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府內,夜色昏暗,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一切都平靜如水。
倉奕雪獨自一人守在新房中黯然神傷。
「公主,駙馬爺太過分了,除了新婚之夜都還未來房里過夜。」小碧為她打抱不平的說道,這個駙馬爺也奇怪,日日早出晚歸似是很忙的樣子,還不許人跟著。
「如今南疆造反,夫君定然沒有這個閑情逸致用來打情罵俏。」倉奕雪趴在窗前的桌案上發著呆。
「可是……」
「你下去吧。」陌慈楚進到屋內,听聞小碧與倉奕雪的談話也並不生氣,只是使喚她外面候著。
倉奕雪听聞男子的聲音,驚喜的站起身,走上前為他寬衣解帶,卻被男子將手反握著︰「不必了,你早些歇息,我來是告訴你,邊疆要打仗了,皇上派我去出戰。」
「哦。」女子低著頭,壓制著想要涌動的淚水,道︰「夫君小心。」
她知道這個男子會成功歸來的,他是天之驕子,雖然不似皇兄一般英明神武,卻也是自己心里獨一無二的將相之才。
「此次南疆進犯,定然是早有預謀,加之蠻妃被廢,日後都城內定當不會太平了,皇宮里面少去,莫要招惹不該招惹之人。」陌慈楚提醒著女子,她雖不是自己心愛的女子,可好歹自己將她視為妹妹已有多年。
倉奕雪點點頭︰「那姐姐怎麼辦?」
「自有皇上會照顧周到,你不必擔心,我沒有回來你便不要出府。」男子揉著女子的柔順的發絲說著︰「等我回來。」
「你不會背叛我皇兄對嗎?」我那麼相信你,你若是背叛了我皇兄,那我該用什麼去救贖?
男子沉默了良久,卻只說了一句︰「早些休息吧,我明日一早便上路。」
「好,我等你回來。」倉奕雪乖乖的點頭,上到床榻安然閉上眼之後,男子才悄然離去。
倉奕雪想起皇兄當時對自己說的話,那麼深沉落寞。
唯一的一個妹妹要出嫁,卻嫁給一個居心叵測的男子,叫他如何不心急。
「無論如何我是不會答應你嫁與陌慈楚的。」
倉奕宣望著女子堅決的說道,他知道這個妹妹已然等了許多年才等到一句肯定的話語,可是陌慈楚並不像表面那般對自己忠心耿耿。
若不是自己將臻妃一直困于深宮之中,那麼他定是早就叛變。
「為何?」倉奕雪上前扯著男子的龍袍,問道。
她好不容易等到陌慈楚像皇兄請婚,她為了這一句︰臣願娶和煦公主為妻,一生一世為牛為馬也甘願。
「他不是平常人!」
「難道皇兄就希望妹妹嫁與一個一生都不可能成就大業的男子?像皇叔家里皇表兄那般的人物?」女子反駁。
「我是為你好,雪兒,你……」
「皇兄,雪兒已然長大及笄,你護得了我一時卻護不了一世,如若陌慈楚背叛與你,拿我相要挾,皇兄只需一劍刺穿我的心髒,如若真有那麼一日,臣妹甘願認命。」倉奕雪說的決絕,如若真有那麼一日,那她便自縊,決不給皇兄帶來任何困擾。
她愛這個男人,愛到骨髓,哪怕他心中有的不是她,能攜手一生不就好了?
她要的並不多,很容易知足。
「但願你不要後悔你今日的選擇。」倉奕宣見她執意,也無可奈何。
她說的沒錯,自己護得了她一時,護不得一世。人生在世,需要自己慢慢去領略去發現,自己能做的只有放手。
陌慈楚走後,倉奕雪才將眼睜開,眼角的淚水不自覺的滑落出來。
女子望著喜慶的紅色床幃,心里說不出的苦悶,這是大婚後還未來得及撤下的帷帳。
小碧本想換下,卻被她拒絕了,似乎也只有這醒目的紅色才能告訴自己,她已然身為鎮國大將軍陌慈楚的妻子。
按照軍規,眾人還需喚她一聲「將軍夫人」。
可這一切都這般不真實,仿佛是在芸享宮內歇息了一夜,醒來後發現這只是一個悲傷的噩夢。
哪怕是新婚之夜陌慈楚也沒有動她分毫,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于此,對嗎?
倉奕宣坐在暗室中央,手肘搭在書案之上,雙手重疊在一起握成拳支撐著額頭︰「你父王已經按耐不住了。」
「皇上打算如何處理?」女子臉色平靜的問道。
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一邊是父親,一邊是自己相守的「夫君」,尚且算是「夫君」吧,畢竟自己跟隨著男子來到榮北也有好幾個年頭了,自己都快數不清了。
那些日日在緋煙宮等候男子到來,只為停留片刻亦是安逸的日子,自己也數不清了。
「自然是要一並鏟除的。」倉奕宣毫不猶豫的說著,他的志願終于要從這一刻開始起航了——統一江山的心願。
「若真有那麼一日,請皇上準許臣妾將父王的尸首帶回家里安葬。」烏卡拉淼宜強忍著淚光說出了心中的希冀。
這也是唯一能夠為自己父王所做的事情吧,亦是唯一能夠盡到最後孝道的事情吧。
蠻妃的本名為烏卡拉淼宜,只是來榮北這些歲月,從未有人真的喚過她的真名。
「朕準了。」倉奕宣沉聲說道,看在她一心為自己的份上,也回報她一絲真心。
采顏城,灕江別苑。
秦嫣然再次醒來時,只覺頭昏腦脹,明明昨晚郎羽說要來接自己出去的,結果今早醒來自己依舊還身在別苑之中。
如今音容也不在自己身邊,被喚去做其他的任務,無奈自己身在別人的地盤,不敢囂張,所以音容也只能任人差遣。
回憶起昨晚的事情依舊記憶猶新。
郎羽扮作小廝進來之時,放下手中的托盤,將門虛掩。
「我要回皇宮,你呢?」男子撇眉望著女子,征求女子的意見。
「你瘋了嗎?好不容易出來了,你又要回去?江虞怎麼辦?你為她想過嗎?」秦嫣然不理解郎羽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
他現在不是應當和江虞兩人雙宿雙飛嗎?難道江虞出了什麼事情?不會呀,看郎羽的神色並沒有悲傷的氣息。
「我可是為了你才回去的。」男子面帶邪魅的笑道。
「這是何故?我和你可不熟。」秦嫣然聳聳肩,看著男子的眼神帶了幾分譏笑。
男子正了身形︰「言歸正傳,倉奕宇騙了你和我,未央宮宮人快要被斬首示眾了,無一幸免全被打入死牢,除非……」
「除非我肯回去?」秦嫣然此刻心情極為沉著冷靜,真的是這樣嗎?除非我肯回去。
倉奕宣,我什麼都輸給了你,你還想怎樣?那麼不在意我卻又要將我圈在你建築的牢籠中?
難道是在向自己宣布所屬權?未經允許不得隨意離去?
你算什麼?憑什麼這麼對我?我什麼都可以不計較,可是你卻以這樣的方法逼我重新出現?
「對。」郎羽看了一眼女子,心中有著許多不舍,對不起,秦嫣然,我又要開始利用你了。
如若你知道真相也定然不會怨恨我吧……
總之,這一切的磨難與艱苦他一定會讓倉奕軒也承受到,甚至比之更甚。
他這一輩子沒為別人活過,好不容易感受到了愛的感覺,好不容易想要好好過日子,卻在幸福到達最高處之時跌落深淵……
秦嫣然似乎還沒從剛出宮的喜悅心情中緩過勁來,就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所震驚。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回去吧。」秦嫣然站起身,說道︰「外面全是他們的人,我知道暗道,我們從暗道里面出去。」
「不急,我晚上來接你。」郎羽丟下這句話便走了。
秦嫣然回過神來,郎羽明明說好的晚上來接自己,為何現在都已經是第二日早晨了他還沒來?
他平日里雖然是吊兒郎當的模樣,可昨晚正兒八經的模樣不像是在開玩笑。
可是……秦嫣然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打開門,朝隔壁的房間而去。
並不敲門,一腳將們踢開,長驅而入。
女子沉默,果真如此嗎?許念諳,你可真夠無恥的。
昨日郎羽走後,許念諳趁著夜晚來臨之前倒是來過一趟。
「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女子微笑著對著秦嫣然作出一副客人的姿態。
秦嫣然笑笑︰「怎麼會,姐姐快請進。」
「要花茶。」許念諳提起桌案上的茶壺對著女子晃蕩,說道︰「我來洗茶壺,你幫我拿花茶。」
秦嫣然瞥了一眼女子,恨不得直接將她趕出去,但畢竟今後還不知道要在這個別苑住多久,所以還是不要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女子轉過身,走進內室拿了花茶出來,女子已然沏上水燒了起來。
就是那個時候她動的手腳吧,秦嫣然瞬間了然于心,在水里下了藥,所以後來她並不喝茶。
真看不出許念諳會為了見倉奕宣一面而使出這般伎倆,只是郎羽若是看出來她不是自己,會怎麼樣呢?
倉奕宣會就此罷休嗎,未央宮的宮人們會因此喪命嗎?
小葙,蓄鳶,悠久,小左,小順……不行,我要回去。
秦嫣然此刻無比堅定自己心里所想,哪怕回去是個無止境的牢籠她也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