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丫鬟,貴人能看上的自然會看上,看不上的,成日在跟前轉悠也沒用。再說,她也沒想過能找到個什麼「貴人」,光是跟察罕走得近了些,便被納仁海珠那一番說道,若是成心想攀高枝的,往後不知要摔得多慘。
還是如她這般,守著一畝三分地,沒人管沒人看,多逍遙。
往後的日子麼,往後再說,總之她這才十二歲,日後還有年頭可活呢。
然而一想到昨夜看到的那黑影,又有些憂心忡忡。
阮小ど心有疑慮,一個鯉魚打挺下了榻,直奔著夜間那黑影在的田地而去。
外頭有些陰沉,許是又要下雪,那荒雜的田畝間平平坦坦,一眼也瞧不出是否被人翻動過。她蹲,想著那「人」所在的地方,捏了一撮土,慢慢搜尋。細細打量上片刻,便發覺了這片土壤與別的有些差異,似乎是被人翻起來,又刻意填平。
她拿來鏟子,就著那塊地挖了幾鏟,什麼也沒瞧見;又在另一塊地上下了幾鏟,仍是一無所獲。
阮小ど不明所以,難不成昨夜那黑影是個超大號土撥鼠,來刨土玩兒的?
她不甘心,又換了個地兒,一鏟子挖下去。
下了約莫兩三鏟,終于有了收獲。那小鐵鏟似乎觸著了什麼東西,她忙細細將周圍的土撥弄出來,將那物事拿起來一看——
?澹?鞘歉魴「茁懿貳?p>不是原本長得就小,而是在地里從生出來時便沒有采收,直到地面上的枝葉都枯敗了,地底的果實自然就開始萎縮了起來。掂了兩掂,輕得幾乎沒二兩重。
阮小ど拿著那蘿卜,有些發愣。
這麼說,那個「人」是來找吃的?這種東西,味道不好不說,恐怕連牙縫都塞不滿。
她自然而然便開始腦補了,原來不是個虎姑婆,竟是個白毛女。
難道是皇子殿下強搶民女,將人藏在府中,結果民女不依,逃出去躲了起來,在這處一躲便是好幾年?
怎麼突然有一種猜到了皇家秘辛的感覺……
她搖搖頭,將那蘿卜又埋了下去。好歹是人家口糧,隨隨便便扔了是在造孽。
柯延津仍未回來,她一人守著小屋,時間長了也覺得無所事事(雖然他在時也是惜字如金),便開始認真考慮塑料大棚的種植事宜。
方法很簡單,材料很難得。
若能找到代替那層塑料薄膜的東西,便可以在這種天氣也能種下些反季節蔬菜,萬一能拿出去賣的話,肯定會大賺一筆,說不定還能贖個身什麼的……
她漫天胡思亂想,忽的听聞一聲空遙的長啼,尖聲呼嘯而過。
一抬頭,便發現空中正盤旋著一個巨大的黑影,且正朝自己這處俯沖而來,似乎是從雲霄直墜而下,如流星一般。
阮小ど猛然一驚,仔細看去,竟是一只碩壯強健的蒼鷹,展開雙翅之時,怎麼看也有近一米長的身形,這麼筆直直地砸到自己腦袋上,小命還要不要了?
她心頭發怵,慌不迭往屋中躲去。
那蒼鷹一聲尖利長嘯,撲將下來,沒如阮小ど所想,卻先落在了那屋兒的檐角上,微收了收黑棕色的長翅,再一個小撲稜,飛著鑽進了屋。
龐然大物!
阮小ど瞠目結舌,這鷹是吃激素長大的吧!怎麼如此巨大!!
光是那雙尖銳的鳥爪,量一量也有近一尺,甩了她隨身帶著的那小鐵鋤幾條街,與腦袋上鐵鉤一般的鷹喙一樣,都是殺人利器,撲稜稜往屋里那小桌上一蹲,便是好大一尊佛爺象。
她吞了吞口水,小心執著自個兒的鋤頭,微微揮了揮,「去去、走開——」
那蒼鷹一雙空澈犀利的鳥眼轉了兩轉,似乎只看了阮小ど一眼,便扭過頭去,斯斯文文地梳理羽毛了,再不理睬她。
阮小ど︰「……真是太放肆了……」
她從榻邊那小案上抓起了幾粒瓜子,小心翼翼地扔向屋外,據說猛禽之類都會活物比較感興趣,只盼這菩薩能怎麼飛進來的、怎麼飛出去。
然而,它吝嗇地連個眼神都沒給。
阮小ど糾結了。這破鳥想做什麼!?
她用被子將全身卷起來,只露出了一雙眼和一只手在外頭,拿著瓜子直直扔在了蒼鷹的腦袋上,想將它轟走。
它終于有反應了,撲稜了一下翅膀,直勾勾地盯著阮小ど。
一人一鳥對峙良久,阮小ど心髒都在顫抖,生怕一不小心便被那鷹一爪子爪昏過去。
然而,那蠢鳥只是又看了她兩眼,接著——接著挺尸一般,倒下了。
阮小ど混亂無比,「一顆瓜子干掉了一只鷹?」別開玩笑了。
蒼鷹倒下片刻,瞧她仍無反應,便將一只鳥腿從月復下蓬松的絨毛中伸了出來,大有一種「閉眼假死」的感覺,只是伸出的那只爪子上,似乎綁了個什麼東西。
她終于注意了過去,原來是個小小的傳信筒。
這只鷹是帶信過來的?
阮小ど只覺額上一根筋在突突的跳,哪個強悍的人類用這種猛禽來傳信?
她躡手躡足地走上前,一步步蹭過去,見那鷹毫無反應,事實上,她一直處于被它無視的狀態中。
阮小ど千思萬想想不通,只能歸結為這鷹是飛累了,正巧被她瞧見腿上的信筒。不知是什麼密令之類的,若是打開看了,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這種腦補太可怕了。
然而她害死貓的好奇心再一次發作,小心翼翼將信筒打開,抽出了一張紙條。完完整整檢查了好幾遍,沒有的印戳之類的封口,又研究了半天那團紙條的拆折方式,以便偷窺完可以按原樣折起。終于萬事俱備,才打開了那紙條兒。
那上面寫著——
「此是吉雅,寬心,溫順無比。
听聞你被調往西院,那處荒雜零亂,兼無人煙,可還適應?如有不妥之處,千萬記得向殿下稟報。
來年開春,吾或許會出征西南黎越,不知幾載方回,本想帶你一同前往,後又覺軍事不同兒戲,縱汝男裝,想無法隱藏行跡,然汝一人獨留盛樂,不知又生何事,甚是憂心。
冬至之時,白日或可有閑暇,帶汝去游玩。」
零零碎碎,些了一堆,落款是「察罕」。
阮小ど呆了呆,心中一股熱流又涌了上來,瞧著那一筆一劃勾鐵熔金,行雲矯健,便似見著了他提筆書寫時的情狀,必然是認認真真落筆,帶著一絲笑意,最後整齊疊好,放到吉雅腿上。
她不由自主笑了起來,一眼瞧見那鷹,是了,三年前似乎見過它一面,記得不甚清楚,卻也沒有這般碩大,想是那時還小吧。
她有些猶豫,伸出手去,試探地模了模它,吉雅瞧了她一眼,並未動彈。
「你等一下!」阮小ど大夢初醒一般,叫了一句,也不管吉雅能不能听懂,急急忙忙翻箱倒櫃找出紙筆。
那還是昨日剛從庫房支的,並不在日常所需之列,請示了半天,才準許下來,質地尚好,只是那硯台她用得不熟,調出來的墨一時淡一時濃,深深淺淺寫在紙上,鬼畫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