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客雖然不是什麼誠實君子,也在女人頭上吃過大虧,但要他失信爽約,即便對方是青樓女子,他也絕對很難辦到。因此硬著頭皮,把自己初逛青樓的經歷,犧牲在了小竹莊的香雨樓,當然,珍貴的初吻就被嬌俏可愛的小碧姑娘剝奪去了,為此他還貼了五兩黃金。
如此一家一家喝下去,喝過四家,一共就犧牲了二十兩黃金。正當他頭暈腦脹,記不清已經喝過幾家的時候,小倩姑娘已經叉著小蠻腰,攔在街心,擰著他的耳朵,氣鼓鼓的道︰「好啊!答應的本小姐來喝酒,居然在別家喝的醉醺醺,把本小姐忘到了天邊去!你這個負心的冤家,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
「哎呀呀,耳朵掉了,耳朵掉了……」李客一點醉意完全被揪醒,連聲告饒道,「我認罰,倩姐姐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
小倩嬌哼一聲,將他扯進小清院的堂口里,一群姑娘狂蜂浪蝶般擁上來,爭著要給這小財主獻媚,小倩沒好氣道︰「李公子今天只要小倩款待。」又問李客︰「是不是?」
李客點頭不迭,小倩嬌笑一聲,扯著李客徑直向她的廂房走去。
「小倩姐姐,不是要喝酒嗎?」李客見小倩好象不止喝酒這麼簡單,狐疑的問。
「到奴奴房里喝不好嗎?」小倩居然十分溫柔,聲音比新鮮擠出來的牛女乃還要膩。
李客肅然,知道青樓女子的路數,連忙裝傻道︰「原來小倩姐姐是要小弟听姐姐唱幾段小曲!好啊,我最喜歡听小曲兒,也喜歡唱,不妨切磋切磋。」
小倩嬌媚一笑,重又擰住李客的耳朵,向前一推︰「你這小冤家,進去吧!」
李客順勢踉蹌幾步,坐在一張椅子上,模了模桌前的七弦琴,夸張道︰「小倩姐姐會彈琴,太好啦!」
小倩一本正經,給李客倒上了酒,柔柔的趴在李客肩頭,又低又膩的道︰「小冤家愛听小曲兒,奴奴就給你彈一首《洗相思》……不過你要先喝點我這杯酒。」
李客伸過頭,將小倩手里的杯子餃過去,一飲而盡,嘆道︰「美人恩澤,最難消受……小倩姐姐請獻技,小弟洗耳恭听一曲洗相思。」
小倩親了李客一下,旋即退開,臉上竟然微微有些紅,坐在另一條椅子上,胸脯起伏,像是在喘著粗氣,一對玉手摁在琴弦上,半天才開始彈奏。
《洗相思》這個曲子,是小倩自創,自然是跟蜀山宗的洗相思湖有關,只見她指間滑動,如同蘭花盛開之狀,彈撫之時,如同青泉流水,輕緩柔和,果然是大有相思之意。
只听她突然開唱︰「當年識郎湖畔時,兩心相望,穿梭如一。自從郎心一別後,將心事,理不盡,付入七弦琴。幾番調弦,幾番試音,彈不成相思一曲。」
李客乍聞相思之曲,如此溫柔纏綿。心想情之迷人,一如情之傷人,那是誰也躲避不開的了。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嘆道︰「果然是說不盡的相思意……」
小倩微微一笑,笑容之中,竟有一股說不出的淒然,突然指間旋律一轉,從溫柔相思突然轉到了哀嘆怨懟。
只听小倩蛾眉低垂,幽幽瞪了李客一眼,接著又開口唱道︰「日日盼郎湖畔守,望穿淚眼,愁盡白頭。誰憐妾身漸消瘦?問歸期,無音訓,只影向蘭舟。不求聞達,不求富貴,空羨慕鴛鴦白首。」
後半闋哀怨淒婉,竟然大有怨懟之情。雖然只字不提「郎」心似鐵,始亂終棄;只說妾身如何如何相思,如何如何失望,到怎麼怎麼淒苦,但天下薄情負心的男子的形象,實已盡入此曲當中。
李客悵然若失,呆坐當場。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自己初戀的情景,雖然從沒受過這相思之苦,但自己遭遇的一切,難道不也是因為阿蘅的負心薄幸而起麼?
小倩一曲唱罷,淒慘站了起來,潸然道︰「李公子可能不會相信,奴家只是請你來听一听我的《洗相思曲》,再無別意。只不過這番心思,千萬不要讓媽媽知道。李公子如果有公務在身,這就請吧!」
李客幡然醒轉,也陪著站了起來,走到窗前,低低問道︰「小倩姐姐這首《洗相思》,是自嘆身世的麼?」
小倩黯然不語,悄立在窗子的另一邊,凝神看著街心,竟不再說話。與適才那輕佻潑辣的舉止,竟完全不似同一個人。
李客此時已經清醒,告誡自己不可被所惑,更不可被所誤,見小倩不語,乘機溜下樓去。
老鴇連忙迎上,見李客臉色有異,連忙問道︰「李公子怎麼啦?是小倩那小蹄子侍奉的不好麼?待我去教訓她,這里還有很多漂亮姐兒,李公子……」
李客順手模出二十兩黃金,搖頭嘆道︰「小倩姐姐唱了一曲《洗相思》,是我生平听到最好的曲子,听的我心事翻滾,想找個地方去哭上一陣,這點薄資,聊表謝答。請媽媽收下,給小倩姑娘添點飾品……」
一路回去,心情總是被那曲兒所唱情景牽扯,不得歡快,早上出來的那點興頭,一掃而光。正走的時候,迎面撞來一名朱家奴才,是朱大戶專門安排為李客打下手跑腿的小廝,瞧那年紀,比之李客還要小上幾歲,長的倒還眉清目秀,討人歡喜,遠遠喊道︰「李公子,李公子。」
「怎麼?」李客心中一緊,忖道,「難道朱老板被人干掉了?」
那小廝走近,恭敬的行了個禮,說道︰「剛才阿倫大師造訪,點名要李公子作陪,結果等了半天不見你回來。大師說要送一副畫給東家,東家很開心,但大師說一定要讓李公子親自去拿!東家的意思,最好公子能夠提幾個字上去。」
「就這事?」李客見他一臉風塵僕僕,以奔喪一樣的速度趕來,原來就這麼點屁事,微微覺得有點小題大做。
「呃,阿倫大師說要請你喝下午茶,順便去拿畫;張鏢頭說下午要讓你陪他逛賭場;還有通武行的老板發了請柬,請你們……」那小廝說了一大堆,說到最後一起時,有點吞吐。
「老子下車伊始,就忙成這樣啦?」李客心想,「看來人出了名,應酬也就跟著多起來。」
「怎麼吞吞吐吐,難道通武行的請柬是鴻門宴不成?」
「還是回去听听東家怎麼說吧!小人只負責打打下手,傳傳口信,哪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