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的方向並不是淮安城,而正好是采顏城,秦嫣然也不心急,反正如今去哪兒都是一樣的。
朗羽的馬車與他們的馬車相距並不甚遠,他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行駛快些,而後又會慢慢的行著,似是在等待著後面秦嫣然的馬車,好前後相互照應。
音容見身旁的女子難得的平靜,也不打擾,望著窗外獨自一人怔怔發呆。
「小葙什麼時候到?」秦嫣然望著窗外,出聲問道。
車外馬夫思慮片刻,回答︰「宮主說在采顏城匯合。」
「哦。」女子便不再言語,伏在窗框上,看著馬車外不斷倒退的風景。
到達采顏城之時天色已悠然轉黑,男子領著二人走進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之中。
客棧似乎就是倉奕宇的秘密窩點,進去並無人招待,男子領著秦嫣然穿過後院走進最後一間堆放雜物的房間。
房間內污穢不堪,東西雜七雜八的擺放著,毫無章法。
男子敲擊著牆面,按下旁邊的凹槽處,牆壁其中的一塊石板向後推移,讓出一條道路,男子帶頭率先進入。
「這里是哪兒?」秦嫣然問著身旁的女子,只見女子亦是搖搖頭茫然不知。
「小姐不必擔心,宮主讓你安心住在這里,等過陣子就會來接你。」男子見女子並未跟來,便開口解釋道。
「住在這暗無天日的暗室里面?」秦嫣然輕笑,就算如今自己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也不會有人認出自己吧。
秦嫣然已然成為了過去式,第二次成為了過去式。
還記得第一次逃婚之時,自己偽裝成被強盜擄走的跡象,秦舒雲在柳江鎮為自己舉辦喪禮。
卻在後來發現自己沒有死,還入宮成了皇妃,可自己從未在秦舒雲眼中看到欣喜之色,有的只是擔憂。
孟露從來都沒有父親,渴望的父愛卻在秦舒雲眼中看到了希冀。
而對于「秦嫣然」的親生父親樂太傅來說,孟露是毫無眷戀的,一個可以放棄自己女兒十幾年不找的人,會是一個好人嗎?他心里藏著掖著什麼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還有就是……
為何許念諳與「秦嫣然」長得如出一轍?為何那名瘋瘋癲癲的女子要說自己說容嬪,容嬪又是誰?
為何樂太傅不願讓許念諳入宮為妃?
「小姐?」音容喚著身旁的女子。
待到秦嫣然回過神時,自己已然跟著走完了冗長的暗道,置身于一個環境優雅的別苑之中。
整座別苑都是建立在水中央,房間出去便是一條望不見邊際的長廊,沿著長廊走下去像左拐是一間水榭。
別苑雖清幽典雅,適合夏日居住,想來亦是倉奕宇用來避暑的地方。
秦嫣然卻不甚喜愛,她喜歡有陽光普照的地方。
「這里出去是哪兒?」秦嫣然問道,想來離集市也不會遠,如若是這般便是最好不過。
自己在深宮之中呆的太久了,需要極度的放松,去享受在這里的最好時光,因為不知道這一離去自己又將魂歸何處。
她到現在都無比相信命運這一說,如若不信命自己又怎會置身于這浩瀚的宇宙之中,穿越時空重新遇見崇余明?
而老者所說的話也依稀在記憶里殘存︰
但如若你愛的人最終選擇的不是你,那麼你將會消失于那個世界。
「回小姐的話,這里出去以後離集市較遠,所以還請小姐不要一人獨自走出府邸。」男子洞悉了女子內心想要出去走走的想法,作出相對應的回答。
「好,我不一個人出去……」
「音容姑娘另有任務在身。」男子搶先說道,由于猜到她的小小心思,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打斷她的話。
如今外面不安生,到處都張貼著懸賞的告示,誰若是將凰貴妃安然的送回宮中,賞金千兩。她若是現在出去定然是會被五花大綁抬去皇宮的,到時候宮主那兒自己交不了差只有跟著一起倒霉。
秦嫣然見她說話如此蠻橫,自然是得理不饒人︰「音容如今是我的丫鬟,有什麼事情你不會吩咐其他人去辦?」
「這……」男子話還未說完便被秦嫣然呵斥回去︰「你就和你們宮主說這是本……」
原本想說的「本宮」二字被她硬生生的吞回去︰「本小姐說的,他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
「是嗎?」女子從房間內走出來,瞥眼看著走廊中立著的女子。
除了右額上的三顆痣以外,與自己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你怎麼在這兒?」秦嫣然有些意外,許念諳不是應該被倉奕宇保護的穩穩妥妥的嗎?怎生會獨自一人出現在這兒?
許念諳听聞女子的話,輕笑出聲︰「這不是該問貴妃娘娘嗎?如若不是你,我怎生會在這兒‘衣食無憂’呢?民女是不是該謝謝娘娘呢?」
女子將「衣食無憂」四字咬得極為深切,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然而臉上卻帶著一如既往的清麗笑容。
她嫉妒了,從小到大她從未見過容顏勝過自己的女子,秦嫣然是第一個,讓她感到有一絲自卑的人。
不是因為她容顏有多美,而是因為她曾經與阿宣徹夜相伴。
秦嫣然面對女子虐待質問的口氣,巧笑嫣然的回答︰「不客氣,日後姐姐需要幫忙的我會竭盡全力幫助于你。」
「那我就在這兒先謝謝你了?」許念諳笑的不懂聲色,轉身走進屋內。
音容環顧四周,瞧見院內雖並無異樣,然而除了庭院四周都埋伏著人手,從听覺上便能輕易的听到和感覺到微風拂過之時隱約透露的殺氣。
秦嫣然沿著走廊一直走下去,卻被男子出聲阻攔道︰「小姐的房間就在這兒,還請小姐早些歇息,晚膳一會便會送上來。」
女子瞥了一眼他指的房間,不正是許念諳的隔壁一間?
小廝是故意與我過意不去,還是說長廊後面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兩者擇其一,秦嫣然毫無疑問選擇後者。
音容跟著進到房間,將門關上,說道︰「外面四周都隱藏著人,小姐有何打算?」
「能怎麼樣,衣食無憂,沒什麼好愁的。」現在自己就是一個等死的人,只是為何歸期遲遲不至?
是不是只要許念諳不和倉奕軒在一起,自己就可以安穩度過?
呵呵,想不到自己這麼自私,為了活命就想著永遠不讓他們二人相見。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自己為何總是看不通透?你到底還在期待著什麼?倉奕軒不可能還會心心念念著你的。
秦嫣然望著窗外湖里掀起的層層波浪,心里也隨著漸漸蕩漾,久久不能平復。
龍憩宮
男子跪在地上,沒听到命令不敢抬頭,從未見過皇上如此動怒。
往常動怒好歹會立馬發泄出來,然而今日他卻一人負手而立,站于窗前,看不出一絲表情,
似乎是想將所有怨氣積累到一起發泄。
「起來吧,往錦江鎮尋去,定然能尋到她。」倉奕軒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
錦江鎮便是誅邪宮的總壇,這一點自己清楚無疑,只是找不到確切的地點。
皇城腳下兩邊大道,通向不同的方向,一方是向都城而去,一方是朝采顏城的方向,然而兩邊的方向都有車轍印。
正當男子打算退下之時,倉奕軒開口又說道︰「不對,悄悄使喚人去采顏城,不動聲色的挨家挨戶搜索。」
誅邪宮的總壇雖是錦江鎮,然而最容易忽略的地方便有可能是真正的路線,錦江鎮不過是倉奕宇給自己設置的一條障礙眼線。
「另外派人監視晉王府與樂府,一有動靜便使喚人來回話。」都怪自己太愚笨,錯漏了樂太傅這號人物。
小葙是從他府邸出來的,雖然諳兒並不在太傅府內,然而樂太傅定然也與倉奕宇有了聯系,否則小葙怎會從太傅府內出來呢?
關鍵時刻,絕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往往都是細節決定大局。
「下去吧。」倉奕軒疲憊的揮揮手,已有幾日沒有好好歇息了。
男子跪安退出去,朝著龍憩宮外行去。
宮門處,倉儒風站在門外猶豫了許久,來回踱步,卻拿不定注意,不知道是否該進去坦白。
畢竟秦嫣然現在的處境完全是自己造成的,如若自己不撒謊,不說皇上是使喚自己去看她孩子是否還在,她興許不會策劃出宮。
「世子爺,是否需要奴才進去稟告?」李公公上前問道。
「不了,不用說我來過。」男子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說出自己做出的不理智的事情。
只是因為自己的一句話,使得這顆謊言種子不斷在倉奕軒與秦嫣然心中蔓延。
何時起自己變得這般狹隘?難怪蓄鳶也不願意再見自己。
晉王府內
倉奕宇端坐在書房之中,一個人對著空氣冷然笑道︰倉奕軒,你別想和我斗,本王不但要將諳兒從你身邊奪走,就連秦嫣然你也別想要!
未來的大好江山亦不過是要掌握在本王的手中。
沒想到小小的一個計謀就讓你相信秦嫣然是朝錦江鎮而去,也對,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只是可惜了,你以為誅邪宮是建在錦江鎮,而我偏偏是將總壇設立在采顏城。
且看這天下誰與爭鋒,倉奕軒,本王輸過一次定然不會再輸一次。
「行動。」倉奕宇招招手,屋外男子會意朝王府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