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跑車像一束極光劃過黑夜,自毀式的 車,夜風呼呼吹在耳邊,從衣領灌進去刺骨的涼,韓進打下方向盤,直直上了高速,車速開最大碼。
猛踩下剎車,他有些疲憊地靠進椅背,感覺黑暗從四面八方壓迫過來,將他包圍。
腦中一點一點浮現她的臉,印象中,她很愛熱鬧,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喜歡講一些冷笑話調節氣氛,他不理會她,她依舊興致勃勃講得很開心,她笑的時候,眼角彎彎的,看著很舒服……那些,他不屑,以為不會在他人生中留下痕跡的記憶,此刻,這樣清晰的浮現,那樣深刻!
他需要更加瘋狂的放縱,需要更加瘋狂的逼自己,重新啟動車子,向右打下方向盤,疾馳往藍汐雅公的寓。
江若涵一下飛機就跟著父親救護車去醫院。
急救室門口,江媽媽憔悴不堪,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坐著抹淚。
「媽。」江若涵握了握媽媽的手,「爸爸……一定會沒事。」她雖然已經努力的讓自己保持冷靜了,可是微微發顫的手還是出賣了她心底的恐懼。
江媽媽抬頭,「小若,要是你爸爸……想不開,我們……怎麼辦?」聲音哽咽。
「不會,爸爸只是一時受不了刺激,都是我的錯……」江若涵拼命的忍著淚。
江媽媽看著她,「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明知道你爸爸受不了這個打激的,到底是為什麼?!」眼淚止不住。
江若涵抱著媽媽,「對不起,媽,我不能把自己困在一段無望的婚姻里,我無法忍受我的婚姻里有第三者,離婚是我們兩個最好的選擇,成全他,也成全我自己。」
「所以你就自私的讓你爸爸承受這麼大的打擊!」江媽媽推開她,質問。
江若涵心痛得厲害,臉色蒼白,「不是,不是的,媽,這句話,對我,太重了。」
「我只是說你一句就重了,那你爸爸呢,現在躺在手術台上,生死未卜!」
「媽……」
急救室的門在這個時候開了,醫生出來。
母女緊張上前,「醫生,我爸爸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病人現在的狀況非常不好,他的情況我們應該有特別囑咐過,絕對不能受刺激,不能讓病人情緒起伏太大,你們家屬怎麼這麼不注意!」
「那他現在怎麼樣?」江媽媽哭著問。
「已經月兌離危險,但是需要住院觀察,需要細心照料!」
「謝謝,謝謝醫生!」江媽媽一直道謝。
江若涵繃緊的那根神經一松懈,感覺眼前一黑,身子倒下去。
「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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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進在藍汐雅公寓下坐了很久,他突然發現,他已經沒有心思再面對任何一個女人,滅了手里的煙,終究是沒下車,調轉車頭,走了。
藍汐雅就站在窗戶前盯著他的車,他轉頭的那一瞬,她的心,恐慌得像墜入無盡深淵。收緊手,這一次,她不能輸,錯過這次,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夜風很勁,道路彌漫起白霧,韓進坐在車里,感覺像迷失在大海中的船只,迷茫而無措。
很快回到他們的新婚別墅,車開進院子,他抬頭,二樓的窗戶沒有燈,心底抑制不住生出失落。
進屋,空蕩的客廳燈火輝煌,冷卻了近乎迷失的歸屬感,只遺饋他更深的疲憊,因為沒有她?
風吹動滿院的薔薇,暗香浮動,醉人心脾,沉寂的心翻起浪潮,突然,很想她,越是壓制就越想念,很想看到那個縴弱卻倔強的身影。
手機鈴聲拉回紛亂的思緒,他執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是何銘打來的,接起,「喂!」
「韓總,江小姐……暈倒了。」
韓進捏手機的手收緊,「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低吼。
「就在剛才。」何銘諾諾開口。
「嚴重嗎?」
「還不清楚,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但是……」何銘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韓進有些不耐煩。
「江小姐的父親好像是不太好了。」
「不太好,是什麼意思?!」
「我只听醫生說江海天的心髒病很嚴重……」
「醫院地址發給我!」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車鑰匙攥進掌心,轉身出門,直奔醫院。
病房樓下,他突然不敢靠近,黑暗中,指尖猩紅閃爍,他深蹙眉吸煙,一根接一根,舌頭已經苦得發麻。眼楮凝視著一個窗戶,他就保持那樣的姿式一直到天亮。
江若涵是被手上的刺痛激醒的,直覺,全身無力,眼皮好重,艱難掀開。
「你醒了。」護士在給她換藥。
「我……」她開口,喉嚨燥疼得厲害,發不出聲音。
護士趕緊倒水喂她喝了幾口,她覺得身上有了點力氣,撐起身子。
「誒,江小姐,你還掛著針,不能亂動!」護士趕緊阻止她。
她抬手就拔了手上的針頭,下床,雙腳像踩在棉花上,踉蹌著跌倒在床上,「我……怎麼了?」
護士嚇得趕緊扶她躺好,「低血糖,勞心過度,嚴重的很容易猝死的!」
江若涵卻是強硬撐起身子,「我現在不能躺在這里,我要去看我爸爸!」
「江小姐,你……」護士實在是拿她沒辦法,只能扶她去。
電梯緩緩上升,光潔如鏡的牆面映出江若涵蒼白的臉。睡眠不足加上長時間的水米未進,頭暈暈沉沉,胃里也翻騰得厲害,她幾乎站不穩,身子斜依著牆,跨出電梯那一瞬,暈眩迅猛襲來,眼前明晃晃的光影好似都在晃動,她不能停下,扶著牆壁往前走。
江媽媽看見她,起身,「你怎麼不好好休息,這里有媽媽就行了!」雖然媽媽怪她,但是心里還是關心她的,畢竟是親生女兒。
「爸爸怎麼樣?」江若涵到江海天病床邊,虛弱開口。
「醫生說病情很穩定,沒什麼反復,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回家休養了。」
江若涵松了口氣,看著媽媽,「您也要保重身體,爸爸現在需要我們。」
江媽媽默默點頭。
江若涵看著護士,「麻煩你,照顧下我媽。」
「若涵,你……」江媽媽見她往外走。
江若涵僵硬著扯出一抹笑,手收緊,齊整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肉里,鈍鈍地疼,「我沒事,我要去找韓進!」
樓下,煙霧繚繞中,韓進看見江若涵,憔悴,虛弱,臉色慘白得厲害,他下意識就下了車。
江若涵終于看見他了,停在離他數步之遙的距離,盯著他,原來印象中笑起來兩眼彎彎的江若涵的眼中也會有那麼駭人的戾氣。
她抬腳,走近他,每一步都踩得很重,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尖上。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開口,異常平靜的聲音。
韓進看著她拼命站穩的身子,很想扶她一把,很想伸手抱她到懷里,很想……可是,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沒資格做!
「爸爸怎麼樣?」‘爸爸’兩個字叫再自然不過。
「啪——」江若涵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撐直身體,喘著氣,咬牙瞪著他,「你還有什麼資格喊‘爸爸’,我現在真的很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看看長了什麼樣的‘心’才能把人往死路上逼!」
韓進平靜看著她,「我會派最權威的心髒病專家過來護理……江伯伯。」
江若涵冷笑,「怎麼?良心發現,還是良心不安?這次的旅游,就是你的布局,對嗎?你利用我,引我爸爸離開江氏,為的是拿到絕對的控制權,你注巨資進江氏,為的是反噬江氏所有股份……」她倔強的忍住淚不掉下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韓進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而我,不過是一個愚蠢的跳梁小丑!」淚終是忍不住掉下一顆,她擦干,看著他笑,那笑太過淒然,抬手就那樣強硬扯下耳朵上的珍珠耳環,耳朵扯傷流血她也感覺不到痛,如水的眸子滿是絕決,「韓進,你夠狠!」揚手,兩顆珍珠拋向空中,孤單散落在黑暗角落。
「江若涵,你能不能冷靜一點,你流血了!」韓進走近她。
「別踫我!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希望這輩子從來沒有遇到過你!」
「江若涵!」
「救命啊——」尖銳的驚叫聲在醫院頂樓響起。韓進停下了腳步,江若涵抬頭望過去,雙眸睜大,如遭五雷轟頂,冷汗涔涔從發根沁出。
「爸爸!」江海天此時站在頂樓沿邊上,身子搖搖欲墜。
江若涵雙手十指根根綣緊,恐懼像一張大網,網往她的未來,她的所有希望,那種無處可逃的感覺讓她抑制不住的全身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