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的一襲白衣和月光相比,更勝一籌,他不怒反笑,坐了下來,「如果你真想殺我,恐怕我早已經死了千次萬次了,今天的月光好好,不如坐下來聊聊!」然後,閉目,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你走吧,我不想和你糾纏,要知道,我現在已經是妃子,而且還是個妖妃,你要避而遠之,不然,殺你的人多了去了。」她不想與他多說,只是從手中舉起一個精致的匕首,出其不意的放在他的脖頸下,「你敢說一個不字,得先問問它!」
看到她緊張的面孔,他再次笑了起來,臉上有種掩飾不住的喜悅,像陣風一樣,旋即走到她的身後,不等她反應過來,刀下已是空空,她不禁啞然,看到他的胳膊,再次刺了過去,卻被撲了個空,幾個回合下來,她不但沒討到半點便宜,反而把自己累的氣喘吁吁,每次都被他見招拆招躲了過去。
「左傾澤,你就那麼想逃開我,去做那個不知所雲的妖妃?」他再無半點耐心,一把奪下她手中的匕首,將眼前的人兒摟入懷中,面對她不停的掙扎,他根本不可能放手,反而越禁錮越緊,「論法術我的確沒資格跟你斗,但論武力,你覺得你是我的對手嗎?」他不管她是否反對,擁著她坐下來。
「放開我!放開!」她拼命的掙扎,也是徒勞,雙手用力掰著他的胳膊,漸漸的,不再掙扎,眼角劃過一滴淚珠,直線掉落在他的手背上。
「你可知,當我發現你失蹤的時候,心中有多焦急!你可知,當我得到消息,你將要被別人佔有的時候,心中是何等的痛苦!你知道嗎?知道嗎?」他激動的吼了出來,似乎是在宣泄這些日子里的不滿,身體忍不住的顫抖,心痛的他無法自拔,不能冷靜的下來。
看到左傾澤低著頭,閉口不言,他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總是給自己希望,你不會那麼容易就放棄自己的,你不會,當希望變成現實,我會很高興,很高興。」他的臉上難掩悲喜之情,那患得患失的感覺,布滿了他整個身心,他討厭這種感覺。
遮擋月光的雲彩很和適宜的躲在了一旁,羞答答的月亮光芒閉塞,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她卻一點也沒有感到懼怕,就那麼靜靜坐著,傾听他的訴說,心中激起無數的漣漪。
「我們!根本不可能!」半響,她從口中吐出這幾個字眼,听起來如此的干澀,如此的冷漠。
「為什麼?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你究竟有什麼難言之隱,就不能說出來嗎?」他步步逼緊,擁得她喘不過氣來。
秦悠然如空氣一般漂浮在空中,看著這眼前悲喜交加的一幕,心中有無限的感慨,卻無法說出口,她看著自己淡如薄霧的影子,有種莫名的悲傷在心中涌動,是什麼令她這麼難受,自己也說不清楚,只因為眼前的一對人兒嗎?
要知道,她從來都是那種看電視上的痴男怨女,愛恨糾葛都會嗤之以鼻,絕對會笑話看電視的人,可是,現在,她只是做夢,為什麼會這麼悲傷。
又一個令人心疼的片段,落下帷幕,卻不知下一個開始是哪里,秦悠然光著腳站在地上,看著外面皎潔的月光,又大又圓,腦海里浮現出那一對明明深愛著對方,卻不能在一起的人,站在孤寂的月影之下,矛盾的相依偎,愛恨交加的愛戀。
「霜天……」她口中慢慢的悼念著,單手托著下巴,眼楮一眨不眨的望著天,衣衫單薄,看到他的傷心,自己也會跟著他一起痛,那種感覺,就和看到莫灕一樣,他們是一樣的孤獨,一樣的隱忍,一樣背負著沒有誓言的愛。
就在她因為這個夢滿心傷感的時候,卻隱約感覺到了異常,穿好鞋,走到門口,輕輕把耳朵貼在門上傾听,走廊上傳出很輕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門外的莫灕慢慢的從自己房間走出來,在走廊上站定,望著樓梯處遠遠逃離的背影,冷冷的勾起笑意,當他遠遠的跟著,避免被發現的時候,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身後的秦悠然連鞋子都沒有穿好,就跟著跑了出去,外套也沒有披,穿著一件短袖就走了。
右腿火辣辣的痛,一陣涼風把昏睡了好久的殷莫言吹醒,他這才發現自己陷入了兩絕的境地,因為車內的安全設施,他沒有受太大的傷,只是右腿被前面擠壓變形的車頭夾在了里面,稍微一動,就痛得他直冒冷汗,在看看副駕駛位,半夏的人都不見了。
「半夏!半夏!」心中一沉,他緊張的叫喊起她,才想起因為當時沒有系安全帶,只顧伸著腦袋往外張望,一定是在汽車往下翻滾的時候,被拋了出去,再看看眼前的坡度,從公路上到現在的距離,著實不短,如果是頭著地的話,活命的幾率會很低,想起那個平時吵吵嚷嚷的小女孩,竟是那樣的不舍。
「嗚嗚……忽忽……」一陣風吹起落葉的聲音,猶如鬼哭狼嚎般,空曠的荒野上,漆黑的看不見一絲光亮,他試著模索起車燈的開關,還好,竟然還能打亮,兩個刺眼的光柱突兀的亮起,做起了這黑夜里唯一的啟明星。
漸漸適應了突來的光亮以後,他一只手撫模著幾近沒有知覺的右腿,想了一下,雙手一起用力,抓住大腿往外挪,痛的他倒吸一口冷氣,五官都扭在了一起,深呼一口氣,不再貿然用力。
還是擔心半夏的安危,他不死心的再次叫著她的名字,不遠處,一個黑影痛苦的哼哼著,似乎是在對他的喊話做回答。
「半夏!是你嗎?」他試探著問,發出聲音的地方是一個凸起的小土包,上面直直的坐起一個人影,真的是半夏,她扶著還在流血的腦袋,嘟囔道︰「嘶……好痛,好痛!」當看到發出亮光的車里還坐著殷莫言的時候,完全不顧自己的疼痛,撲了過去,一把拉開扭曲變形的車門,扶住臉色蒼白的殷莫言,關切的問︰「你……你沒事吧?」
「還好,不過暫時是出不去了。」殷莫言指指自己的腿,看著半夏腦門上還在突突冒血的傷口,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低頭略帶歉意的說︰「對不起,要不是我執意要追,也不會出這麼一檔子事,害你差點沒命。」
半夏抹了一把流到眼皮上的血,大咧咧的說︰「沒關系啦!這不還沒死嘛,可是你……」低頭看看殷莫言卡的死死的腿,清澈的眼眸中劃過心疼,「怎麼出來?要不?打電話求救吧?」雖然不知道這荒郊野外的有沒有信號,但是別無他選。
殷莫言嘆了口氣︰「你仔細看看,如果這個地方有信號的話,那以後我就要面臨失業了。」
半夏不解,急忙轉身看去,借著汽車的燈光,她這才看到,剛才自己摔暈的地方是一個小土包,但是因為只顧著看自己有沒有受傷,沒注意周圍的情況,現在看到,那並不平整的地方,竟大大小小的全都是小土包,參差不齊的布滿了視線所能到達的所有地方。
這個發現令她吃驚不小,心中忍不住驚嘆︰「老頭說過,很少會有超過十個聚集在一起的墳墓,除非是一個大的家族,或者是有著特別風俗的葬地,除此之外,就是凶墳,這麼多墳墓聚集在一定範圍之內,如果現在有張靈符測試一下的話,就能知道是不是凶墳,如果真是的是凶墳,手機若顯示有信號,那就真的見鬼了!」
「凶……?」墳字沒能說出口,寒風吹的她直打顫,哆嗦著嘴唇,眼巴巴的望著殷莫言︰「怎麼辦?」
看到她有些膽怯的模樣,他忍不住調笑道︰「你平時不是挺英勇的,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笑的同時,身體的擺動牽著腿部的疼痛,咧咧嘴,自己都覺得笑的很畸形。
「喂!這可是荒山野嶺,誰知道你怎麼開到這個鬼地方的!」她委屈的嘟著嘴,不服氣的叫嚷。
「我這里有張靈符,你會用嗎?」殷莫言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靈符,因為身上多處有擦傷,靈符的邊緣已經沾染上了點點血跡。
「會,給我,這就去!」她一把抓住殷莫言遞過來的靈符,仔細的端詳著,腦海中用力搜索咒語是什麼,手上的鮮血已經干了,粘糊糊的握著這張同樣帶血的靈符,慢慢的往墳墓最密集的地方走,找準目標,沖著根本看不見月亮的夜空看了一眼,低首做思考狀。
半響,沒有任何反應,她背對著殷莫言,一言不發,繃直身體,長長的馬尾在隨風飄起。
「怎麼樣?」看到一點變化也沒有的氣場,殷莫言心起疑惑,不會吧?就算不是凶墳,靈符也不該失效哦,就算沾上了血液,那也不該連祭起都不會吧?
半夏慢吞吞的轉身,一臉的尷尬︰「不好意思,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咒語是什麼,嘿嘿。」
一臉汗顏,殷莫言勾勾手指叫道︰「你過來,我告訴你。」
半夏嘿嘿一笑,朝著他走來,就在她剛邁出幾步的時候,卻一個趔趄絆倒在地,正準備爬起來,腿上被強行牽拉一把,一**坐在了地上,這時,她才看清,自己腳下松軟的土地里伸出一雙長滿黑色尸斑的手,死死的抓著她的小腿。
免不了一陣緊張,她奮力的想把腿挪出來,而腳下的那只手卻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看到她受困,殷莫言急忙往口袋里一模,卻沒有模到銅板,心中緊張,糟了,一定是剛才掉下來的時候,從褲兜里蹦出去了,這下怎麼可好,把上衣口袋都模了一遍,唯一的一張靈符還在半夏的手中。
「把靈符貼在腿上,快!我替你念咒語!」他急匆匆的大喊,這並不算遙遠的距離,此刻竟看起來如隔天涯。
半夏會意,毫不猶豫的把靈符貼在自己的腿上,殷莫言適時的念起咒語,說是念不如說是喊,此時的風變得更凜冽,呼嘯著在頭頂盤旋,吹在臉上,竟是有些疼,他快速的喊咒語的同時,半夏也跟著一起念,她深知念咒語人的重要性,要別人代勞是根本不會起作用的。
預想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那雙手依然糾纏在半夏的腿邊,更借助她的力量,慢慢的從泥土里往外移動,有些濕潤的泥土里連一根雜草都沒有,這片無人注意的礦業寸草不生。
「怎麼辦?符咒不起作用?這下好了,不用試也知道是凶墳了,寸草不生的地方,有力氣也沒地方使呀!」她驚的大叫起來,說話的同時,已經眼睜睜的看著那半截身體從泥土中拱出,干癟的腦袋耷拉在地,看起來沒有思想,手卻仍然在用力抓住這唯一的救命稻草往外爬。
殷莫言也有些急了,他懊惱的捶了幾下方向盤,該怎麼辦,這可真是黔驢技窮了,沒有銅板,沒有靈符,也沒有月亮,最糟糕的是,動彈不得,連赤身肉搏的機會都沒有,密密的汗珠出滿了額頭,心下已是慌亂。
「啊!」半夏已經忍不住叫了起來,腿被抓的很痛,卻又挪不開腳步,眼前這具沒有思想的尸體已然拱出了土窩窩,張著滿嘴土灰的嘴巴雙眼無神的看著她,下一步,將是把她撲倒。
「撲通!」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它竟然歪歪腦袋,倒在地上,身後露出一個挺拔的身姿,他定定的站在沒有月光的黑影下,因為距離太遠,被打散的燈光只照到他的側臉,稜角分明,卻略帶柔情。
「哥!」殷莫言本已揪在一起的心終于舒緩了一點,他開心的笑道︰「太好了,半夏?還好吧?」
半夏驚詫的張大嘴,看著地上已經不會再站起的尸體,心口處插著一把劍,勉強有一條細細的鮮血從傷口處往外流,只是那黑色的血液泛著一股魚腥味,令人作嘔。
莫灕轉身看向不遠處的殷莫言,眉頭緊皺,大步走了過去,看到卡在那一動不能動的腿,他試圖用手去搬殷莫言的後座,但同樣變形的金屬不給他任何行動的余地。
如果再這麼下去的話,殷莫言的腿一定會出問題的,想也不想,莫灕舉起了陰陽劍,插在壓著殷莫言腿部的金屬物之間。
「哥!你不記得了?」殷莫言一把攔住他,先不說這陰陽劍能不能扛得住這力道,單單從表面上看,細長的劍身難以抵擋。
「這是爺爺留給你的唯一一樣東西!」他記得這把劍對于哥哥來說很特別,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保護著,每天擦拭很多遍。
「相信我,一定行!」莫灕堅信不疑的說,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一把劍能不能抗的過金屬疙瘩,但直覺告訴他,一定行,即使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對這把劍卻依稀有著強烈的依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