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歡和秦爸一前一後地走上悅豪酒樓二層，然後直奔走廊最里面的豪華VIP小包間。
包間的雙扇雕花木門從內向外敞開著，屋子里尚沒有其他人來。
秦爸叫了一扎鮮榨西瓜汁，和秦歡兩人一邊喝著，一邊等著。
大約一刻鐘過後，秦歡剛把杯子里最後一口西瓜汁一股腦地倒進嘴里，就听到門口傳來了穩重均勻的腳步聲。
「秦老弟，久等久等！」率先走進門的中年男人熱情地過來同秦爸握手寒暄。
秦爸連忙起身握住老朋友的手，笑著說道︰「老霍，你們爺倆兒可是遲到了啊，一會兒自罰三杯！」
中年男人賠著笑臉，連聲說︰「是是是，該罰，該罰！」
秦爸笑著，摟著自家閨女的肩膀，把她帶到人前，介紹說︰「這是我閨女，秦歡。」隨即又對秦歡說，「來認識一下，這是你霍伯伯。」
「霍伯伯好。」秦歡禮貌地微笑，向長輩點頭致意。
「好，好！」霍伯伯對秦歡很是贊賞，連連夸獎到，「大方又懂事兒，秦老弟，你這女兒真不錯。」
秦爸謙虛道︰「哪里哪里，你家帥小伙兒才真真兒是一表人才！」
「你瞧我這記性，差點兒忘了給孩子們介紹介紹。」霍伯伯說著，把他兒子推到了秦歡面前，「這是我兒子，霍今生。」
秦歡這才將目光轉移到面前的年輕男人身上。
結果……她一口唾沫把自己給嗆住了！
「霍、咳咳……」她被嗆得連續咳嗽了好幾聲，然後才驚詫不已地叫他的名字，「霍比特？！」
秦爸聞言一怔︰「哎？你這是說啥呢？」
霍伯伯更是吃驚︰「霍……什麼？」他不是听錯了吧？！他兒子霍今生是個正兒八經的相貌堂堂的公子哥兒，什麼時候被變成了秦歡口中的霍比特？
經秦歡這麼一鬧騰，兩位長輩都有些搞不清狀況。別說旁人，就連她自己也有些糊里糊涂。
此時，包間里就只有那個不知是霍今生還是霍比特的男人，依舊淡定自若。
他走上前一步，主動向秦歡伸出手，然後，在她回握住他的手時，溫和笑道︰「初次見面，我叫霍今生。」
看來是她搞錯了。
秦歡有些尷尬地對他笑了笑，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剛剛……認錯人了。」言罷，訕訕地抽回了手。
秦爸看了看霍今生，又扭頭瞧了瞧自家閨女，總覺得這事兒不是「認錯人了」這麼簡單。可是現在這種場面，他也不好過問什麼。
一時之間，幾個人都傻站在原地，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就在這時，霍今生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他向兩位長輩略一點頭，算是致歉，而後徑自轉身往門口走，同時接起電話，「您好，我是霍今生。」
「別見怪啊，」霍伯伯解釋說，「這孩子剛回國沒多久，公司的事情正陸陸續續地交到他手里，所以最近總是電話不離手。不管他，來，咱們先坐吧。」
秦爸點了點頭，隨即往他之前坐著的位置走去。然而，本該跟著他一起過去的秦歡，卻站在原地半晌沒動。
「怎麼了，閨女？」秦爸疑惑地看著她。
秦歡這才回過神來，很禮貌地對兩位長輩說︰「不好意思啊，我去趟洗手間。霍伯伯，爸，你們先聊。」
待到秦歡也走出包間，秦爸才搖搖頭感慨了一句︰「老霍，你瞧瞧這倆孩子……」
「孩子們都長大了，就隨他們去吧……」
——————————
走廊里，霍今生正在講電話，聲音深沉而動听。
「這件事你先按我剛才說的去處理，有什麼問題，等我下周回公司再說。」他頓了頓，又道，「OK，那先這樣，周一見。」
他干脆利落地掛掉電話，一轉身，就看到了一直等在不遠處的秦歡。
今天的她，與他記憶中的模樣很有些不同。
她穿著一條淺米色的雪紡長裙，遠遠望過去，素淨又典雅。霍今生朝著她的方向走了幾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便不過短短一米。
他這才留意到，那條看似普通的長裙，其實剪裁得別致又精巧——肩部的壓皺將她一雙瑩白藕臂袖修飾得縴細勻稱；上身的高腰設計，襯得她本就不錯的身材愈加玲瓏有致；長裙的不規則下擺隨風微動，輕輕淺淺地掃過她形狀美好的小腿……
一切都是那麼的恰到好處，包括她那姣好的面容。
霍今生很少像現在這樣盯著一個女人看超過十秒鐘，只是這一次，他確實有些情難自禁。
秦歡被他打量得有些不自在，略有些尷尬地輕輕咳嗽了一聲。
他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低聲向她道歉︰「抱歉，不過你今天……確實很漂亮。」
「謝謝……」她微微低頭，靦腆地笑著。
沉默片刻之後，秦歡抬頭望著他晶亮的眼楮，心中百感交集。
很多時候，生活無意之中就印證了那句古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曾一個人從學校輾轉去到那個小縣城，只為對他說一句謝謝，最終卻無功而返，失落重重。而如今，他們卻又在她的故鄉重逢，以這樣獨特的方式。
之前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感恩，終于有機會化作實實在在的字句，由她親自說給他本人听。
「其實畢業之前，我自己又過去育民小學一趟，可是沒找到你。林木木告訴我，你已經離開縣城，不在那里教書了。」提起這事兒，秦歡的心中頗為感慨，「想不到，現在還能再見到你。」
「你去找過我？」霍今生有些驚訝，眼眸中似有期待和欣喜一閃而過，「是有什麼事兒麼？」
秦歡搖搖頭，回答說︰「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兒，就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謝我什麼？」
「呃？就是謝你……」她還真沒仔細想過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很多啊……」
他似乎不打算這麼輕易就放過她︰「比如呢？」
秦歡憋得臉都快紅了︰「比如、比如說，那個……」
他這才一臉促狹地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你統共就這麼點兒腦細胞，還是省省用吧。」
她聞言先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隨即回想起之前支教時，他也是這樣同她抬杠、開玩笑，于是忽然覺得一陣似曾相識，竟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有那麼一瞬間，秦歡甚至賤賤地覺得——對嘛，這樣對她冷嘲熱諷的他，才讓人覺得比較有親切感。
他皺眉看著她︰「我說你這丫頭，怎麼喜怒無常的。」
「我說，你怎麼非得一見面就跟我抬杠啊？霍……」她想叫他名字，卻猶猶豫豫地住了嘴。
現在該怎麼稱呼他呢？
霍比特？霍老師？霍今生？似乎，都不太合適……
歪著腦袋琢磨了幾秒鐘，最終，她選定的稱呼是最為規矩的——「霍先生。」
「快別叫什麼‘霍先生’了，搞得好像你對我有多客氣似的。」他講話依舊不客氣，可是聲音卻很好听，「叫我霍今生就行了。」
秦歡抿了抿嘴唇，故意笑他道︰「你怎麼不叫霍比特了啊？」
「我本來就不叫霍比特。」他不以為然地說。
秦歡不依不饒地追問︰「那為什麼林木木她們都叫你‘比特哥哥’啊？」
霍今生挑眉反問︰「誰這輩子還沒幾個外號？」
「我啊！我就沒有外號啊……」
「菜鳥秦歡，簡稱‘芹菜’很合適啊。」霍今生隨口就給她取了個外號，「好了，芹菜，現在你也是個有外號的正常人了。」
她無語地瞪他一眼，字字清楚地聲明︰「我、拒、絕、接、受、這、個、外、號！」
他點點頭，仿佛確確實實听懂了她的意思︰「行，那就先跟我回包間吧，別讓他們等太久。」可是事實證明，他根本就沒把她的抗議當回事兒……
因為就在她又打算繼續追問「霍比特」外號由來時，霍今生幽幽地說了一句︰「你這捆芹菜是拿問號施的肥麼？不然哪來的這麼多問題……」
「……」秦歡默默無語問蒼天。
——————————
當然，秦歡也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固執的主兒。
兩人一前一後往回走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又挑起了方才的話題。
「我還是好奇，你‘霍比特’這個外號到底怎麼來的啊？」她回想了一下《魔戒》書中所寫的霍比特人的幾大特征，然後試探著問，「因為矮……？」
他居高臨下地睨她一眼︰「你覺得我矮麼？」
「不、不矮，很偉岸……」她自討沒趣地模了模鼻梁，又嚅嚅地問，「那……因為丑？」
他對她展顏一笑，眉目溫柔如畫︰「你覺得我丑麼？」
「不、不丑，很英俊……」她神魂顛倒地咽了咽口水，又自言自語道，「那……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霍今生桀驁又不屑地嗤笑一聲，嘲笑她說︰「快放棄吧，你這個智商，猜不透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了包間的門口。
秦歡剛想替自己的智商辯護幾句，就看到霍今生突然換上了一副謙遜有禮的模樣，敲門開門，對著屋里的兩位長輩說︰「不好意思，剛才和秦歡在外面聊了幾句，所以回來晚了，讓你們久等了。」
秦歡跟在他身後，表面上賠著笑，說著同樣的客氣話，心里想的卻是——哼，霍今生這個兩面三刀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