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深的身子微微一僵,但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個舉動,蘇言柒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盒子上,也就錯過了這樣的一幕。
她不記得,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直到真正站在她面前,听著她問出是因為什麼原因才這樣對她好時,他的心里泛起的苦水,也許只有自己能夠咽下知曉。
三年前,蘇言柒來到他家,住了下來。
就在那年的今天,他因巧合撞見她扶著下巴,站在窗邊看著外面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共享著一個蛋糕。
一家三口,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溫暖而又幸福。
似乎是小孩的生日,蛋糕做得十分的卡通,有種童趣的美。
他站在暗處,隔著一扇微微敞開的門,見她在月華之下,靜默地沉坐著,一雙清眸始終閃著璀璨的光華,直直地鎖著窗外的那一幕。
因為角度的緣故,他幾乎能清晰地看出那雙姣好的清眸里,似是藏著太多太多的孤單與寂寞。
那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卻開了一道口子,那種感覺十分的難以比擬,就像是被閃電突然間擊中的那一瞬間,喪失所有的理性。
只覺得,為她的孤寂落寞心疼。
于是,他拖著加班後的疲憊身子,又驅車繞著已過半夜的城市大大小小的街道里,終于尋到了一家蛋糕店。
心里什麼其他的想法也沒有,就純然只是想驅趕走她的落寞。
于是。
他幾乎懷著滿腔的熱情回到家,故意制造出細微的響聲,給她準備好的時間,等她走出房門時,望見他手中拎著的精致的蛋糕時,臉上浮現出的驚愕以及驚喜,都直直收入他的眼底。
「為什麼買蛋糕?」那時的她,驚愕地問,接過他手中的包,眼楮里明明如往常一樣,而在林木深的眼里,卻仿佛變得極為不一樣了。
而,究竟是哪一點不同了,他卻又說不上來。
心里,有一股子別扭涌上來,他也不知如何去動彈,只直覺地解釋︰「我生日。」
有了她的日子,他每次都會說出荒謬的話來。
而且,一次又一次,不僅沒有停止,反而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也就是從那一次起,他都習慣了在這一天買一份禮物當做她祝福的回禮。
這習慣,即使她去了美國,也並未改變。
還記得,他曾借口出差,飛去美國,拒絕了與父母家人一起過年的要求,站在風口之中,等待她回到出租房。
看著她在異鄉,臉上突然綻放的興奮與快樂。
不知怎的,只要看見她快樂,他就仿佛自己經歷了什麼快樂的事,那麼滿,那麼足。
呵。
林木深其實早就有預感到,只要蘇言柒重新回到這個城市,很多東西都在一點一點改變,不再回復到原來的那一番姿態。
突然間。
他不想再解釋,看著她一臉的迷茫,心里的那一份焦灼猛地涌上心來。
他雖然低調,但從小到大,無論是在哪兒,總會有一大批一大批的女人趨之若鶩。
當時,他是學校里的王子,家世良好,成績優異、容貌俊美、在學生中威望極高。
即使到了醫院,也依舊女人緣從未斷過。
他向來不介意,也從來不去理會這些,而如今她的茫然讓他十分的挫敗,更何況這是他正喜歡著的女人。
蘇言柒站在電梯里,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輕輕咳了一聲,正想吸一口氣醞釀情緒開口問,「木深,你怎麼……」,氣剛剛提到嗓子眼,就看到林木深那雙琥珀色的深眸里劃過的冷冽。
他幾乎是用瞬時移動的功夫從電梯門口,站到蘇言柒面前,一把用雙臂圈住她,扣住她的肩膀,身子幾乎貼著她的,很近很近。
他動作行雲流水的動作中,蘇言柒幾乎沒看清他的臉。
這樣的一個突然舉動,令她一驚。
而,很短暫。
林木深便松開了手,他穿得最為周正,白色的襯衣,搭配深藍色的一套西服,有一種低調的華麗意味涌來。
蘇言柒的心里一陣莫名的復雜。
他距她的距離是如此之近,細微的水珠從他的肌膚上滾下來,貼著涼薄的下頜,有一種撕裂的錯覺。
他臉上的表情令她恐懼,更多的是緊張,那種陌生到有些生硬的表情就像是一種壓迫。
于是,她後退兩步,直到身體和電梯壁的距離徹底消失;而他又逼近,一只手撐在牆上,手臂上的皮膚幾乎要踫到她的耳畔,眼神如刀子般凌厲。
額。
蘇言柒幾乎錯愕了。
她覺得胸悶,大口地喘息,氣得話都不利索了︰「木深,你這是怎麼了?」
他也不多話,準確地伸手,攤開他的掌心,電梯里的亮光照在他的臉上,也清晰地將包裝精致的盒子赫然展現在面前。
蘇言柒看清林木深緊繃著臉,咬著牙,臉上寫滿陰沉的不愉、難以名狀的憤怒。
他眼底的光芒異常冰冷,聲音也是。
這是她之前從不熟悉的林木深,但總還是說過幾句話的。記憶中的他修養極好,對女生極其紳士,總之言笑晏晏,何嘗變臉到這個程度,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個人。
「你把我究竟當成了什麼?」
一句難以明喻的話,仔細尋味起來,都是苦澀的無奈。
普魯斯特說︰「唯一可能存在的天堂,是我們失落的那些天堂。」
那麼,唯一可能存在的愛情,會不會是我們失落的那些愛情?
失落了,留下永恆的思,永遠看不到底牌,也就永遠不會被現實和歲月消磨。
很多時候,愛的一方在愛情最開始時酒陷入了被動的局面。
而這樣的被動,只會讓自己在愛情的追逐道路上,越來越艱難,直到筋疲力盡,開始反思這一路走來究竟哪一些是對的,哪一些是值得的。
林木深的背影是孤寂的,他很瘦,但肩膀的寬度卻可以襯起那燙得妥帖白襯衣和深色的西服,穩重之中,卻仍舊有一抹肅穆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