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是,小姐。舒愨鵡」李嫂的目光不覺掃了蘇旭一眼,他的眼楮也望著這里的方向,隔著鏡片,並不看清他的神情。她又望向了蘇伊一衣服上的那個大口袋,等到從她身上搜出項鏈,她倒要看看,她還能怎麼說,小姐可是說過,要她去蹲大牢的!
***
「站住!」蘇伊一對著李嫂冷聲喝道,「到過房間的不止我一個人,為什麼就要搜我的身?我第一次到凌小姐的房間,我怎麼可能知道她哪里放著什麼項鏈?而且,我在她的房間不過幾分鐘的時間……」
「拿走一條項鏈的時間,只需要幾秒鐘。」李嫂打斷她的話,目光泛寒,「而且,那個項鏈放在那樣顯眼的位置,誰都可以看得見。正是因為第一次,你才會心生貪念。再說,一個人在小姐的房間里,沒有第二者在場的情況,只有你一個人。」
「你的意思,項鏈非我拿莫屬?」蘇伊一冷笑了一聲,「你走了之後,凌小姐幾乎同時就到了房間,我哪里會有時間拿什麼鏈子?」
「我說過,那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
「而且,以你蘇伊一的為人,是最有可能做這件事的。」凌雲打斷李嫂的話,緩步走到她身前,「你的故事,全洛城上上下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想不搜身是不?好!」
她眉頭一挑,朗聲道︰「這麼多人在場,只要你能找出有三個人願意無條件相信你,我就答應不搜你的身。」
全場,靜謐無聲。只有那樣多的目光,或不屑,或同情,或等待,或觀望,或……在她身上躍過,或者,停留。
蘇伊一攥了攥手心,覺得連呼吸都開始困難,帶著鈍痛。眼角的余光掃過爸爸、媽媽和姐姐,他們就這樣站著,毫無所動地站著。好吧,就算整個世界都認為她蘇伊一是個十惡不赦的女人,那麼,他們呢?他們……是她的親人嗎?在顧墨寒的報復里,她的煎熬,從來沒有人提及,沒有人心疼,而這個時候,簡簡單單地說一句相信,都是那樣奢侈的事情嗎?
是了,已經絕了所有的關系,就是這樣……
她的心在憤怒中痛苦,在痛苦中漸漸趨于平穩,卻是絕望。忽地,耳邊有個清晰的聲音滑過︰「我相信她。」
她抬起眸子,竟然是那個帶著她下樓的部長公子。這個世界真是太可笑太荒唐了,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家人不相信她,而一個稱不上認識的人竟然願意相信她。這不是荒唐,是什麼?
人群中響起了竊竊私語聲,凌雲眼底閃過一絲惱怒,很快又笑道︰「好,不過只有一個。蘇夫人,不知道你的意見如何?你是覺得……這身,是該搜,還是不該搜呢?」
「……」樓子蘭尷尬地別了別額前的劉海,「這個……客從主便,搜搜也無妨……搜了,更能證明清白,是不是?……」
「蘇夫人真是明白事理。」凌雲甜甜地笑了笑,「蘇市長,那麼你意下如何?你覺得……是要無條件相信,還是搜一搜身,比較放心?」
蘇伊一的身子僵硬了,原來,心還不曾絕望,否則,怎麼會那樣緊張地跳躍?她的目光望向了他,他推了推眼鏡,輕咳了一聲︰「事實勝于雄辯……」
事實勝于雄辯……蘇伊一仰頭,咬了咬唇,好一個事實勝于雄辯!一個父親,不願意無條件地相信自己的女兒。他認為,她有做這樣事情的可能性,呵呵……真是可笑,為什麼她那麼想笑,眼角卻酸澀得很……
凌雲得意地挑了挑眉,目光環視著全場︰「除了藍凌霄,還有誰願意無條件地相信蘇伊一嗎?很遺憾……」
她聳了聳肩,朝著蘇伊一笑道︰「只有一個人,這身,還是得搜。對不起了,蘇伊一,為了還你的‘清白’,你必須搜身!」
凌雲朝著李嫂使了個眼色,李嫂點點頭,便朝著已經木然的蘇伊一走去。
「如果你什麼都沒有做,根本就不怕我搜身。」李嫂的目光尖銳而冰冷,嘴角甚至帶著一閃而逝的得逞的微笑。
「我顧墨寒的女人,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搜身!」腰上一緊,她的身子往後跌落了一個懷抱,他的氣息就在耳邊,帶著熟悉的暴怒。
只是,她已經沒有心情細究什麼,耳邊也只是嗡嗡地有回聲在響,她不知道他說了什麼,也不想去看他的眼神,她的眼楮只是看
著蘇旭,那個在她心底仰慕感激把他當作信仰一樣相信的父親,在把她推向深淵那樣心疼不舍的父親,那個一直把她當作親生女兒的父親……現在,卻連一點信任都吝于施舍,這個世界,雖然擁擠得不行,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孤單得窒息?
顧墨寒的手掌拂過她蒼白的臉頰,心底陡然疼痛的溫度。她不過是來幫忙的,為什麼忽然又成為眾矢之的?走進宴會廳,就是這樣的一幕,一個佣人,竟然要對著她搜身,她的親人,無動于衷地站在一旁。他再一次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跟蘇伊一毫無關系?
目光觸及她絕望的空洞眼神,憤怒在胸腔燃燒起來,他能感覺到她身體輕微的顫抖,在她腰上的手又緊了幾分。該死的!即便她蘇伊一真的罪大惡極,要給她懲罰的也只有顧墨寒,只能是顧墨寒。除了他,誰都不行!
「凌部長親自打電話的誠意就是這樣?是要我看著一個下人對著我的妻子搜身?」他冷凝的眸淡淡地掃了凌安佰一眼,「是這樣嗎?」
全場倒吸冷氣,所有的目光都不可置信地看著顧墨寒。這個女人,是蘇伊一,是把顧墨寒的未婚妻推到樓下的女人,而此刻,他卻這樣緊地摟著她,眼底寫滿保護欲。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是很糟嗎?顧墨寒不是為了報復才娶她嗎?現在這樣,是怎麼回事?
凌安佰的臉一陣白一陣紅,他是真的不知道這個女人就是顧墨寒的妻子,他還以為顧墨寒尚未娶妻,所以在在凌雲的一再要求下給他打了電話。可是現在,是個怎樣的糟糕狀況!
「顧總……」凌雲咬了咬唇,「是這樣的,我最珍貴的一條項鏈不見了,而這其間,只有她進過我的房間。這麼做,只是為了證明她的清白而已。」
心很難受,帶著強烈的嫉妒,關于蘇伊一的事,她听得太多,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甚至是有著仇恨的女人,顧墨寒怎麼會管她的事?她甚至想,如果蘇伊一在大庭廣眾之下出丑的話,顧墨寒會心情很好。那次婚禮,她不是受了奇恥大辱嗎?
「凌小姐的意思……我沒有能力買她一條這樣金貴的項鏈,所以她要這樣千里迢迢跑到你的房間去偷?」
「不是這個意思。」凌雲急急地說道,「有可能她看到我的鏈子,一時心生貪念,所以才……」
「哎呀!」忽然響起李嫂的驚叫聲,須臾之間,她的手已經伸入她大大的口袋,撿出一條銀光閃閃的精致項鏈來,眼底閃著激動的光,「看,小姐,真的是這條項鏈!是老爺送給你的鏈子,丟掉的這一條!從她的口袋里找到的!」
全場嘩然了。
鏈子在水晶燈下閃著銀光,蘇伊一也愕然了。項鏈是在她的口袋發現的,眾目睽睽之下,千真萬確。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她根本見都沒有見過這條項鏈,更別說踫了。
蘇伊一的心往下塌去,無止境的。她已經想起,那條鏈子唯一有可能掉落到她口袋里的時候。就是在那一瞬間,李嫂讓她去撿紅色耳釘的那一瞬間,她撞到了她的身子。口袋那麼大,鏈子那麼輕,在她痛得閉眼時,那樣的一瞬,她根本就不會發現什麼。可是……
這個世界,真的太荒唐了。她跟李嫂無冤無仇,不過今天第一次見面,她為什麼要這樣栽贓?
「真的是你拿的!」凌雲的語氣顯然有些激動,她跑到顧墨寒身前,「顧總,我丟的就是這條項鏈,就說要搜身的,不搜怎麼知道!現在……你總相信了吧?」
相信?他自然相信。他剛剛所做的,她已經倍感意外,感激。人證物證俱在,她百口莫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大家的眼楮都看著那條項鏈從她的口袋搜出來,她還可以說什麼嗎?
只是到了現在,為什麼他的手還摟著她的腰,他不該狠狠地推開她,然後大罵︰「蘇伊一,你這個踐人!竟然行為這樣不檢點,給顧家丟臉!」不該這樣嗎?
「小姐,現在怎麼辦?」李嫂的眼楮掃過蘇旭的臉,他的臉色果真不好看,她在心底得意地笑了,看到他這樣的表情,真的很好。
「……顧總,你看……」凌雲咬了咬唇,在顧墨寒面前,她總是這樣嬌柔而大度的,「我看就這樣大事化小,算了吧……人總有犯錯的時候,一時貪念,也很正常……」
「好好!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凌安佰走到凌雲面前拍拍她的肩膀,似乎很欣賞她的寬容。
「一一,你覺得呢?」他的手細心地拂過她額前的劉海,聲音
是陌生的溫柔,連目光都是。而且,他還這樣稱呼她,「一一」……好久好久沒有人這樣叫她了……
「我想報警。」她的聲音不響,卻一下子讓整個宴會廳又炸成了一鍋粥。
「你瘋了!」樓子蘭踩著高跟鞋疾步走到她面前,「蘇伊一,見好就收,你想把自己弄進監獄嗎!」
「我沒有偷……」
「證據確鑿,你還在胡攪蠻纏什麼!人家都不追究你的責任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的事情跟蘇夫人無關。」顧墨寒冷冷地開口,看著這個眼底絲毫沒有關切之意的女人。他簡直不知道她現在跑到她面前是做什麼!莫名的質問……他是他見過最為莫名其妙的母親!
「……」樓子蘭的臉青了又紅,不敢再說什麼,又走了回去。
「這件事,報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顧墨寒拿出手機,正要按下號碼,蘇若雲便緊張地跑到了他身側。
「你當真要報警?」她的眼楮貪戀地望了顧墨寒幾秒,她的聲音輕輕柔柔,「你想清楚了嗎?時間上、人證物證都是吻合的,那麼多雙眼楮……沒有人相信你的……」
「我相信。」他磁性的嗓音讓蘇伊一也震了震,他……相信?她驀地抬起眸子,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幽深如湖的黑眸。黑眸深沉,一如既往地不可猜度,只是卻不似平時那般冷冽寒冷。他怎麼了?忽然之間,在全世界都遺棄她的時候,他選擇保護她……
四目相對,膠著的目光,蘇若雲偷偷地看著顧墨寒,這個她一眼傾心的男人。她站得他那麼近,近得她可以嗅到他身上的煙草味道,可是這個男人,現在卻在看著她的妹妹,目光不是她想象中的寒冷殘酷,而是充滿了溫情……
發生什麼了嗎?她明明記得,他看著蘇伊一的眼光,每次都是嗜血得可怕。還是,一一跟他說了什麼,他知道了真相?
這個想法讓她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很快搖頭,如果他知道真相,他怎麼會讓她逍遙自在?可是,如果他不知道,他怎麼會在這樣的場合神祗一般地出現?他相信?他竟然相信?
「可是,李嫂畢竟已經搜出了東西……」她細細弱弱地開口,「我們都親眼看見,你也相信嗎?」
「相信。」他懶懶地勾了勾唇,手上已經按下了號碼,「我看李嫂並不是搜出項鏈,而是一早就知道項鏈的位置,直接取出來罷了。否則,那樣的距離,怎麼發現得了一根那樣細的項鏈?」
他的目光慵懶中閃著凌厲,冷冷地掃了李嫂一眼,李嫂腳下一顫,腳下差點一滑,穩了穩身子才站定。
他真的相信她……蘇伊一的眼底已經起了一層水霧,奇異的溫暖在心間升騰,她低下頭,他的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心,柔聲道︰「你沒有踫過那條鏈子對不對?待會兒警官來了,我們可以提議讓這條項鏈做指紋鑒定,你覺得這個辦法怎麼樣?」
蘇伊一的眼楮陡然發亮,而李嫂的臉色,瞬間蠟白。
「李嫂,你覺得呢?」他悠悠然地開口,銳利的目光直視著她有所隱匿的眼神,「據我所知,現在有一種最新的測試指紋的工具,只要是你的手指輕輕踫觸過這種東西,根據手紋的對比,機器上就可以顯示出來。到時候,有誰踫過這條鏈子,不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鏈子是我從她身上拿的,上面一定會有我的指紋……」
「那又何妨?」顧墨寒輕笑一聲,目光乍冷,「重要的是上面有沒有一一的指紋。如果沒有……那麼,上面所有有指紋的人,我是不是可以懷疑,你們有陷害栽贓的嫌疑?」
李嫂往後退了幾步,原本煞白的臉又白了幾分。她自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會忽然之間冒出一個顧墨寒。林媽明明告訴她這個女人連個最低賤的婢女都不如,現在,為什麼看他的樣子,倒是蘇伊一是他*愛的*?
「小姐……」李嫂低頭朝著凌雲走去,低聲道,「今天是凌家的大日子,這麼多賓客在……這件事情,如果叫了警察來,會不會不吉利?項鏈既然已經找到了,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們不要再追究了……」
「現在要追究的,是我。」顧墨寒松開放在蘇伊一腰上的手,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這個可疑的女人,她的神色變化沒有逃過他的眼楮。從她第一秒拿出鏈子開始,到現在,她的眼神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顧總……」他眉色之間的凌厲讓凌雲怔了怔,平日跟他相處,他雖是話語不多,卻從來沒有這樣過。
「整件事情我要調查得清清楚楚的,這麼多人在,誰是誰非,總得有個公斷。」他抽出一支煙,點燃,緩緩地吸了一口,「凌部長,如果查出整件事情跟……一一完全沒有關系,如果真的是栽贓,凌部長一定不會包庇徇私的……是不是?」
「……」凌安佰握了握手心,嗯唔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是」來。他心底開始懷疑,這一切或者跟凌雲有關系,她是因為喜歡顧墨寒,而蘇伊一又是顧墨寒的妻子,所以想到這個辦法呢!
這孩子!一絲惱怒在眉色之間盡顯,他干笑了幾聲,道︰「我看這件事……」
「當然是要徹查清楚的。」藍凌霄直直地打斷他的話,笑道,「凌部長向來不會徇私,就算是栽贓的是他親生女兒,他也會給大家一個合理公正的交代。」
「你什麼意思!」凌雲的臉一下子扭曲了,她已經顧不得自己的形象,跑到藍凌霄激動地吼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說得還不夠清楚嗎?」藍凌霄聳聳肩,嘴角的笑容更是大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果是你栽贓嫁禍,那麼,就算你是凌部長的女兒,你也要去……蹲、大、牢。」
「說得還不夠清楚嗎?」藍凌霄聳聳肩,嘴角的笑容更是大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如果是你栽贓嫁禍,那麼,就算你是凌部長的女兒,你也要去……蹲、大、牢。」
***
場面頓時比較混亂。一時間,眾人目光的焦點從偷竊者轉移都了栽贓者。直到有警察到場,場面才霎時安靜下來。
按照凌安佰的意思,是要私下解決這件事的,可是凌雲大聲嚷嚷著不行,非得給自己一個清白不可。
于是,眾人瞪大眼楮,等著看好戲。樓子蘭也不時地在蘇若雲耳邊低語幾句,蘇若雲只是隨意地點點頭,她的目光,一瞬都不曾在顧墨寒身上離開過。
真的是人之王者,無論在何時何地,他永遠就是最奪目的那一個。他是天之驕子,可是,身邊站著個蘇伊一,便黯淡了許多了。
她向來就是一個平庸的人,從爸爸把她帶回家的第一眼,她就不喜歡她。孤兒院的孩子,身家未知,不用想也知道是不清白的。可能是什麼私生女,可能是哪個不檢點的未婚媽媽,可能是父母欠了巨額的賭債……她都想不明白,爸爸怎麼會帶個這樣的人回家!
從小到大,她黏人的工夫一流,她怎麼表示她的厭惡,她還喜歡跟著她**後頭。媽媽也是,對她冷淡也好,嘲弄也罷,她還是笑嘻嘻的好像並不明白似的。
有的時候,她會想,這蘇伊一,怎麼就會那麼犯賤呢?她就沒有自尊嗎?如果是她,早就離家出走,遠離洛城了。這里,從來就不是她的家,她究竟有什麼可留戀的?
「一一,來,做個指紋鑒定。」顧墨寒溫柔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凝神望去,那幽深的黑眸柔情似水,他握著她的手,那溫柔刺得她整顆心都擰緊起來。
究竟,是哪里出了什麼問題?
「若雲,照你看,結果會怎樣?」樓子蘭湊近她低語,又喃喃道,「這顧墨寒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忽然之間對一一這麼好,你說他……」
「蘇若雲小姐,請來做指紋鑒定。」
在她房間出現的,她也是其中之一。她看到顧墨寒的目光掠過她的臉,她正揚起微笑,他已經轉過頭去,她臉上的笑容就這樣僵硬了幾秒。
她在他眼中,就是空氣一樣嗎?蘇若雲懊惱地咬了咬唇,走了過去。
跟他的位置很近,她的心無可遏制地狂跳起來。就是這樣,在那個舞會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已經一眼淪陷了。所以,她關注他,打听他,知道他竟然就是洛城貴公子顧墨寒,她的心,就無法把持了……
她寫了好多的信,跟他表白,像她這樣優秀的女子,是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的。但是,她也知道,愛情需要爭取,也知道,女追男,隔層紗……如果她能主動,倒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再後來,林佳凝找到了她,那是一個一眼看上去安靜如水的女子,可實際上並不是這樣。她城府頗深,姿態甚高,揚言要她身敗名裂,因為她的手上有她的求愛信,還有…
…
她不知從哪里得來的,她曾經跟導師在一起的照片。
她的話字字如刀,將她的驕傲自尊踐踏腳底,激動失控的狀況下,她一把推開她,卻不料她就這樣滾了下來……
她沒有考慮到會有這樣的後果,可是對她而言,這樣的結果何嘗不好呢?如果林佳凝醒著,她無論如何都會將她的丑聞公諸于世,那麼……她還怎麼活下去?
「李嫂,要去哪里!」顧墨寒冷冷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抬眼望去,李嫂的步子已經到了側門邊。
「我去……去上個洗手間……」
「不急的話,警官要先問你幾個問題。」顧墨寒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你知道,你是重要證人……」
「……」李嫂額角冒汗,心直直下墜,她的手不安地絞動著,干干地笑。
「韓警官,法律上是不是有一條規定,坦白從寬?自首的話,罪會不會輕一點?」他抿了一口紅酒,悠閑地說著。
「當然。」韓警官小心地用鑷子將鏈子夾起,放進塑封袋子,「現在送去檢驗。等鑒定結果出來,那就遲了。」
「那……一般情況下,蓄意的栽贓該如何判刑呢?」
韓警官看了顧墨寒一眼,會意地笑了笑︰「這個,視情節輕重,最輕的話,應該可以判三年的有期徒刑……」
三年?還是最輕?……怎麼會這樣重?她只是報復一下蘇旭,怎麼最後就變成這樣了……
「李嫂,你的證詞顯示,蘇伊一有一人在場的時間,除了她,就沒有別人有作案的機會,是不是?」
「……是……不是……」李嫂咽了咽唾沫,看著眼前一身制服的警官,心瑟瑟發抖,「這個……警官,其實我……我也記不太清楚,可能……別人也有進去,也……也不一定……」
「鏈子是你從蘇伊一口袋里搜出來的?」
「……是……」她低著頭,聲音已有些顫抖。
「你是用了多長的時間搜出蘇伊一身上的項鏈的?在哪個位置搜出的?」
「這個……我……我不清楚……」
「這個我清楚。」顧墨寒打斷李嫂的話,「你當時就在一米以外的距離,直接跑過來從一一口袋里拿出了鏈子,差不多幾秒的時間。……李嫂,我說的對嗎?」
「……對……」李嫂點頭,又咽了咽唾沫。
「你怎麼能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就判斷那個項鏈的具體位置呢?」韓警官看了一眼蘇伊一的衣服,「口袋不止一個,你怎麼就知道鏈子放在這個最容易被發現的口袋呢?」
「……我……我猜的……」李嫂已是滿頭大汗,腦海里盤旋著究竟該如何打算。蘇伊一是沒有踫過這條鏈子的,上面的指紋,應該也只有她跟小姐的吧?到時候,該怎麼辦?這項鏈總不至于會自己飛到蘇伊一的口袋里去的吧……
「猜得真準,竟然能猜到作案人的心思……」顧墨寒笑了笑,「李嫂,你不去做干警還真是可惜了……」
韓警官的手機響起,他說了幾句,掛斷電話。
「鑒定結果出來了,是嗎?」
全場屏息,蘇伊一也緊張地捏了一把汗,她的的確確是沒有踫過項鏈的,可是現在,她卻也開始害怕會有某種意外。畢竟,在她身上的意外已經太多了……
韓警官還沒有開口,李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磕得咚咚響︰「警官手下留情,都是我……是我把項鏈放進她口袋里的……是我,我坦白……」
她承認了……顧墨寒唇角勾起一絲冷笑,打心理戰術,他向來擅長,沒有輸的道理。
「李嫂!你……怎麼……為什麼……」凌雲呆住了,雖說那個她以為蘇伊一拿了項鏈的瞬間,她是無比驚喜的。可是,那是李嫂栽贓的嗎?李嫂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她跟蘇伊一根本就不認識,難道說,是為了她嗎?
思及此,她的臉色一白。她可是從來沒有要她做過這樣的事情,但現在已經有很多目光都那樣了然地凝聚在她身上,那其間的含義,不言而喻。
「為什麼這麼做?……李嫂,我根本就不認識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栽贓?」
蘇伊一的神色有些激動,憤怒在心頭咆哮,她是招誰惹誰了,突然的一個人,都要這樣跟她過不去!
「理由。」顧墨寒冷聲開口,目光不覺掃了一眼凌雲,凌雲愣愣地眨了眨眼,似乎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到她身上。她委屈地撇撇嘴,幾步沖到李嫂面前,就是一個耳光︰「李嫂,你為什麼要這樣陷害她!你說!」
「……我……」李嫂捂著腫了半邊的臉,她能怎麼說?難道當著蘇旭的面,說想要報復他的女兒嗎?她,沒有這個膽量……
「你們都這樣看著我干什麼!我沒有要李嫂這麼做!」周圍的目光,讓凌雲怒從中來,這樣的百口莫辯簡直叫她抓狂,「李嫂,你究竟為什麼要栽贓,你說話!」
「是……是林媽要我這麼做的。」她不知怎麼的就這樣開口,她只知道,蘇旭她得罪不起,凌雲她更是得罪不起。她跟蘇伊一素未謀面,何來的理由呢?如果要找個墊背的,非得扯上一點關系來,就是林媽了……有個分攤到,怎麼著都會輕一點吧?
「林媽?」蘇伊一踉蹌了一子,林媽,竟然是她?這就是她要她過來幫忙的目的……
顧墨寒的目光也倏然冷凝了,跳躍著憤怒的火焰︰「她為什麼這麼做?」
「她厭惡蘇……蘇小姐,她說蘇小姐很好欺負……怎麼欺負她都沒關系……她是有名無實的少女乃女乃,她讓她怎樣都可以,要她拿錢,要她伺候她都……都可以,她根本就不配做……做一個少女乃女乃……」
「荒謬!」「啪」地一聲,手中的杯子已經擲落在地,濺起碎片的銀光。思及林媽在電話里所說的,他簡直有把她掐死的沖動!
***
「阿——嚏!」林媽揉了揉鼻子,躺在*上那麼久了,她生平第一次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少爺會怎麼對她呢?會怎麼找她算賬呢?她不過是讓蘇伊一幫個忙而已,應該不會怎麼樣的吧?……
她一個勁地安慰著自己,有什麼不祥的預感卻在心底佔滿,雖說已是冬天,她卻又是滿頭的汗了。
不遠處似乎傳來警車的聲音,越來越近,很快,門鈴聲響起。
林媽的腳步抖了一下,是少爺回來了?她咽了咽唾沫,戰戰兢兢地走下樓去。
「少爺……」
她的頭還未抬起,卻是一張證件在眼前閃耀︰「你就是林媽?我是韓警官,請跟我們走一趟。」
走……走一趟?林媽看著韓警官身上的制服,頓時面如死灰。
***
宴會廳依然死氣沉沉,事情峰回路轉,一波又是一波。一個好好的宴會,儼然成了審案現場,凌安佰著實有些尷尬。只是女人們對這個的興致卻比宴會高得多,她們時不時地交頭接耳一番,在用著自己獨特的想象力分析整個事件,神色之間,頗有興致且投入萬分。
「一一,別難過了,不是都真相大白了嗎?」蘇若雲的笑容讓蘇伊一錯愕了一下,她基本上不對著她笑,更別說這樣清甜的笑。她看起來似乎很欣慰,不過……那個需要她朝著她微笑的時候,她在哪兒呢?
「林媽,是不是這個林媽?」
「應該是吧……」
「……」
人群中一陣竊竊私語,眾人的目光又望向了門前。林媽的綠豆眼畏縮了一下,看著那麼多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她的腿不由發起抖來。坐在車子里,警官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她自己一味地猜度,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難道說,是那張支票?
頭皮發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到顧墨寒面前的。走近了,才看到那個跪著的人就是李嫂,她的綠豆眼不由睜大了。讓蘇伊一過來幫忙,連李嫂也受懲罰了嗎?
「少……少爺……」她講話就這樣磕巴起來,只看了一眼顧墨寒冷烈的目光,她便腿一軟,一下子跪倒在地,低頭盯著亮得能照出人的影子來的地面。
空氣沉寂得快要窒息,顧墨寒的聲音在一片窒息中安靜響起︰「你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林媽倒吸了一口冷氣,拼命地咽了咽唾沫︰「少……少爺,我知道我……我錯了,
我不該讓蘇……少女乃女乃過來幫忙,也不該讓少女乃女乃拿……拿支票給我,我一定會把錢還給少女乃女乃……」
她的臉幾乎貼到了地面,顧墨寒的眉心擰緊了,錢!她還問她拿錢!他看了看身側的蘇伊一,她的臉白希中透著紅,看著林媽的眸子還帶著憤怒的激動,語氣是壓制的平靜︰「你為什麼要讓李嫂拿項鏈栽贓到我身上?」
「栽……栽贓?」林媽錯愕得嘴唇都顫抖起來,一雙綠豆眼不知所措地看著李嫂,「什、什麼栽贓?」
「林媽,到這個時候,我們……就什麼都說明白了吧?你跟我說,要我栽贓嫁禍你家少女乃女乃,你說她本就身敗名裂了,蹲了大牢,那張支票的事也就沒有人會提到了……」李嫂垂著眸子,輕聲開口。
林媽足足愣了半分鐘才緩過神來,明白了李嫂的意思,她殺豬一樣地尖叫起來︰「李嫂,你含血噴人!我林媽什麼時候說過呀栽贓的話了!我沒有,從來沒有!……少爺,你要相信林媽啊,林媽沒有做過啊,天哪!」
她匍匐在地上大哭起來,雙手捶地︰「天哪!李嫂,我林媽跟你有什麼冤仇啊……你要這樣陷害我……我,我只是說讓蘇伊一過來幫忙……」
「你說的不止這些……」
「李玉香!」林媽怒吼,握著拳頭沖到李嫂面前,狠力地扯起她的頭發,嘴里叫罵著,「你這個惡毒女人,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要陷害我!我從來沒有叫你做過這些事!……你想要拉我下水……你這個賤女人……啊!」
林媽的臉上也被撕出一道口子,她痛呼了一聲,很快更狠地揪扯起李嫂的頭發來。兩個人擰成一團,時不時地傳來雙方的痛呼聲,卻也沒有人上前去勸阻,眾人只看著兩人大打出手的丑態,有的驚愕,有的抿嘴偷笑。
終于筋疲力盡,兩個人倒在地上的時候,都已經是氣喘吁吁,傷痕累累,面容慘不忍睹。林媽喘了幾口氣,爬到顧墨寒身側,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少爺,林媽真的沒有這麼做……都是李嫂的謊言,她撒謊!少爺要為林媽做主……」
「做什麼主?做主你的大膽放肆,還是主僕不分?」
顧墨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走到韓警官身側跟他耳語了幾句,便又走到蘇伊一身側,凝視著她蒼白的臉,伸手解開她身上圍裙式樣的外套,往空氣中拋去。
「回家。」他攬過她的肩頭,便朝外走去。身後,是眾人愕然的目光,還有林媽殺豬一樣的尖叫︰「我不要去警察局……我是冤枉的,少爺救我……救我……」
「好了好了,真相大白了啊!凌部長,快放舞曲,我們早想跳舞了呢!」樓子蘭的聲音在安靜中響起,回過頭,她正拉過蘇若雲的手,而蘇若雲,正呆呆地看著顧墨寒的身影……
***
空曠的夜,星星寂寥。不過是幾個小時的時間,就發生了那麼多的事,總是不變的……她蘇伊一,是眾矢之的。
明明真相大白,應該開心的,可是,卻終是沒有這樣的心情。有畫面始終在腦海里反反復復,是那個時刻,她需要相信的時刻,他們給的絕望。
她眨了眨酸澀的眼楮,強忍著眼淚,心底的苦澀和委屈卻是一波一波地無法控制,她的肩膀輕輕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