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淒迷,天地之間幾乎是一片漆黑,在翹楞楞的大山當中,有一處陰森恐怖的陵園。這陵園本是一片綿延的亂墳崗,在百年前,被一個名頭很大,自稱是來自昆岡宗的術士定性為風水寶地,聲稱這是建築墳墓,修築陰宅的上好地方,因此這塊地皮的價位立刻大幅度見長,原本的亂墳崗立時被當地權貴拆遷,圈出一大片來,建立起這麼一個貴族死後才可以享受的陵園。
可憐那些冢中枯骨,或新死,或葬身幾十幾百年,死後入土這麼久,還被人起而拋之,尸骨曝于荒野。如此荒誕齷齪的舉動,自然是惹得鬼神共怒。因此上,這片地方名為風水寶地,實為怨鬼最多,煞氣最重的地方。
這陵園四周都是參天巨樹,夜色中樹影幢幢,滿地荊棘和雜草亂生,不知道藏伏著多少毒蟲蛇虺。就在這凶險的環境下,在這漆黑的夜色中,在這片怨氣十足的陰森陵墓里,竟微微透來一點奇怪的光亮,一閃一閃十分詭秘。
在這個深夜中,亂墳崗上,竟然闖進了一個活人來!
這個活人左手提一盞松明燈,燈火不強,只可照開身邊三尺光亮,瞧那樣子,赫然就是李客。只見他右手提一把鐵鍬,披荊斬棘,竟艱難地從陵園的一角闖進了這綿延十里的鬼地方來。
怯怯的松明燈散出的光線,打在李客的臉上,顯現出他不算健康的臉面,即緊張,又害怕,最重要的是,兩眼射出道道惡毒的眼神,看似竟有點興奮難抑。
草叢中啾啾啾啾的蟲鳴聲,時起時歇;宿鳥和山兔等謹慎的動物,都被李客的鐵鍬驚動,驚飛亂竄,打破本應該屬于陵園的死靜。
李客額頭上的冷汗陣陣,但決心並不因此動搖,毅然向前模去。
這奇怪的少年,出現在這奇怪的地方,做出這奇怪的舉動,並不是只有鬼神知曉,也並不是蟲鳥野獸才知道。自他出現的那一刻,他的一舉一動就已經被暗處的人監測到。
躲在暗處的是蜀山派一群修仙道的門人,他們躲在這鬼地方,當然是另有意圖。但此時此刻他們的布局,顯然因為這個不速之客而打亂。
「師姐……」一個蜀山女弟子有點緊張,拉拉師姐的袖子,低低叫了一下。
那名師姐搖了搖頭,示意所有埋伏在暗處的門人都不要輕舉妄動,很顯然,李客並不是他們的目標。
雖然這樣,但每個人的心里都蒙上一層陰影,因為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使本來簡單的局面,平添了許多詭異之處。他們怎麼都不能相信,在這恐怖陰森的鬼地方,竟會有閑人敢闖進來,而且是個步伐虛弱,貌不驚人的普通少年。
正當這批蜀山門人狐疑的時候,李客已經來到一座大墳丘前。這墳丘上一片黃土,一點青草都沒來得及長出,四面的墳腳也都沒修好,顯然是剛剛下葬不久,還沒來得及修築氣派的陵墓。但看這座墳丘的規模和造型,以及供在墳前的三牲果品的檔次,就知道這又是一個大戶人家過世,葬在這貴族陵園里。
李客站在墳前,眼神更加奇怪了。伸腳在墓碑上狠揣幾腳,嘴里哆哆嗦嗦罵了幾句。一盞松明燈被掛在側邊幾尺外的樹枝上,李客在黑暗中,不由自主四下掃視了一圈,心里似乎在猶豫著一些什麼。
額頭的汗一直沒停過,不停往下滴,好象正在夏天的火爐旁邊似的。過了好一陣,李客牙齒一咬,竟拖著鐵鍬,跳到墳丘後面,一鍬一鍬的,開始鏟墳頭的黃土。
起初幾鏟沒用力過猛,鏟了幾下,慢慢順手,一口氣鏟下去,眼見一個大墳墓,漸漸出現一個不斷變大的缺口。
「原來是個盜墓的小賊。」那批修道門人心里想到這些,反而放下了懸在心上的石頭。但這小賊這身打扮實在有趣,竟然不著夜裝,也不換輕便點的衣服,而是一身的讀書人打扮,在夜色中挖墳盜墓,顯得十分不倫不類。
「這小賊,不知道死活……要是驚動了那惡魔,才不管你活人死尸,照樣殘害無疑……我們蜀山門人闖到這惡魔的領地里,還要審時度勢。他一個小賊,恁是這麼大的膽氣?只怕還不知道這惡魔的厲害。唉,世人愚昧,可能壓根就不知道這片名為風水寶地的地方,是個不折不扣的魔窟。」
這群蜀山派的修道門人,很多人心里都這麼想,但他們並不打算出面阻止這盜墓的卑鄙行動,一來這沒必要;二來不會因為這狹隘的俠義精神影響他們的大局;三來這地方荒山野嶺,你的俠義行為再體面,也沒人看的到,自然也不會流傳出去,對沽名吊譽沒有什麼好處。
在沒有任何阻力的情況下,墳墓雖大,但終于被挖開了。一副刷金漆的上好楠木棺材露出一點輪廓出來。李客大喜,更加用勁,手腳麻利,已經完全拋開了剛開始的緊張懼怕。
一幅大棺材,終于在少年的不懈開采下,完全顯山露水,暴露在這陰森的夜色中。
李客連唾幾口,鐵鍬在棺材蓋上亂敲一氣,罵道︰「死烏龜,賊王八,活該短命的賊強盜!你惡貫滿盈,死的倒是快。別以為死了就能消停……哼!不讓老子過快活日子,告訴你,老子跟你家的仇沒完沒了,不管是死是活,老子都不讓你家快快活活過日子。」
罵聲當中,充滿無數的怨恨。只見他咬牙切齒,一張本來秀氣文弱的臉,變的十分猙獰恐怖,全沒有了理智,仿佛棺材中躺著的老兄,跟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死後躺在棺材里,也不能讓他安生。
鐵鍬被丟到一邊了,李客背後的工具一應俱全,錘子,鑿子,炮 等玩意全都派上用場,可就算你是專業盜墓賊,要打開這幅大棺材,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李客顯然不是盜墓的行家里手,甚至可以說連基本技巧都沒掌握。開墳挖土是粗活,幾下莊稼把式也就夠了,但要破去那敲的嚴嚴實實的棺材釘,掀開這厚厚的棺材板,就屬于需要技巧的活兒了。你看他東敲幾下,西敲幾下,好不容易找到一點突破口。
鐵 子這會派上用場了,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棺材板上釘嚴實了的釘子起開了一點。這點松動已經足夠將鐵 子伸進去,更容易發力。
不一會兒的工夫,半邊的棺材釘全部松動。這一邊松動,另一邊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好結實厚重的棺材板,李客一腳踹過去,居然踢之不開,只微微掀動了一角。只見他鉚足了勁兒,雙手一翻,把棺材蓋翻到一邊。
隨著棺材蓋被掀開,連暗中那些修道人士心里也是一揪,這是出于原始的,對死者和鬼神的一種敬畏。
但李客卻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棺材中躺著的那位,竟也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連尸體都沒來的及開始腐爛,一身錦衣華服,比他眼前這個活人可光鮮多了。
李客伸手「劈啪」給了死尸兩記大嘴巴,打在死人肉上,如同打在枯草敗絮上一樣,缺乏那種生動的快感。
死者身邊,鋪滿了珠寶金銀,顯然是屬于陪葬奢侈品,足見這死人出身不是一般的好。只可惜,盡管你有萬貫家產,也難買閻王老爺的一張請柬晚來一時半刻。
他生前或許起建過朱樓,大宴過賓客,或許顯赫威風過,熱鬧風流過。但身後之事,不提也罷……也只落到現在這冢中腐爛的地步,還要被人挖出來鞭尸。
李客抓過死人胸前的一串珠寶,看了一眼,心中猶豫一下,掙扎一下,又惡狠狠的甩到一邊,扔到老遠去了。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揮金如土」的豪爽經歷,因此一經體驗,竟然扔上了癮,不斷伸手入棺,把里邊所有陪葬的金銀珠寶全部扔了出去,每扔一把,心中竟有一種前所未有,並且難以表達的快感。
這種感覺如同爆發戶,一陣虛假的興奮過去,他又回到了先前的冷酷。
但他這樣「闊」的舉動,卻讓那批將他看成盜墓賊的暗中人驚呆了,他們完全不知道這位小兄弟耍的是什麼寶,葫蘆里賣的是啥藥。心想有必要給這小子在盜墓賊的基礎上重新定位,但又不知道到底該怎樣給他定位。
一道寒光在松明燈下一閃,李客手里竟多了一把解腕尖刀……
他要干什麼?恐怕眼見此情此景的人,都忍不住要考慮這個問題了。
我們這位奇怪的盜墓小賊李客,刀在手上,嘴角露出邪邪的微笑,惡狠狠的詛咒一聲,像是給自己壯膽,又好象在嘴里歷數眼前這個死人生前的罪孽。
猛地,他再次咬牙,下手了……
不要誤會,絕對不是一通亂砍亂刺;但你更不要對當時的情形太樂觀,雖然不是亂砍亂刺,可是情形比亂砍亂刺還要糟糕百倍。
李客居然一手抓住那死人的頭發,一刀下去,割下了死人頭。
好快的刀,好脆的死人頭,竟然滾圓滾圓的給他干脆利落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