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艷似火,然而卻又比火幽暗,片片花瓣隨著微風有節奏地搖曳。
在這鋪滿鮮紅花朵的河川彼岸,注視著我的兩具白骨,而今出現了第三具。它們向我揮舞著手,詭異而反常的動作像是木偶在舞蹈,只令人覺得不安,可白骨們似乎感到歡快愉悅,絲毫沒有因為我的恐懼而有停下來的打算。
那扭動著的關節不停地發出咯咯的響聲。
真是驚悚!
縱容它們這樣反復召喚著我又能怎麼樣,有誰又會情願和尸骨跳舞呢?
不過拜這個淒涼景象所賜,我的大腦在一瞬間產生了很多消極的想法。
我在想。
這是否是我最終的歸宿,這具血肉之軀終將不復存在,我早晚也會到對岸去,連同他們一樣成為骷髏,連同他們一樣載歌載舞。
真失望。
就好像在說,人活著的時候不管努力地去攀登,與人爭斗,追求所思所愛,都是沒有意義的。財富、金錢、愛情、權利,沒有什麼事物是永恆的,又何必勞神傷腦、傷筋動骨地去為這些而拼搏呢。
這種念頭使得我感到無比空虛,悲愴在心頭匯聚,它通過鮮血流遍全身。在這樣的心聲之中,有著為自己的無力爭辯著的言語,溫和地如同聖母瑪麗亞的**。
它說︰我的孩子啊,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只要順其自然就好了,凡事都沒有必要勉強,沒有必要去抗爭,沒有什麼事物是不可或缺的,和和平平,在自我創造的溫室之中,簡單快樂地度過一生就好了。
多麼讓人怦然心動的說辭,反正再怎麼努力,死後也是什麼都沒了,就這樣子活吧!
——嗯,好的,這一定是對的,慈愛的聖母瑪麗亞,我有些困了,讓我好好依靠著您那散發著白色薔薇花香的身體休息一會吧。
困倦了。
就這樣子活吧。
就這樣子活?
可是——
突然在那黑暗的前方看到了一絲曙光,有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著我。
我睡意全無,睜開眼楮看清那身影。
……
……
啊!是你啊。
真是好久不見了,不知道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我嘛,好像沒有你在我身邊,連自己是生是死,是人是尸都分不清了一樣。
當看到你的一瞬間,我明白過來剛剛的情緒是怎麼一回事,這有些令我發笑,原來我只是在我自己的才疏學淺,為自己的懶惰和僥幸找借口啊。
明知道萬物都會腐朽,但還是會想去獲得的吧,大家不都是在為這些腐朽的事物做斗爭嗎。況且因為有你的存在——
我沒有辦法就這樣什麼也不在乎的活下去!
人總會有不得不去爭取的珍貴之物。而我的珍貴之物一直未曾改變。
生時化身為光芒,為你而令百花盛開;死時化身為白骨,也要與你攜手彼岸,這就是我的心願。
我的這份炙熱之情,終有一日會跨越時空再度傳達給真實的你。
……
……
一定。
眼楮感受到了強烈的陽光,耳中傳來樹梢嬉鬧的鳥鳴聲。
年輕人的意識慢慢從迷糊的夢境里清醒過來,他從床上坐起身,捂著自己月復部隱隱作痛的傷口,迷茫地望著四壁。
大腦暈暈沉沉的,記憶里有一大段缺口。
在自己昏迷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年輕人一概無知。
他開始冷靜下來理清思路,自己叫劉孝羽,今年十八歲,是就讀于龍城的第九中學的高三學生。就連身上穿的也還是學校難看的白色為主、藍色為邊的運動校服。絕對沒有理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古代建築的屋子里。傷口被誰非常在行地包扎了起來,看來在這之前自己還因為什麼事故導致受了傷。
這里應該是救了自己的恩人的家中吧,總之先下床走動一下看看。
走到門口時,劉孝羽看了看房門邊上放著的銅鏡,一張略帶愁容的面孔便浮現在了眼前。
為什麼會露出這種不開心的表情?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有的表情。看到自己不開心的樣子,然後變得更加不開心了,真是一種難以言狀的心情。劉孝羽很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一定是事出有因,我大抵是個快樂的人,劉孝羽自以為是地想。
劉孝羽發現自己身處二樓,他剛一走出房間,就有超出預料的事發生了。
「嗯!啊、啊啊啊、嗯!」
對門的房間里傳來一陣**的女子申吟之聲,那聲音悅耳動听,連綿不斷,由慢漸漸變地急促起來,音調也漸漸變得尖銳,宛如驚濤駭浪一波高過一波。
這樣的申吟持續了數分鐘之久後,在到達**的一瞬間化為哀嚎,隨後聲音變低,變成續續斷斷的綿羊般地嬌喘,慢慢地止于風平浪靜,變得悄無聲息。
作為正常的男性,劉孝羽完全明白了怎麼一回事。雖然有傷在身,還是忍不住有了生理反應。
要趕緊離開現場才行,不然一定會惹麻煩的。在劉孝羽猶豫著回房間假裝不知情地在熟睡,還是不辭而別逃離屋子的時候。對面房門被急匆匆打開了。一名白衣女子氣勢洶洶地走了出來。
這白衣女子皮膚白皙,身材妖嬈;五官精致,美貌非凡,儼然仙女一般,然而眉頭緊皺,略帶凶相。
她臉色微紅,以一臉責備的口吻詢問劉孝羽︰「你、你不聲不響地站在這門口做什麼?你剛才都听見了?」
「是……我不是有意的,希望你們別見怪。」劉孝羽非常尷尬,不敢直視女子。
「你們?我不太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女子疑惑地反問道。
劉孝羽不解,顯然兩人的理解有了些偏差,他向女子身後的屋子瞧了瞧,沒發現有男人走出來。
這時女子明白了劉孝羽的話,冷冰冰地說道︰「沒別人,就我自己一個人……」
「原來如此。」
「不過你可別誤會了,我修行以來,就有這樣的體質,一直如此。且從不需要他人幫忙。或許你們這些男子撞到了會想著是否有機可趁。不過我可絕對不是那麼輕薄之人,我不喜好男色。」女子故作鎮靜地解釋道。
「不喜好男色?原來如此。」
劉孝羽仿佛明白了什麼似地點了點頭。
「……我也不喜好,我只是說我並非輕薄之人的意思……總之我除了會法術外,都與尋常良家女子一樣。」
「……」
原來尋常良家女子大白天都會躲在閨房內這般,劉孝羽不支聲,內心暗暗地想。
「你若將此事宣揚出去,我就用火術把你焚燒殆盡。」女子威脅道。
「這個我自然不會。」
「另外,你受了劍傷,暈倒在山下,是我救了你,你應該感謝我。」
「額,多謝,敢問如何稱呼。」
「我姓什麼名什麼並不重要,你在這里養好傷,便請離開。切記,今日之事也不許亂說。」女子再次叮囑道。
「我不會說的啦!這位姐姐,我很奇怪,我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這里真是古代嗎?總不可能是我穿越了吧。」
自己究竟身處何時何地,這是劉孝羽急切想弄明白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嘀咕些什麼,我只能告訴你這里是無終山。我看你是被仇家追殺,昏迷受刺激,變得糊涂了,你還是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在此調養些時日。」
無終山?這地方听都沒听過,可能是因為無知的緣故。但是依照眼前的情況來看,自己可能真穿越了吧。
也不見得是什麼娛樂節目的特別企劃,設下圈套故意讓人產生穿越到古代的錯覺,再讓電視機前的觀眾看自己洋相百出、驚恐慌亂的模樣,然後拉高收視率。不會的,就算真有這樣的企劃,也不會找默默無聞,身材、長相、能力各方面都很平庸,甚至偏弱的自己吧。無論是哪種情況,看上去都很離譜。
一個好好的高三學生怎麼就到了這種地方。
「煩請姐姐告訴我,這是哪年哪月?」
白衣女子有些不開心地答道︰「問這問哪的,真是煩人。我不食人間煙火的,一概不知。你幾歲了就喊我姐姐?」
「十八歲。」劉孝羽如實說道。
這令白衣女子更加不悅,她努力使自己心平氣和,又指了指一樓的一間房間︰「那是廚房,肚子餓了就自己去弄些吃的。我要修煉法術了別來打擾我。」
「法術?莫非姐姐剛剛那個聲音,其實也是在修煉法術?」劉孝羽隨口問道。
「你誠心想死,我就成全你!」白衣女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身上隱隱傳來殺氣,使劉孝羽不敢再說話。
待女子回房後,劉孝羽肚子確實有些餓了,便下樓去廚房弄吃的了。廚房又髒又舊,擺放著一口要燒柴的大鍋。要說吃的,也就放了一些冷饅頭,和一些生的蔬菜,連米飯和生肉都沒有。
這個女人就吃這些嗎?劉孝羽有些無奈,試圖啃饅頭,發現又冷又硬難以下咽。便自己動手用柴火把鍋燒開,光是用打火石把柴點著就廢了不少勁。把三個饅頭蒸熱以後,劉孝羽便蹲在柴堆邊上吃了起來。
好好的高三生涯,變成了現在這樣子,也不知道班上的同學現在在做什麼。自己平白無故地不見了,同學們會不會想念自己。不知為何,劉孝羽雖然很想回學校,但是對學校里的事情不敢想太多,總覺得想太多的話,就會戳中自己的痛楚。
吃著吃著,不知不覺間,淚水就落了下來,滴在饅頭上。
自己身為男生,稍微遇到點事情,居然會這麼懦弱,不可思議。劉孝羽自己也感到很驚訝,正在暗自慶幸沒人看到的時候。
白衣女子手持利劍,微微仰著頭,用很瞧不起的眼神看著自己。
「怎麼,是饅頭太淡了嗎?」
「什麼?」劉孝羽迅速擦干眼淚,他沒听清白衣女子說什麼。
「我是說饅頭太淡了,才要用沾上眼淚來變咸嗎?還是說外面那個廢物就是你的仇家?你被他嚇哭了嗎?」
外面?
從自己思索的世界里回過神來,劉孝羽才注意到,剛剛沒听清是因為門口有人在朝著屋子里大聲地喊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