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打實的?我看不見得吧?實事求是地講,我做企業也有些年頭了,還真是沒听說過有你們康橋這麼一號公司,動不動就幾個億的資金,這牛皮是不是吹大了?」顧建章撇了撇嘴。
他是有意挑釁,一來宣泄情緒,二來要讓駱志遠出丑,要讓鄭元寧這些地方官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大菩薩。
薛萍反唇相譏︰「實事求是地講,我們也沒听說過恆通公司的名頭,難道顧總名下是一家皮包公司?」
顧建章拍案而起︰「你放肆!你去京城打听打听,我顧建章顧某人是何許人也,恆通公司在京城地面上也是數得著的大公司,你一個小娘們兒,懂什麼?」
薛萍眼角的余光發現駱志遠的神色平靜,就知道他默許自己反擊顧建章這個自大無知的夯貨,就索性直接撕破臉皮,冷冷一笑,「姓顧的,你才是真放肆!你也去打听打听,我薛萍是何許人!康橋集團董事、執行總裁!有些人咋咋呼呼,粗俗無禮,看這熊樣,不像是做企業的,反而是街面上的小流氓混混!」
薛萍完全照搬了顧建章的「邏輯」,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而且還更尖刻。而且,她聲色俱厲,氣勢更加咄咄逼人。
駱志遠在一旁暗暗搖頭,心說沒想到薛萍還有表演的天分。顧建章這個夯貨蠢貨,選擇跟女人吵架,下場可想而知!
張美玲張了張嘴,又緩緩閉上了。
薛萍給她的印象是知性溫柔,氣質容貌俱佳。她不成想,薛萍還有如此強悍的一面。
顧建章在言語上沒有佔到什麼便宜,就開始走「曲線救國」的路線。他冷笑著,不屑一顧地擺擺手︰「我不跟你一個娘們兒吵架,沒勁。」
「鄭書記,我是直性子的人,就是看不慣有些招搖撞騙的人。我可是好意提醒你們,不要太輕易相信人,幾個億的資金喲?說來就來?扯淡!」顧建章向鄭元寧大聲道。
鄭元寧尷尬地笑了笑︰「顧總,我們相信康橋集團的實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那可不一定。」顧建章揮了揮手︰「實力不是說在口頭上的,吹牛皮誰不會?這年頭,冒充京城大企業家跑下來招搖撞騙的人可不少,我奉勸幾位領導要擦亮眼楮!」
薛萍剛要繼續反駁,駱志遠向她投過安定的一瞥,然後緩緩沉聲道︰「顧總,你我初次見面,無冤無仇,我們都是做生意的,講究個和氣生財。我本不想跟你計較什麼,但你口口聲聲招搖撞騙,我倒是要問問你,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們是騙子?」
「換言之,你又該如何證明,你本人不是跑到下面來行騙的無恥之徒呢?就像你說的,賊喊捉賊的事,太多太多了。」
薛萍長出了一口氣。駱志遠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忍無可忍就無需再忍,他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是騙子?呵呵,你真能說得出口。我顧某人經商十幾年,自有信譽和口碑。我們恆通公司在京城地面上,那是響當當的一塊招牌……」
顧建章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駱志遠生硬地打斷了︰「可別再提你所謂的京城地面上了,就憑你這點見識,真是貽笑大方,讓人笑掉大牙。套用你的話,康橋集團不要說在國內、就是在海外,也是響當當的一號,在香港、東南亞、俄國、歐美市場都有口皆碑,集團旗下56家成員企業,25家分公司,上市公司一家,總資產過百億!」
「你最好是好好打听一下,了解一下,不要張口就來,滿口胡言。我們是國務院重點扶持的大型民營企業集團之一,我們集團的唐曉嵐總裁還剛剛當選全國政協常委,這些豈能有假?你一個小小的恆通公司,敢跟我們比?可笑之極!無恥愚蠢之極!」
顧建章根本不信駱志遠的話,反倒是駱志遠這樣說,他更加認為這是騙子的騙術了。
他哈哈狂笑一聲︰「吹吧,真是越吹越沒邊了。還國務院重點扶持企業,還什麼全國政協常委,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你懂嗎?我說鄭書記,幾位領導,你們可要擦亮眼楮啊!」
顧建章一幅「悲天憫人」的姿態。由不得他不信,全國政協常委可不僅僅是一個名頭,還隱喻著相應的政治地位和社會身份,不是一般的人能干的。如果是企業界的人士,那必然背後是超大型的企業,在國內擁有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但唐曉嵐卻的確剛當選全國政協常委。唐曉嵐是作為京城大企業領導人進入政協的,而這個時候,正是國內工商業人士大量加入政協參政議政的第一次高峰期。康橋集團在國內的名氣雖然不是很大,但實力之強早就列入了全國民營企業50強的大名單,早就進入了高層領導人的視野。
鄭元寧眉頭緊蹙。張勝國見雙方吵翻了天,也心情郁悶地望向了自己的佷女兒張美玲,想要讓張美玲出面調解一下。
但張美玲卻暗暗搖搖頭,示意張勝國不要管,靜觀其變。
張美玲沒法管,也管不了。盡管她對顧建章此人非常厭惡,但出于禮貌和對于鄭元寧這個市委書記的尊重,她還是不能說什麼——因為無論如何,顧建章都是鄭元寧的客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著也得照顧下市委主要領導的面子喲。
駱志遠笑了,笑容是那樣的雲淡風輕和輕蔑。
有些東西較真下去,其實很無聊。以駱志遠的身份和康橋集團的實力地位來說,他不屑于跟顧建章這種人計較什麼。他本不想跟此人一般見識,讓薛萍刺他幾句就罷了,不成想,此人臉皮比城牆還厚,話越說越難听、越說越離譜。
既然他想玩,那就玩吧,玩不死你!
駱志遠聳聳肩輕笑一聲,轉頭望向了鄭元寧這三個本地的官員︰「鄭書記,張市長,霍秘書長,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給你們添亂子了。可是諸位領導也看到了,作為我來說,完全是無妄之災!」
鄭元寧勉強一笑︰「駱董,大家和氣生財,還是互相缺乏了解,所謂不打不相識,以後熟悉了就好了,呵呵!」
駱志遠的聲音冰冷了下去︰「鄭書記,我在官場上也呆過幾年。干過基層的鄉鎮長、鄉鎮黨委書記,也干過區縣一把手,還在外交部掛職了一段時間。對于招商引資呢,我也有點心得和體會。」
對于駱志遠的履歷,鄭元寧等人並不熟悉,听說駱志遠還當過官,而且還干過區縣實職,鄭元寧明顯有些震驚。
「現在是改革開放的縱深階段,各地都很重視招商引資。但是,就像方才某些人說的那樣,招商引資也要擦亮眼楮,不能引進來一些名不副實的人,甚至是騙子!這樣,會導致決策失誤,對地方經濟發展產生負面影響。」
鄭元寧呵呵一笑︰「沒想到駱董還有過機關工作的經歷,你說的沒錯,正是這樣,我們注重招商引資,但也要擦亮眼楮,把好入口關。我們招商引資搞項目建設的目的是發展經濟,造福市民,可一旦引進非人,那後果是誰都承擔不起的。」
駱志遠笑著跟鄭元寧、張勝國幾個人談笑生風,突然說起了官場上的事兒。
對官場的規則他是如此熟稔,根本做不了假。
張美玲意外地扯了扯薛萍的胳膊,壓低聲音道︰「薛總,你們駱董竟然是棄政從商啊?真看不出來啊。」
薛萍微微一笑︰「不瞞張總說,我們駱董是棄商從政、然後又棄政從商,別看他年紀不大,但經歷和閱歷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怎麼回事?」張美玲的興趣頓時被勾引上來。
而這個時候,鄭元寧幾個人也都停下話頭,認真準備听薛萍的話。
顧建章黑著臉,自顧點燃了一根煙,準備找機會再反戈一擊。
「我們駱董最早是黨報的記者,後來,他跟我們的唐曉嵐總裁合作創立了康橋集團。我們集團創立之初,最經典的資本運作案例就是駱董去俄國完成的易貨貿易——集團並購了安北市兩家破產的國有毛紡廠,然後將這兩家毛紡廠閑置的廢棄商品,運出去跟俄國人換取拉達牌小汽車。」
「整個貿易過程,我們沒花一分錢,就實現了集團啟動的第一桶金。這個案例,已經寫進了不少大學商貿院系的教材,是當前資本運作的經典案例。諸位可以去了解一下,學經濟和商貿的大學生,恐怕沒有不知道駱董名字的。」
「我們康橋集團連續又收購了幾家國有企業,在當地引起震動。而駱董本人,也被安北市委市政府以優秀人才引入了黨政機關,被任命為安北市民興縣鵬程鎮的鎮長。後來,駱董還干了鄉鎮黨委書記,區縣的副職,最後他辭官走的時候,已經是區縣的一把手。」
薛萍笑吟吟地介紹著︰「至于駱董為什麼要棄政從商,我就不知道了,你們可以當面問問駱董。」
張美玲一臉的復雜和震撼,她眸光中光彩閃動,望著駱志遠輕輕道︰「能干上區縣實職,很不容易了,你為什麼要放棄呢?太可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