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如逝 第五十四回 兔爺孔翠

作者 ︰ 蛇木水

天地之間一片混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下,身後是淒冷的寒冰,只有懷中僅剩的一絲溫暖。

她明明沒有閉著雙目,卻什麼也看不見,身邊什麼也沒有。只殘留著胸口撕裂般的疼感和無盡的空虛,還提醒著她活著的事實。

這里是灰飛煙滅後的世界嗎?

為什麼什麼也沒有,什麼也听不到?

就像被遺棄了的小孩一樣,她孤獨一人站在曠野中無處可去。無限的寂寞如潮水般向她襲來,周圍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離開了她,只留下她一人存在于這個美麗卻又殘酷的世界中。只剩邊一絲僅存的溫暖,她緊緊地抓著那最後一絲留下的溫暖,無比熟悉而又有些抗拒。

可是這一次在黑暗中,她什麼也看不見,哪里也去不了,漫長寂靜的時光中,只有她自己一個人靜靜地等待著時間流過,找不到出口,也沒有退路。

她時常覺得空虛寂寞,總是覺得記憶中有一段缺失,很重要,也很傷心,卻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

慢慢地,她恍惚中又夢到了兒時同土豆的那次親吻,只是這次他們都長大了。看不清楚土豆的面容,卻記得他那雙如暗夜潮水般洶涌的波濤的雙眸,這暗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力度讓她心生出一絲恐懼。

可是在這無比寂寞空虛的世界中,只有他那麼一絲溫暖,看到那黑色雙眸中的憂傷,使她不忍放開。

這里是哪里?

是未來,還是過去?

為什麼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記不起來?

曾經陪伴在她身邊的重要的人都在哪里?

「爰夫,爰夫……」

遙遠的地方傳來呼喚她名字的沙啞聲音,急切又擔憂,心痛又歡喜。她尋著聲音而去,終于見到了一絲光明。

「爰夫,醒一醒……」

她記得這個沙啞的聲音,雖然顫抖,沙啞,卻無比懷念的聲音。她向那束光亮伸出了手,從手上傳來的溫暖觸感同兒時一樣。

「兔爺……」

她的手指顫動了一下,隨即握住了那溫暖而寬大的手掌。如同睡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終于睜開了眼楮。

最初映入眼簾的便是趴在床榻邊喜極而泣的兔爺,仍如五年前一樣的容顏,只是可愛的圓眼楮紅腫得像桃子一樣。

她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也是如此,她躺在床上從昏迷中清醒,而他趴在床邊這麼凝視著自己,他說從那以後便永遠陪著自己,守著自己。

而現實永遠是殘酷的,永恆仿佛是為了分離而存在的。

當她從鳳無言的口中得知,解鈴還需系鈴人,需要兔爺舍命才能破解那蓮花印的事實後,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兔爺為了自己而死。

為了不讓這樣的殘酷的事情發生,為了能夠永遠和他在一起,她離開了五年的時間去破除封印自己的蓮花印。

五年中她有多思念他,多少次她在被子中縮成一團,難過卻得強忍著不哭,就那麼趴在被子中睡去了多少次。當她看到小蝶後又有多高興他怕是不知道的。

現在,他們終于可以無牽掛地在一起了,永遠,直到生命的盡頭。

「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她輕聲說道。一說話,耳中還會嗡嗡作響,無法大聲說,只能輕聲地,做著唇形。

兔爺紅腫著眼楮,狠狠地點了點頭,伸手擋在她唇上,示意她不要再說話了。

「渴不渴?餓不餓?」

爰夫搖了搖頭。

「你翠姐姐剛剛還在,現在正在杏林堂忙著,一時趕不過來。晚上會帶著藥過來,再睡一會兒吧,放心,我一直守在這。」

嗯,得知他們一切安好,她便徹底安心地昏睡了過去。

這一次心安無夢,一覺睡到自然醒。

再次睜開眼楮,床邊由一人變成了兩人。

兔爺仍然保持著她睡前的姿勢,連握著她的手都沒有放開過。

她看著他身後立著的女子,五年不見,孔翠同分別時她記憶中的模樣似乎變了些,臉色更加圓潤光澤,想來他們這五年過得很好。

這次醒來她明顯感覺到腦袋不似之前昏沉,想來是在昏睡時孔翠已經給她施過針了的緣故。

不過,這里是哪里?如此奢華的地方應該不是濟世杏林堂。

她只記得她被繡球砸暈了,自己如何來到這里的?

兔爺和孔翠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是通過小蝶得知的麼?

她模著後腦被砸的位置,雖然按上去還有硬結,不過已經不是很疼了。

兔爺看出她的疑惑,同孔翠把事情的始末全都說給她听。

原來是有人匿名通過飛濺傳書告知孔翠她在這間客棧中,便叫著兔爺來尋的她。他們到時,只有她一人躺在床榻上,而客棧的費用也已經付了三天的。

「你們如何得知我受傷了的?」

孔翠望了兔爺一眼,見他無動于衷,便從衣襟中掏出了那匿名給她的書信。

爰夫接過書信一看便已了然,那信上不但有她病情的描述,所處的地址,還附著針對她傷勢擬好的藥方,施針的穴位,還有修養的注意事項等等,一條一條,描述得清楚明白,事無巨細。

她明白,在這京城中能開出這樣的方子便只有三人,不氏,土豆,和孔翠。不是孔翠,也不是不氏潦草難辨的字體,那便只有一人。

土豆,最後我暈倒時見到的那雙我看不透的黑色眸子果然是你。

可你是又如何得知我已來到京城的?

她心中存了好大個問號,一抬眼正看見那停落在幔帳上的藍色鳳尾蝶。

「兔爺,你和孔翠有沒有施過什麼禁術打探我的行蹤?」

兔爺和孔翠面面相覷,紛紛搖頭,不置可否。

「大概有四年了,連青鳥都找尋不到你。」

她心一沉,這三年中一直監視著自己,听著自己訴說的人到底是誰?難道是……

不是吧?

她身體一抖,腦門上冷汗直流,那麼她要做的事情他不是都知道了?

「爰夫,你沒事吧?怎麼流了這麼多的汗?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先吃了藥,再慢慢地同我們說話吧。以後咱麼有的是時間,不急這一時的。」

孔翠把溫好的藥端來給她,卻被兔爺中途接了過去,嘗了嘗溫度,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孔翠訕訕地兩手交叉摩擦著,面露尷尬,有一絲局促。

爰夫一回來,她就徹底成了個外人。雖然過了五年之久,兔爺雖然看似悠然自得地生活,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對她也不錯,卻總是客客氣氣的,一點也沒有比之前三人在一起更加親密。

不過這樣她也很是滿足,每天能看到他,陪在他身邊,晚上他睡在外間,她睡在里間,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可是,爰夫回來了。

五年間他們的模樣沒有什麼變化,可是爰夫卻已經儼然月兌離了之前孩子氣的模樣,長成了一個女子了。個子已經同她一般高,還長得這麼好看,連她見到時也被狠狠地嚇了一跳。

真的不敢相信這個昏睡在床榻上的絕色美人,就是五年前那個貪吃好睡愛闖禍的女孩。相傳世代的巫族嫡女都生得極美,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雖然也很高興爰夫平安回來。可是見到兩人分離了這麼久,卻仍然如此親密,而自己即使是過了五年卻同他一點進展也沒有,不由地心中酸酸的。有那麼一剎那,一個狠毒的念頭閃過,若是爰夫離開永遠不回來就好了。想到這里,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連忙慌亂地搖了搖頭。

兔爺輕輕撫著她及腰的黑發,把她輕輕抱住。這幾年她瘦了好多,孤身一人在外,應該吃了不少苦。

當年她不辭而別,只給他留了四個字,「信我,等我。」,便偷偷一人離開了。雖然不知道她離開的原因,孔翠雖然知道些什麼,卻如何也不肯同自己說。

他相信她一定會回來,便留在原地等她,怕她回來找不到自己。以為她離開一兩個月就回來了,結果一兩個月成了一兩年。一晃而過,已經五年過去了。

昨日他已經發現她額頭的蓮花印已經不見,當日巫神說蓮花印解除之日便是春日牡丹綻放之時。

他一直都知道,她不痴不傻,不瘋不顛。不能舞出巫舞九天都是因為那蓮花印的緣故。雖然不能親眼見到蓮花印解除時她的樣子有些遺憾,不過她能平安回來就比什麼都強。從此以後,他不再同她分離,永遠。

接下來的兩天,兔爺和爰夫就一直在這龍臨客棧中。既然已經付過了錢,也沒有辦法退錢,不住白不住。那老板不知道收了多少錢,對他們的要求是有求必應,卑躬屈膝到讓他們心虛的地步。

後來兔爺從打雜的小廝處探听到,當日付錢的公子花了十顆金錠提前讓那老板打開了盛夏才開的冰窖,就只為了取一塊冰。

听過兔爺的訴說,爰夫心中一熱,想來他要那冰也是為了給自己消腫的。他仍然是五年前那個溫柔細心的土豆,沒有變成一個冷血的殺手吧?對他欺瞞自己的怨恨雖然仍在心中存了一絲芥蒂,對他這樣細致的照顧十分的感動,恨不得立刻沖進皇宮找他質問。

不過,進了皇宮,他便是那高高在上的青麟殿下祈。她不願意利用他們的情誼,只希望能夠堂堂正正地取勝。那麼

知道了他就是土豆又有何用?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她的土豆回來?

孔翠因為在杏林堂當值,責任重大,不好輕易月兌身。便只有在晚上的時候才來同他們一起吃飯談天。這五年的過往,他們說了兩天兩夜也仍是意猶未盡。

看到他們得知自己已經練成了巫舞九天高興的樣子,爰夫真的覺得這五年的辛苦一點也不算什麼了。

當他們听說她馬上就要進宮的消息後表情很是復雜,先是驚訝,隨後又擔憂,最後化作了默認。

是啊,現在的形勢對巫族而言可是十分的不利,他們能做到的事情十分的有限。爰夫此舉雖然是一著險棋,卻是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自古風險和收益都是成正比的,高風險高收益。同是巫族族人,于情于理,他們都不應該阻攔。

「我明日同你一起入宮。」兔爺一邊啃著胡蘿卜一邊說,他不要再同爰夫分開。何況是皇宮那自古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孔翠听此,放下了碗筷,沉默地垂下了雙眼。

「可是,兔爺,那告示上說只有挑戰的人才能進宮的啊。」

兔爺喀嚓一聲又美滋滋地咬了一口胡蘿卜,得意地說︰「我又不是人,你到時候抱一只兔子進去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嗯…這樣應該沒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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