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李客回想小倩一向的行為,回想那一曲《洗相思》,回想小倩在洗相思湖畔的種種傷心樣子,想起小倩那句如泣如訴的話——石郎,石郎,今夜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彈這曲《洗相思》……過了今夜,小倩再也不回來啦,小倩要永永遠遠忘記你這個負心的男子……
原來她是愛那石郎太深,相思難遣,因此才不得以求告這失魂斷情飲,打算了斷前緣。
她自己卻不知道,狐族最忌諱的便是酒水,更何況是這連神仙都要醉倒的千日醉。當年她的師尊紅葉,與人情感牽扯,也沒敢飲下此酒。
而听那老頭的話,似乎當年無尾宗宗主紅葉與人情感糾葛時,他也是親眼目睹一般。
李客抱著白狐,潸然淚下,只覺得懷中抱著的是與自己骨肉相連的至親一般。這一刻他想到很多,想到小倩口中那個負心的石郎,想到自己那狠心的阿蘅,還有那曲哀怨淒然的《洗相思》曲……
若是李客得千日醉一杯,能不能也像小倩那樣果斷決絕的飲將下去呢?
小竹莊報曉的雄雞終于啼響了第一聲,黎明不可抗拒的到來。
那老頭兒說的很清楚,等到第雄雞第三天啼叫的那個黎明之前,還找不到解救方法的話,小倩就永遠醒不來了。
當李客問起怎樣才能解開千日醉的酒力,狄老頭亦是茫然不知。
「這世上恐怕只有謫仙的人才可能有解救之法!」狄老頭喃喃自語道,「但紅葉怎麼也不可能去求這些自稱名門正派的家伙的……」
「狄老兒,你害了我的徒兒,這時候還說風涼話?」天將破曉,茅屋東方,竟傳了一個女子冰冷的聲音,如同一道寒氣逼進茅屋,令人不寒而栗。
緊跟著是一陣異香,如同有無數花瓣紛紛落在庭院之中。
狄老頭一听這聲音,當即失聲喊道︰「紅葉……」
柴門吱吱呀呀被風吹開,卷入一片片紅色的花瓣和葉子,帶著一股令人陶醉的幽香,一個高貴的中年女子,眼神撲朔迷離,緩緩步入。
狄老兒與那女子眼光一接觸,頓時感到自慚形穢一般,耷下腦袋,竟不敢與那女子對視。
那女子眼光一掃,立刻充滿凌厲的殺氣,看著李客手抱白狐,厲聲喝道︰「你小子是什麼人,還不放下倩兒麼?」
李客抱著倩兒,退後一步,沉聲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狄老兒慌忙道︰「傻小子,這是紅葉宗主,是那小丫頭的師尊啊!」
李客這才放心交出白狐,患得患失問︰「宗主,你看小倩姑娘還有的救麼?」
紅葉正是無尾宗的宗主,無尾宗向來低調,卻仍不被正道所接受,被歸為魔門妖邪一類。她早就知道小倩與蜀山技能班首席弟子石隱有一段孽情,雖然她亦知道所謂的名門子弟,並不怎麼靠的住,但無尾宗是率性至情的門派,修行法門卻是圍繞著一個情字做文章。
所謂因能極于情,故能極于道,只有率性至情之人,才能修出無尾宗的無上道法;而一旦不能率性至情,便要走入另一修行法門,便是洗去相思,修絕情道。至于兩者孰高孰低,那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情。
但無尾宗有個規矩,就是任何門派中人,都不得干預同門的情感,只能讓修行者自參。即便是師徒之間,也不能破壞這個規矩。
紅葉愛徒心切,知道七月十五是小倩的應劫之日,因此才忍不住出山,前來查看。哪知還是遲到一步,心愛的弟子竟飲下當年自己也不敢飲的千日醉,這難道不算是天意麼?
紅葉將白狐放在桌上,冷冷吩咐狄老頭︰「快去給我打一缸清水來……」
李客知道狄老兒跟這紅葉宗主只怕是老相識,因此連忙識趣的道︰「我去,我去。」
神荼面見主人被一只狐狸喝來喚去,十分不高興。要知道以它在獸界的威風,哪能受紅葉這樣的鳥氣?跳到紅葉跟前,示威的瞪了紅葉兩眼,才跟著李客出打水。
紅葉看到神荼面,驚奇萬分,但心中牽掛愛徒,也不在意。
一缸清水準備在庭院里,紅葉抱著白狐,緩緩走近。伸手入懷,拿出一個小瓶兒,拔開塞子,向缸中倒入幾滴清香四逸的花露。
「雪狐薔薇露!」狄老兒似乎對紅葉的東西十分了解,月兌口而出。
那薔薇露滴入水中,漸漸凝成一片白霜,結在缸沿四壁,一股寒氣從水缸擴散。在這樣的酷熱的天氣里,那冰霜居然越結越濃。
紅葉將白狐慢慢放入,霧氣之中,白狐的身軀漸漸被冰霜裹住,結在了冰霜里頭。
紅葉袖子一拂,擊碎了那裝水的缸子。缸子里的水全部凝成冰霜,居然不剩下一滴。那團裹著白狐的冰團,早被紅葉收入袖中。
紅葉看看李客,又看看神荼面,問道︰「小子,你是小倩的什麼人?」
李客如實道︰「小倩只是一個說的來的朋友,我欽佩她的義烈,這才陪她去洗相思湖,不想卻害了她,請宗主責罰。」
紅葉點了點頭,嘆道︰「那麼說小倩也算是你的紅顏知己了?」
李客默然點頭,想到小倩的悲慘命運,傷感無限。
紅葉突然厲聲道︰「我用雪狐薔薇露將小倩冰封起來,帶到紫萸山去。你若有心,就去求取一件名叫滄浪青錢的仙果,才能救回小倩性命。如果三年不能成功,薔薇露鎮不住千日醉的酒力,發作起來,小倩心脈一斷,後果你也知道……」
「滄浪青錢……滄浪青錢。」李客默念了兩句,心想三年時間,自己總能想辦法去求到這一東西,小倩是個讓人欽佩的女子,雖為異類,卻讓人大為折服。
正當李客和狄老頭默然呆想的時候,鼻間一道花香升騰而起,一道雪白的玄光倏地斂去,紅葉早已帶著白狐離去。
狄老頭似乎頓時又來了十歲,喃喃道︰「紅葉生我的氣了,她一句話都不對我說……」
李客對這狄老兒也沒什麼好感,心想你造這樣害人的酒,自己怎麼不喝上一杯?看你這樣子,對人家紅葉宗主也是覬覦不淺。看紅葉宗主那年輕高貴的模樣,而這狄老頭既糟由蠢,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李客心中不快,連告辭也沒說,就氣呼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