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無力的把頭枕在小白的肩上,望向頭頂的那些青石,心里知道黃泉將白蓮數千年的修為完全消化吸收後,境界便會復蘇到自己無法觸踫的層次,到那時候再也沒有任何方法能夠改變死亡的結局,目光便有些黯淡。
這座空間里本來就沒有任何光線,而白蓮身邊的那些蓮花也是越來越暗,大概他也撐不了多長的時間了。
楊昭抬頭看著屋頂石牆上那些斑駁的劍痕,那些陸虛仙師當年所留下的劍痕,那些構成一道法則把黃泉妖聖幽困數千年的劍痕,在心中輕輕嘆息一聲,陸虛當年為何不直接殺死這黃泉妖聖,他也想不明白。
只是隨意望去,他並沒有刻意控制自己的心神,大抵是在太虛山常年修行劍法習慣的緣故,那些密密麻麻的劍痕在他視野中自然分開,逐漸清晰。
楊昭的目光在那些劍痕上久久停留,心意隨著痕跡而行走,漸漸生出某種感覺,這種感受很隱晦,難以捉模難以分明,身體卻因此而溫暖起來。
小白看著黃泉吸收白蓮修為的這幕畫面,身體一陣寒冷,事態的展太過出乎意料,無論是她還是楊昭,都未曾想過這魔頭竟然會這般恐怖,最關鍵的是,先前白蓮這般強大的人物都已然被黃泉所制,而她與楊昭現在該怎麼辦。
小白模著楊昭的頭,心神一陣恍惚,仿佛已然看到了死亡的結局。
黃泉那枯皺的臉上,卻仿佛在瞬間之中化為了一位年輕人,他看著掌心下的白蓮,看著白蓮眼眸里的絕望與怨毒的詛咒意味,伸出手指緩緩滑過白蓮的眼楮,恰憫說道︰「你是我的兒子,現在也該回到我的身體里了。」
白蓮的識海被制,身體失去了控制但意識和感知卻依然敏銳,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變得越來越虛弱更覺得臉上那根細瘦的手指像蛇信一般冰冷恐怖。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道嗎?」黃泉的眼眸變得有些空洞,有些惘然,他痴痴喃喃問著自己,忽然間自嘲一笑搖頭感慨說道︰「一眼望去兩個不到金丹期的小孩子居然還能活著,數千年時間才凝了這麼點恰的真元之力盡數消耗一空,我現在太弱。」
他的神情回復平靜,溫和向自己以及房間里的白蓮與那兩位年輕人解釋說道︰「數千年在生死邊緣掙扎煎熬,我隨時能死去,所以我必須吸收些東西,不然我便會步入天人五衰。」
解釋的語氣很尋常自然,落在楊昭三人耳中卻是格外冷酷。
楊昭此時已經能夠確認,數千年前陸虛不知何故沒有殺此人,而是用大禁制把他關在此間,讓他受數千年孤單與煎熬的痛楚。
數千年時光消逝,這位妖聖的境界再如何高深強大,也挨不住這般非人類能夠承受的折磨,漸漸油盡燈枯將要死亡,便在這時因應天時循環變化,而且還有他所布下的棋局重新開啟,而自己三個人誤打誤撞而來,便成為對方月兌困的最大希望。
于是才有先前那麼多的論道,黃泉便是用幻想夢境的這一面,讓三人逐漸放松警恨直至再用傳衣缽為大誘惑,令白蓮敞開精神世界從而一合受制,因為白蓮本身就與黃泉是一體的。
楊昭皺眉說道︰「黃泉妖聖,你在幽冥界都擁有無上的聲望,雖然我未曾听過你的大名,但白蓮大師是你所造化的人物,你何必非要如此行險?」
黃泉微笑說道︰「因為你們解不開這座陣,只有回復實力的我自己才能破開這道樊籠,而我若要回復實力,便必須吸收掉你們。」
「就算我們不能破開這道法則,我們的師門長輩以。」
黃泉大笑說道︰「世間能破開陸虛親手所設法則的人,除了我便只有那廖廖數人,你們的師門長輩當中確實也有人以,然而不幸的是,這廖廖數人都知曉當年的故事,知曉我的秘密,如果讓他們知道我還活著,他們絕對不會選擇救我,陸吾不會,雲飄搖也不會,他們要殺死我然後挫骨揚灰。」
楊昭怔了怔神,然後說道︰「看來你真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
黃泉嘆息一聲,繼續說道︰「在塑像中呆了這麼多年,其實心中早已斷了離開的希望,卻沒想到我所布下的棋局竟還會有重啟的這一日,更沒想到,進入這座空間之內的人物除了那三個蠢貨,竟還有我當年的仇人與仇人的後輩,我想這大概便是命運的安排吧。」
楊昭沉默無語,心想小白加上自己這個太虛門弟子,在如今的修行世界里大抵有資格掀起幾場風雨,更不要說一代大師聖白蓮了,然而在這個前代強者的眼中,卻與三個蠢貨開始相加比較,時間這種東西對修行者而言,果然是最重要的因素啊。
「我這數千年積凝的真元識海之力確實不多,而且那三位修妖者空有真元,卻無識海,從你們入此空間開始,我便開始用黃泉妖術中的夢境之法,本以為你在三人中境界最弱,應該最先入幻境而難出,卻沒想到最後竟是你一人保持了心境清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
黃泉看著他灑然一笑說道,雖然形容依舊枯瘦難看,但那等俯視蒼生的瀟灑驕傲氣息卻是一顯無遺,就仿佛執酒壺坐而論道的一位枉生。
楊昭猜到他此時應該是在抓緊時間同化身體內的真元與識念,也並不點破,不停以高頻率放松崩緊身體每一處的細微肌肉哦,回答道︰「大概是你給出的誘惑不夠。」
黃泉微微皺眉,看著他問道︰「難道我的衣缽對你都沒有吸引力。」
楊昭微嘲說道︰「我當然向往力量,但總得是真的吧。」
黃泉微笑說道︰「道魔佛相通便入神,我也並不曾騙你。」
楊昭微微一怔說道︰「但那依然需要入魔。」
黃泉像碧空上的蒼鷹看著籬笆內的家雞,冷漠看著他說道︰「唉,看來說的不錯,太虛門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居然入魔二字便能把你嚇成這模樣。」
楊昭搖頭說道︰「如果是生死之前的需要,入魔又算得什麼然而首先必須是我自己願意,不能生出質疑之心否則便是封神又算得什麼?而且既然是誘惑總要有些分量才是,你先前魔道妙音展示的那些誘惑對我而言分量有些不夠。」
這話里隱著輕蔑和不屑。
此時的黃泉不再是一代妖聖,而是個瀟灑甚至霸氣的狂生,微微眯起眼楮不悅嘲諷說道︰「難道世界還有什麼事物能比我的衣缽更吸引人?」
楊昭忽然笑子起來︰「我是太虛門的弟子,日後是要繼承陸虛與陸吾衣缽的人,就算是入魔,我也以學陸虛仙師留下的東西,我想這和分量應該更重些。」
黃泉听著這話,竟一時語塞,即便他驕傲到視世間之人為愚蠢的人,也不敢自認比陸吾更高,至于大敵陸虛更是給他留下了無盡的羞辱與痛楚。
忽然間,他兩縷極長的黃色眉毛無風而飄,不是飄然而仙,而是莫名暴躁起來,眼神暴肩,枯瘦手掌用力搓揉著白蓮的頭,喝道︰「世間哪有道理講,我的分量難道還不足以吸引人嗎?陸虛才是最大的蠢貨,而我手中的這位白蓮才是真正的蠢貨。」
楊昭忽然說道︰「但這里面的蠢貨應該也包括著你。」
黃泉開始沉默,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恐怖的氣息重新回到身上,若有所思緩聲說道︰「不錯,我或許也是一個蠢貨,但這個世界總還是有些道理的,只不過道理的高度不一樣。在我看來你我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方式,便是自身對世界認識方法的集合,當年利用法寶開闢出這座空間之後,我便一直在苦苦尋求認識真實世界的本原最終改變自己存在于世間的方式,最終想要奢望改變這個世界尋找到那個已經不能完成的道術。」
「白蓮以為自己非常聰明,兼修佛魔,然而他卻不知道,只惜這一切也不過是我的實驗品罷了,從他出生之後,他的一生都已然按照我的指示來做,所以他被我所吸收,也本該就是理所當然。」
黃泉蒼老枯瘦的臉頰上漸漸變成了一位青年的模樣,露出了如孩童般的笑容,咧開的嘴唇里沒有牙齒,于是看著更像一個剛剛呱呱墜地的嬰兒,給人一種先天純潔的感覺,便是嘲笑也那般天真。
「我只是追求力量,尋找改變世界的方法,而陸虛卻是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案,只是沒想到,到頭來他也是身死道消,因為他沒有兼修佛道。」
黃泉的臉上泛起一絲極濃郁的嘲諷和厭惡神色,就像是自己才是最聰明的人,充斥著理所當然的驕傲和不屑。
楊昭和小白一直沉默聆听,至此時終于忍不住問道︰「你也認識陸虛,所以陸虛仙師才會幫助你假死以騙過世人。」
黃泉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確實如此,或許我也是一個實驗品罷了。」
听到了這一句,楊昭細想了一下,難道白蓮與黃泉都是陸虛所布下的棋子?
他那有些平靜的心又開始不自主的顫動了起來。
ps︰誘惑一詞竟然被屏蔽,唉真是煩人,沒辦法了中間只能加入一個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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