身,也要躲避你我的染指、似阿夜那樣心狠的人,哥哥你是無法征服他,這世間、除非他自己願意,才有人可走進他的心、得到他的人!」
阿夜、阿夜、那個二十年前楚令公所生的第九個女兒,誰又能知道那其實是個男孩!
當年,楚家九小姐幼小年紀,已是容貌絕世,宛若雕琢的瑤池仙玉。
可後來,這第九位千金,卻成為了一個妖異傾國的男子,從風雨血腥中一路走來,媚惑朝堂,媚惑宮闈,用世人都震驚的姿態高高站立在權力的巔峰,他信手弄權,恣意殺伐,自封千歲,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經歷過什麼,只在眾人驀然回時,他便已經是那個睥睨天下的戰神千歲王!
是她和哥哥諸葛青蓮,都想牢牢掌控在手里的人!
諸葛青蓮推開她,起了身,青蓮衣袍翻飛著,他邁開步子走進月光下,留滿地陰冷︰「我回府,改日再來看你。」
諸葛靜不甘,滿眼艷毒的冷色,大笑著沖諸葛青蓮喊道︰「哥哥!你囚禁拜幽四皇子姒雪,不過是因為得不到阿夜、你只能擁有一個傀儡!哥哥……呵,阿夜早已不是當年的阿夜了,現在的他……呵,哥哥,我得不到,你也未必能得到……」
諸葛青蓮消失在清寒夜色中。
諸葛靜眼尾嘴角的笑意,也隨之漸漸的冷卻。
……
楚翹調制出幾盒新鮮的養顏藥,親自捧到萬壽宮來見太後。
太後對她調制的東西很滿意,並對她講述的駐顏之術,和一些個保養的方子十分感興致,楚翹連著幾日都來萬壽宮為諸葛靜講授一些保養的典故,見自己的臉果然有些起色,竟比之前要更顯得容光飽滿,太後頗有幾分愉悅,還當面賞了楚翹幾樣寶器玩物。
李泫仍會擔憂太後對楚翹不利,私下多番提醒楚翹,到後來,索性讓楚翹來萬壽宮見太後時,讓璟幽陪同,一旦出事,也好有人通傳。
「……慢著。」
剛走出萬壽殿,身後有一道嗓音喚住他們。
楚翹和璟幽紛紛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裴德生,「裴總管……」
裴德生往楚翹身上,上上下下瞄了兩眼︰「抬起頭來!」
楚翹把頭抬起,臉上神情鎮靜又恭順︰「不知裴總管有何吩咐?」又刻意修飾了下嗓音。
幸虧那晚她臉上糊了血泥灰,裴德生並沒看過她的臉。
裴德生的目光又巡 了幾眼,「雜家怎麼覺得,你有幾分面熟呢?」
「大概是裴公公認錯了人,又或是小的進進出出,裴公公眼熟了?」
璟幽悄無聲息,露出一點戒備的神色。
裴德生眯著鮮妍細長的老眼︰「去吧。」
「謝公公。」
楚翹與璟幽離了萬壽宮。
楚翹嗤道︰「看來這老家伙起疑心了,怕是會暗中對我試探。」
璟幽亦點點頭︰「此人心性狡猾多疑,又詭計多端,他既然猜疑你,就必定會有所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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