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如逝 第五十回 重回巫族

作者 ︰ 蛇木水

腳下是不斷變換的山河,周身漫漫的雲霧繚繞,爰夫在畫魂劍上御劍而行已經快一個半的時辰了,不過方向卻不是直奔京城淶安,而是直奔巫族部落前進。

在太行山時她便想好了,在回京城找兔爺和孔翠之前她一定要去巫族看看。八年前他們被冤枉而驅逐出境的事情一直如石頭般壓在她心中。那時候她無用,舞不出那神舞,還得兔爺和孔翠連同自己一樣被終身驅逐出境。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她這一次要帶著兔爺和孔翠回家,這里才是她們的根。

又飛行了好一會兒,她終于遠遠看見巫族部落的輪廓。現實同記憶中的圖像重疊開來,沒錯,即便八年過去了,這里改變了很多,但是仍然能夠認出來,那是她曾玩耍的那顆大槐樹,那里是她嬉戲的小池塘……感覺到家鄉的柔軟的風。

突然間她眉頭緊蹙,在她的記憶之中家鄉的風中一直都有著濃郁的青草香,可如今,在這本應該春暖花開的季節,這里卻是滿地荒蕪。這龜裂干涸的土地,人煙寥寥無幾的地方還是她記憶中的那個繁茂的故鄉嗎?

八年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御劍落在巫族拱形城門樓外,將畫魂劍變回了銀簪插在頭上。如今她雖然已經被驅逐出巫族,可是她已經八年未歸,容貌樣子也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想來應該也不會有人記得她了,更何況她現在女扮男裝,估計隨便借四師兄古羽的名字用用想來也不礙事。

城門口原來嚴密守衛的兵士們也都不見了,只剩下了一個坐在陰涼處,慢悠悠地扇著蒲扇的小老頭。

「老人家,我遠道而來想進城討口水喝,你看可否行個方便?」

老人仍然慢悠悠地扇著扇子低頭望著站滿泥土黑黝黝的腳指頭,頭也不抬。

「老人家!」爰夫彎腰低頭,兩手呈喇叭狀放在兩腮處大聲地說。

老爺子仍然低著頭,置若罔聞。

爰夫放棄他了,既然他不阻攔自己,便決定進去看看。她壓低了下頭上戴著竹制笠帽,回到了她八年前離開的故土。

街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兩三人,只有一兩個小販在販賣燒餅和日常用具,挨家挨戶都緊閉著窗子。她感覺到了視線,回望時卻發現斜上方的閣樓上有兩三個孩子透過半開的窗子怯怯地大量著她,見她察覺,便又慌忙關上了窗。

她回過頭來,望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家二層小樓掛著客棧的旗子,在直接去巫聖堂找長老們之前,她想多看看,多了解一下,她的鄉親們,究竟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巫族究竟發生了什麼才使得曾經繁華如京都的地方變得如此的蕭索荒涼。

悅來客棧,抬頭望著陳舊的客棧牌匾,她還記得這里的婆婆做的甜糕味道很好,小時候她還經常和孔翠偷偷跑出來吃,然後回去被孔老責罵……

「有人嗎?」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在陽光下紛紛散落的的灰塵在空中飛舞,爰夫伸手揚了揚灰塵,屋內是一片的空曠,並無一人。

爰夫邁進了高高的門檻,室內四張方桌,幾把長木椅,左側是婆婆平日記賬和存酒的及腰間高木台,屋內同屋外一樣的寂靜,一點兒人氣也沒有。

「請問……」

「客官,是要住店麼?」

一位身著樸素的老婦慢悠悠地從木台下站起身來,頭上的銀絲被一根麻布一絲不苟地束起,雖然老者已經年邁,看起來卻是十分干練的樣子。

「現在可有空余房間嗎?」

老婦上下大量著她,皺著眉頭,十分疑惑地問道︰「年輕人,听口音你應該不是巫族人吧?」

「是啊,我從京城來的,剛剛路過這里,打算住一晚歇一歇再走。婆婆,我听說巫族原本是個繁華的地兒,可如今卻為何這般的淒涼?」

老婦嘆了口氣,給她倒了一晚水來,說︰「這可都要怨那不中用的巫族嫡女了。」

「巫族嫡女怎麼了嗎?」

爰夫冷笑了兩下,這不中用的巫族嫡女可不就是她自己了。

她打算摘下笠帽,不曉得銀簪卡在笠帽的空隙中,結果她一拽便將束好的頭發弄散了。青絲順著肩頭滑落下來,她地拾起了落在地上的銀簪,尷尬地笑了兩聲。

結果一抬頭,便正好和老婦詫異的眼神對視。不好,她心想,不會是婆婆認出她女扮男裝來了吧?不過還好,應該是婆婆老了眼神不太好,那雙渾濁的雙眼中只有那麼轉瞬即逝的詫異,應該是沒有認出她女扮男裝來,那麼便更不會認出來她便是當年老是來她這里討甜糕吃的小女孩才對。

老婦好久都沒有客人上門了,如今終于有人肯听她說說話聊聊天,結果兩人從天涼聊到了天黑。爰夫听著婆婆的訴說,終于大概明白了都發生了什麼。

她離開巫族前如何痴傻瘋癲,又如何去巫山祈福,後來恢復了正常卻又愚笨始終練不成巫舞九天的事情倒是和她知道的差不多,倒是她離開後的事情卻委實令她吃驚。

八年前那次鬧得轟轟烈烈的真假嫡女事件後,巫族長老們竟然讓那個鄒胡帶來的所謂的真正嫡女更名為爰夫,對族外人封鎖消息,防止妖族族人知道後大肆宣揚,恐怕會對巫族帶來不好的影響。

然而這個所謂的真正巫族嫡女雖然學舞學得很快,卻只停留在第一段上。兩年後,皇宮舉辦盛宴的消息傳來,大家都很期待巫族嫡女能在國宴上一展風采,卻不料她從那以後便一病不起,與世隔絕起來。那次的國宴上妖族嫡女的杰出表現讓巫族族人大受打擊,打算上書給長老們,請求加大巫族嫡女的練習強度。

可就在國宴過後的沒多久,長老們還沒制定好培養巫族嫡女計劃,巫族竟然在夜間遭受到一批蒙面人的突襲,傷亡慘重,幾乎所有精干兵力都已戰死。

傳聞鮮血從巫聖堂一直流到了城門口沒有斷過,大家都紛紛揣測這是妖族所派來的殺手,咬牙切齒地想要為死去的親人復仇,可是當時的長老鄒胡卻閉首城門,不容許一人進出,還說如果有人妄圖離開去妖族復仇,便不許他再次踏入巫族境內。當時城內哭聲震天,喪禮辦了一個月之久。

從那以後,當時巫族中最德高望重長老鄒胡加大了城門的防備,和巫聖堂的戒備,斷絕了一切同外界的商貿往來。

巫族沒落,便是從那時開始的。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那次的慘案發生後沒幾日,又一批未知的人在午夜偷偷潛入了巫聖堂,不但將那鄒胡殘殺,頭顱不見,將尸身懸掛在城門上,追隨鄒胡的一干人等也都被殺。

自那之後,大家都紛紛揣測巫族嫡女怕是已經殞命,卻來不及告知長老們下一代巫族嫡女的轉世之處,只是長老們們都不聲張,裝作她還是病著罷了。鄒胡一派的人系數被殺,巫聖堂的長老們便重新請出了被拘禁了多年的孔德孔毅長老,現在由他們住持巫聖堂的大局。

兩次襲擊本來就已經擊垮了巫族,可*之後沒多久,便是三年的大旱天災。因為沒有巫族嫡女庇佑祈雨,農作荒廢,商貿斷絕,越來越多的人餓死在街頭,結果族人越來越多離開了巫族去外地謀生。這兩年雖然有所改善,巫族人們仍然是擔驚受怕地生活著。沒有巫族嫡女的庇護,沒有了精干士兵的保衛,他們的生活實在是沒有什麼希望可言。

「婆婆,我剛剛從城門下過時看到一位守在門口的老人家,他為何守在那里?」

「唉,那老王頭的兒子曾是守門的兵衛,多好的一個小伙子啊,總是熱心地幫我搬些重物。那幫殺千刀的妖族人真是殘忍,在他身上捅了不止一刀啊……五年前他兒子被妖族派來的殺手殺了以後他拼了命也要給兒子報仇,卻奈何當時鄒胡的禁令下他無法出城,他家中的婆媳也不同意他離開去送死,結果可憐他白發人送黑發人,抑郁急悶之極便患了耳疾。自那以後便听不見聲了,人也痴痴傻傻地,天天蹲坐在城門口,不知是在等他那已經去了的兒子,還是替他兒子守著城門,唉,可憐啊……」

爰夫低頭听著婆婆的敘述,手在膝上握著拳頭顫抖著,心中十分地不是個滋味。自己雖然離開故土,可這幾年雖然辛苦,卻也沒有如此淒慘的形狀。婆婆說的沒錯,這一切如果追根究底,便的確是她的不中用的錯,她枉為一個巫族嫡女。

「啊呀,你看老奴拉你陪著說了這麼久的話,你遠道而來只怕是餓了累了吧?想吃些什麼?」

「甜糕……」爰夫被突然一問愣住了,便月兌口而出。

「甜糕啊,現在開始準備,要做好的話也得明天了。」老婦望了望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色說道。

爰夫說完之後便有些後悔了,連忙改口說道︰「不,不用麻煩了。直接帶我去房間吧,這個做訂金,明日多退少補好了。」

她放了一顆銀錠在木桌上,跟著婆婆爬上了二層的閣樓間,屋中有一張睡榻,一個寫字的木台,還有一些必備的洗漱用品。

「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古羽,婆婆您喚我小羽便可。」

「好好,小羽,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看著老婦關了門,腳步聲逐漸遠去,爰夫打開了窗子,果然窗子後面是一個自家的小園子,還有一株老楊樹。窗子正對的方向,便是巫族宗堂,巫聖堂和巫嵐閣。

「我不愛吃肉。」

一聲低語,御劍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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