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如逝 第三十三回 桃花谷中

作者 ︰ 蛇木水

「賢弟,剛剛真是萬分凶險,還好有你舍身相助。不過我實在好奇得很,那突然出現的禿鷹,不會是你唱曲子招來的吧。話說你的曲兒雖然不跑調,不至于把狼招來,那麼也不應該把鷹招來才對,可是那個時機也太巧合了。你看咱們反正已經過來了,要不你再唱一遍試試看看能不能再把鷹招來?再唱一次吧!」

「我不唱,要唱你自己唱。」

爰夫頭上各種黑線,明明是想唱個歌給自和這身後這位顫顫巍巍的大哥壯壯膽,可真就沒想到怎麼就會突然飛來兩只禿鷹,圍著他倆又是啄又是撓的。不過幸好她有佩刀,三兩下就趕走了圍著自己的禿鷹。可身後的大哥的尖叫仍未停止,尖叫聲中又夾雜著顫音兒在山谷中回蕩,甚是淒慘。

她便小心翼翼地折回去幫大哥把禿鷹也攆跑,卻沒想到他閉著眼楮攆鷹,一不留神還推了自己一把。若不是她手急抓住了石塊,大哥發現推錯了人,趕緊把她拉上來,自己恐怕已經掉下山崖去摔得粉身碎骨了。

當時兩人到達對岸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一踏上對面的山,腿也軟得再也走不動了,索性跪在地上。這一千米左右的距離,真真是比這一路都要凶險,一時間還驚魂未定,恍惚昨日。

神人見她跪在地上,以為她在跪拜天地饒他們不死,便也一同跪下,還磕了兩個頭。爰夫望著他再次無語,真想拜一拜他,求他不要每次都讓她這麼提心吊膽。

這一路上,她反復地回憶,上一世她到底是如何來到這太行山的。不過其他事情明明都記得很清楚,卻唯獨這拜師學藝這一路怎麼也想不起來,每每想起,眼前都如同纏繞著十里雲霧般看不清楚。

兩人又走了半個月,這半個月倒是沒什麼野獸襲擊,也沒踫到什麼強盜妖怪。若論稀奇古怪的事也還是有的,譬如說,他們曾走過一條兩旁都用金銀珠寶疊加起來的百米金光大道。

這神人大哥從小家中也是屯金藏銀,從小到大他最不缺的只怕就是銀子了,所以對這大道雖是驚異,卻也是見怪不怪;而爰夫雖然詫異這光怪陸離,卻也從小不愛奢華,包裹中的銀子足夠她原路返回,多拿些回去不但添加重量,還容易招賊,更是無心取之。兩人就這麼未取一毫地走了過去。

兩個人風餐露宿,路上極其辛苦,倒也還都健康,遇上瀑布小河還能洗個澡,一路上兩個人一起也不無聊。就這麼相互做伴,兩人又走了半個月,算了算日子,時下應該已入冬了。

但他們眼前卻出現了極其不合時令的一片漫漫桃花林。

這桃花林在這深谷之中,一眼望去,淡淡桃色更加妖冶絢爛,天空中的湛藍也染上了一抹桃色。這桃林中靜謐得很,一絲人氣也難尋得,美麗得讓人心生恐懼。爰夫眉頭一皺,這是……

桃花谷!

一路上,他們探听去太行山的路,知道的人們都會勸說他們不要去了。

那羊腸阪已經是凶險萬分,可這桃花谷就更加神秘莫測,無論山外的氣候如何變化,這里都是一年四季花開不敗,也沒有一戶人家。

好多前去太行的人,一旦進了這桃花林,都不知怎的都消失不見了,尸骨不存。還有老人家偷偷告訴他們說,這桃花谷中的桃花之所以常開不敗,就是靠不斷吸取人的精血養護才得以維持。

「賢弟,我沒做夢把」神人咽了口唾液,聲音有一絲顫抖,「真的有,有桃花谷啊!」

「大哥,你別掐我啊!」

甩開了神人掐她手臂的手,揉了揉被他掐得紅腫的地方,望著這魅惑妖嬈的桃林,明明感受不到一絲邪氣,卻又一絲不安。這里同他們這一路走過的群山惡水比起來,這里簡直就是室外園林人間仙境,能死在這種地方化作桃花永開不敗,也是一件**事吧?

但是,她還有未完成的事,絕對不能停留于此。已經過了多半年,兔爺還在信她,等她,她又怎麼能辜負他們的殷切期待?

神人一驚,低頭,發現爰夫握住了他的手。

「我們走吧。」

桃林中桃花花瓣隨微風緩緩落下,風中彌漫著醉人的桃花香,滿眼淺淺的粉紅,兩人牽著手,踏著滿地的落花,在這世外桃源中漫步。一高一矮,遠遠望去,也好似一對佳人般。

桃花谷深處,一男一女在對話。

「快看,月娘,難得來了兩個美男子。我也化成女子,一會兒**成功了,咱們兩個一人一個!」

「日郎,那剛剛被你迷暈了的那個小美女又怎麼分呢?」

「月娘,年輕女子的精血最好用來補你剛剛生產的虧虛,我又怎麼會同你爭呢?」

「呵呵呵呵呵,算你有良心。」

「又該咱們出場了!」

倏然間,兩聲淺笑從前方傳來,聲音似銀鈴般動听。

「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

神人身體一震,一驚,更緊地握住了爰夫的手。

「賢弟,你听這是什麼聲響?」

爰夫抿著雙唇不語,眼楮緊緊地盯著前方,听聲音像是兩個妙齡女子。

「呵呵呵。」

聲音逐漸靠近。

「賢弟,」神人下意識地向爰夫靠了靠,放低聲音小聲說「該不會是妖怪吧?」

「不是妖怪…」

神人放心地舒了口氣。

「才奇怪呢!」

神人頓時岔氣。

「賢弟,你怎麼說話大喘氣啊!那咱麼怎麼辦?我不會法術的啊!莫非賢弟你會?賢弟,救救我啊……」

爰夫見過的妖怪至今為止也就只有兔爺一人,而且又屬于超級可愛型,所以對其他的妖怪與其說是害怕,還不如說是好奇。

「不知前方是哪位高人,小生這廂有禮了,擅入這桃林打擾,莫要怪罪。我們只是趕路行人,還望您行個方便,放我們通行吧。」

「呵呵呵呵呵。」未見真身,先問笑語。

一道玄色,一道紫色的身影悠悠然地在桃花叢後現了身。

「小兄弟客氣了。」紫色的身影說道。

「小弟兄,咱們先禮後兵。狠話還是要說在前面的,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這路定然是沒有讓你們白過的道理。」玄色身影補充道。

「姐姐請講!」爰夫望著兩個姐姐的眼楮,原來是狐狸!

月娘和日郎是守護在桃林的狐仙,專門化成美男靚女**哪些心思不純的人。奉青玄天尊的令他們不得殺生,只能取那些被**之人三碗鮮血作為補償他們守林的辛苦。而那些被**之人,被取了血後就隨便丟了就好。

日郎望著眼前人,這兩個人見到自己幻化的美人竟然無動于衷,不免心生失落,剛剛那個小美女可是被自己幻化成的美男子迷得一愣一愣的呢。

莫非,他們是分桃?

日郎和月娘果然是夫妻,無奈地對視了一眼。失算啊,失算啊!這是什麼世道?男歡女愛才是正途,這兩個男子手牽手的,怕是以後人生路上也是要注定歷經磨難啊!

哼,六碗血沒了,可也不能就這麼輕易放他們過去,不為難一下他們,如何平息心中的不忿?

「賢弟,這兩個人真的是妖怪嗎?傳聞妖怪不都是長得虎背熊腰,張著血盆大口,呲著參差不齊的獠牙,還眼珠突出。可這兩個女子也長得太端正了些,不似壞人呢!」

爰夫沒忍住,白了他一眼,心中感嘆,吾未見好德如**者也啊!

「你喜歡上哪個姐姐了?」

「咳咳,賢弟,莫要亂講。為兄我也是一心向道之人,早就斷了塵世間的情愫。再說聖人說過,為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自然不會為這兒女情長之事所牽絆……」

得,還能長篇大論,大哥的膽子見長啊!只怕是從小被那位柳大小姐虐待,對女子也生了幾分冷淡吧?

「咳咳」,日郎輕咳了兩聲,這兩個小子也太不低調了吧,狐狸耳朵可好使得很,他們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听得一清二楚,今天可不能便宜了這兩個小子!

「無奈守護這桃花谷之人,今日你們若想順利度過此處,比先答出我門一個問題,如若不然,則要取你們每人各取三碗鮮血為代價。」

爰夫皺了皺眉頭,血?他們要血做什麼?用來喝的?還是用來滋養這四季不敗的桃花谷?不過,取三碗血又怎樣?只要能過去,十碗都沒問題!

「姐姐請說。」

日郎和月娘平日里也沒什麼喜好,無非是猜猜字謎,劃拳吃酒,興致高了再跳個舞罷了。所以兩人想來想去,出個謎語把,月娘眼中一亮,一個謎語涌上心頭。

說來這謎語還是那青玄天尊偶然路過讓他們猜的,可兩人猜了多年,也仍沒猜出謎底,倒不如讓著兩小子來猜,八成也是猜不出,這血也取得順理成章不是?

「小兄弟請听好,有馬行千里,有水能養魚,有人不是你我,有土能種谷物,打一個字。」

這回爰夫愣住了,字謎一直都不是她的強項,每次猜謎都一定輸給土豆,冥思苦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中有些緊張,這打的到底是個什麼字?

突然感到神人在拍她的肩膀,爰夫回頭,望見神人正笑嘻嘻地看著她。

他猜到了?還是,听說要被取血嚇傻了?

「這位姑娘,」神人拱手,道「在下不才,想問這謎底是否為一個「也」字?」

原來如此,爰夫暗笑,大哥也很厲害的。

「哦?為何如此呢?」日郎仍未理解,追問道。

「有馬行千里,打的是馳字;有水能養魚,打的是池字;有人不是你我,打的是他字;有土能種谷物,打的是地字。這四字共同點,則都是一個’也’字。」

日郎和月娘訝異,竟然讓他猜出來了?厲害,厲害啊!

爰夫望著洋洋得意的神人,心中也是佩服的緊。

這樣應該就能通過了吧?

月娘和日郎互相對視一番,好歹他們也是個小狐仙,信用也是很重要滴不是?

「好…」日郎剛要松口放行,卻被突如其來的人給生生打斷了。

突然,一道人影閃現在爰夫和神人身後。

听到聲響,四個人都呆呆地望著闖入視線的女子。來人模樣大概也有十五六,一身橙色襖群,頭上戴著一顆碩大的白色珍珠醒目異常。同那珍珠一樣醒目還有她的那雙水靈靈的大眼楮,真的是異乎尋常的大。

爰夫從來沒講過有這麼大眼珠的女子,甚為驚異。如果說爰夫的眼楮形似初*的月牙,清澈如聖女湖畔的湖水,那這個女子的眼楮就是十五的滿月,亮的就如同她頭戴的東珠一般。

這位姐姐又是誰啊?

還未等爰夫和神人反映過來,這女子就被月娘使得法術束縛住了手腳。

原來,她就是剛剛被日郎迷惑後抓住等待取血的那名女子。趁著剛剛他們兩個都不在,便趁機逃了出來。不是這桃林實在是太小了,轉來轉去又轉到了狐仙眼前。她不知,這桃林根本就被日郎和月娘施了法術,沒有他們的解印根本離不開這桃花谷。

「救命啊!他們要殺我!」那女子伸手向爰夫和神人求救。

「誰要殺你啊!不就是取你三碗血麼,就鬼哭狼嚎得至于麼?」月娘手指輕輕一點,那女子就飛到了她跟前,著陸沒著好,狠狠地落在了地上。

「你不能取我的血啊!我一旦有了傷口就會血流不止無法愈合!」女子真的是鬼哭狼嚎般地喊叫著。

爰夫皺了皺眉頭,她曾經听孔翠給她講過一個病案,說是的確有一種病人天生體虛,沒有辦法自然凝血。一旦傷口過大,就會血流不止,嚴重者還有性命之憂。當時她還似信非信,以為是不氏爺爺開的玩笑,沒想到竟然真的有這種人!

「胡說!我在這里守了數百年桃花谷,從未遇見不能凝血之人,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我倒要看看是如何不能凝血之法!」日郎怒急,剛剛沒了這兩個分桃的六碗血,現在連這個賤人也要逃跑,那他娘子的體虛又要何人來補?這麼多年了,他听過無數不願流血之人的借口,可就沒听說過這樣荒唐的理由!先不管她狡辯,取了血再說!日郎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臂就要取血。

爰夫和神人听了半天,大概听明白了,八成是這女子沒猜出來謎語要取她的血呢!

「姐姐且慢!」爰夫拱手向日郎說。

听見制止聲,日郎停了手,卻瞪著爰夫,看她能說個所以然來。

「姐姐,小弟也曾听聞這世間真的有無法凝血之人。恐怕今日您若是取了這位姐姐的血,她必然凶多吉少。您看能否放這位姐姐一條生路?」

日郎放下了女子的手臂,玩味地望著眼前的爰夫,道︰「放了她可以,不過要你們代替她取三碗血給我!」

爰夫愣了愣,轉頭看了看神人。

只見神人臉色煞白,半天顫抖著吐出三個字來︰「我,暈,血…」

暈……

爰夫一咬牙,一跺腳,道,「那我代她取血!」。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橙衣女子淚眼汪汪地望著救命恩人,哎,可惜小了點,長的這麼清秀可人,真想以身相許啊!她平日極好男色,真沒想到今日這嗜好竟成了要命的缺點!

「哈哈哈!好,來吧!小弟既然義薄雲天,我等又豈能辜負!」

硬著頭皮走上前去,閉著眼楮,伸出了手臂。日郎的刀剛要劃下去,爰夫的手臂卻被月娘一把拉開,刀劃了個空。

月娘緊緊地盯著爰夫手腕的紫色水晶手串,居然顫抖著聲音問道︰「你這手串是哪里來的?」

師傅說這手串是她前世從巫族帶出來的寶貝,曾經送給了師傅,現在師傅又送還給了自己。唉,算了,從頭解釋太麻煩,就說是師傅給她的吧!

「這手串是我師父給我的。」

「你師傅叫什麼名字。」

「我師傅叫鳳無言。」

月娘呆住,鳳無言,這個名字曾經是多麼熟悉!她,鳳無言,還有這手串的主人在這桃花谷中比舞斗酒的場景還恍若昨日。

日郎也驚訝了,這小兄弟竟然拜鳳無言為師?難道是學跳舞?嘖嘖嘖,果然是個娘氣的分桃啊。

月娘動了惻隱之心,「既然是鳳無言的徒兒,就取三滴血以示懲戒就好,也給這以貌取人的女子一個教訓。」

爰夫松了口氣,心中大喊感謝師傅。

日郎不用刀了,改用針,刺了她食指,擠出三地鮮血,滴入一個琉璃小瓶中。

神人果然暈血,只見了這一星半點就發暈了,連忙緊緊捂住眼楮。

刺了血,放了人,他們又可以繼續前行了。這回兩個人成了三個人,那個滿身橙色,喚作橙花的女子死活跟著他們,也說要去太行山。

月娘給他們指了路,又不舍地望著爰夫,欲言又止半天憋出一句話︰「你既然拜鳳無言為師,那你可會跳舞?」

爰夫猶豫了片刻,說自己會跳舞應該不會暴露女子的身份吧,再看這姐姐也實在太誠懇了,不忍騙她,便點了點頭。

神人和橙花張大了嘴看著她,她還真的會啊!

月娘喜悅異常,隨手摘了自己尾巴上的毛,將其化成一朵三瓣紫色絹花放在爰夫手中,說了另一句讓大家大跌眼鏡的話︰「有空就來找姐姐玩啊,你帶著這朵絹花就能自由進出這桃花谷了,姐姐這里有上好的桃花釀,到時候咱們喝酒跳舞!」

沒想到他鄉也能遇到有緣人,半年沒有這麼親切的感覺了,爰夫不禁狠狠地點了點頭。

目送著三人離開桃花谷向太行山方向遠去,身影都已不見了,月娘仍遙遙望著。當年那兩人一同離開了太行山,就剩下自己一人,這麼久了,再也無人能陪自己月夜起舞,同醉桃花釀。這個孩子既然戴著那紫晶手串,怕是那人已經不在人世了。而自己在這桃花谷中竟然渾然不知,還每逢月夜思念這她們,想她們應也結婚生子一切安好,卻沒想到故人已經不在。

「月娘,別難過。不是還有我麼。」日郎扶著妻子,看她傷心,心中也是不忍。當年他也多次看見她們桃林起舞,月夜同醉,只是斯人已去,多想只是徒增傷心罷了。

「喝了它吧,你剛剛生產完,正是虛弱的時候。」日郎遞過了一個琉璃小瓶,瓶中盛放的正是剛剛刺的三滴血。

月娘手緊握著小瓶,嘆了口氣,仰起頭,滴了一滴在口中,頓時臉色大變!

一股無比熟悉的味道彌漫在口腔中。

這血,是琉香的血?!

那孩子,竟然是琉香的轉世?!

這血的香味她再熟悉不過,當年她偷偷逃離桃花谷下山游玩被青玄天尊發現,被打入火爐中煉了七七四十九天,幾乎修為盡失。再次回到桃花谷時正巧踫到了上山拜師的上代巫族嫡女琉香,琉香見她氣若游絲奄奄一息,就割了自己的手掌滴血喂她。瞬間,她不但恢復了修為,還耳聰目明,開了天眼,風耳,通鼻。

一滴血,足以滋養她仙身三年。

這是,神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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