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上的傷果然如歐陽明月所說,完全沒有留下印跡,而且短短幾天內就恢復到了原來的白玉般光潔細膩。對于歐陽明月,我一直有一種很復雜的感情。我驚嘆于她的美貌和才華,也痛恨她做為一個母親的不稱職。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又一次成功刷新了自己留給我的形象,我開始對她有了淡淡的懷念和感傷。我得承認自始至終我都在盤算著怎麼利用她來保護自己,現在我有了一絲羞愧,我搶了她女兒的身體,搶了她留給女兒的寶貝,搶了她生命最後一刻的慈母情懷。
第二天一早,我又來到了桐壺院。林益功已撤走了桐壺院所有的下人,把這劃為禁地,曾經熱鬧的院子變得靜謐無聲。一琴一畫,一簾一花,物還在,人已亡。我輕輕走進歐陽明月生前起居的地方,一股悲傷的思緒涌上心頭。
「大小姐。」婢女玲瓏從門後轉了出來。
我被嚇了一跳,她是歐陽明月的貼身婢女,想必是在此收拾打理的。我難掩自己的心虛道︰「原來是你,我來這看看,看看就走了。」
「大小姐以後該多來看看。你是夫人唯一的骨肉,夫人生也為你,死也為你,切莫辜負了夫人一片苦心。」
我不解地望著她,道︰「死,也為我……」
玲瓏心中暗暗嘆道,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破的好,以免多生是非。她摩挲著歐陽明月生前用過的發梳道︰「夫人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小姐。」
我無限惆悵道︰「瞬兒讓母親憂心了。母親一走,這府中瞬兒怕是也活不長了。」
玲瓏看了我一眼,猶豫片刻道︰「夫人臨走前找了一個能暗中保護大小姐的人,大小姐從此可以安心了。」
我腦中閃現出昨晚黑衣男子的身影,是他嗎,我的暗中保護者。我欲再問,只見碧荷走了進來,行禮後道︰「大少爺和兩位姨娘請小姐此刻到花廳一趟。」
我看碧荷神色不對,立刻向玲瓏告辭,匆匆往花廳趕去。
一路上碧荷向我說了個大概,蓮兒昨日一夜未歸,今早回來不久就被人綁去了上官氏的熙福園,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上官氏那邊傳話過來讓我去花廳議事。
議你妹啊議,不就是想整我臨風閣嗎,主子身上撈不到便宜就拿奴才出氣嗎。
我趕到臨風閣時,林驍、上官氏、蘭姨娘端坐在堂上,堂下跪著面有瘀青的蓮兒。上官氏看見我一來立刻道︰「大小姐,若不是今日之事太過齷齪,我斷斷不敢勞煩大小姐過來一趟。」
我落坐之後掃了眾人一眼,道︰「蓮兒是我臨風閣的丫頭,她有什麼不是也該我來管。這麼興師動眾齊聚一堂,是說我管教下人無方嗎。」
上官氏趕忙說︰「我們到不敢小看了大小姐,只是你這丫鬟蓮兒與府中侍衛私通,夜不歸府,亂了府中綱紀。我們是老爺派下來管家的人,遇到這種事不得不管。」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再看蓮兒,她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絲毫沒有慌張和羞愧的樣子。我雖看不透她,但覺得她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可有什麼證據。」我問道。
林驍一擺手,一男一女被推到了堂下,林驍道︰「這兩人,一個是暗中私通的府中侍衛,一個是她同屋的丫頭。」
男子一張很是平常的臉,臉上是惶恐不安。女子就是我屋里的香芙。
林驍接著道︰「按府中規矩,將蓮兒打二十板子交給管家即刻賣出去,侍衛打三十大板攆出府去。」
因為這樣的原由被賣出府的丫鬟,下場一般都很慘,大多是流落煙花之地,或在一般人家飽受欺凌。
大堂上彌漫著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一種無力的感覺涌上了我心頭,一切都是設計好了的,他們這些人是不會放過蓮兒的,我該怎麼辦。
恰在此時,有小廝來報英王劉朔前來吊唁。林驍和英王的關系一向非比尋常,果然,一聞此訊他顧不得再管別的,立刻往前廳趕去。天助我也,英王這回真是幫我大忙了!
林驍走了,剩下的人就不足為懼了。我走到跪著的侍衛面前道︰「你就是蓮兒的情人?」
侍衛連忙點頭道︰「我們兩人真心相戀,不時會出府私會,昨夜蓮兒和我一起廝混了半夜,今天一早我把她送回府的。」
「啪啪」我抬手給了他兩個重重的大耳光,怒斥道︰「昨夜蓮兒和本小姐一起睡的,怎能出府和你私會,你怕是看花眼了吧!」
侍衛被我打的有些發懵,不由得望向上官氏。上官氏清咳一聲道︰「大小姐不要為了愛惜奴才而折了自己的聲譽。如今已是人證物證俱在,即刻將蓮兒賣出,再將這侍衛攆出府去。」
「這也叫人證。那以後隨便再找個侍衛說是與我私通,是不是也要將我賣出呢!」我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
「大小姐說笑了,這還有物證,鐵證如山是賴不掉的。」上官氏的貼身丫鬟上前翻出侍衛身上的一個粉色肚兜,上面繡著一朵潔白的蓮花,花式走線一看就是出自蓮兒的手。
一直沉默的蓮兒突然道︰「大小姐不用再和她們分辨,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大小姐保全自己為要,蓮兒來世再做小姐的丫鬟,伺候小姐到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