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將司楠送到酒店之後，就離開了。
司楠送走了他，關上房門。轉過身，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卻驟然滑落了一顆滾燙的熱淚。
像是連鎖反應一般，第一顆淚滴落之後，接二連三的，不斷有眼淚從眼眶里面涌出來，怎麼也止不住。靠在門上，身子無力地緩緩滑了下來，最後坐在了地上，頭埋在膝蓋里面，痛苦地大聲哭了出來。
絕望的哭喊，在小小的房間里面回旋著，鑽出了房間的窗戶，刺向了更加遼闊的蒼穹，然後消失不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從地上坐了起來，來到床邊，翻出自己的電話，開始尋找一些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會撥通的號碼。她在密密麻麻的電話薄里翻找了許久，才終于找到了一個很久之前存下的號碼，沒有絲毫遲疑的，司楠按了下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接電話的人，是一個很好听的中年女聲。
司楠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電話，「你好，陳醫生，我是司楠。三年前，我們見過面的。」
電話那一頭，沉默了許久，才傳來了一聲意味不明地應答聲，「哦，是司楠啊。」
司楠一听對方回答，就緊張起來。看來這麼久來，這個陳醫生還沒有換電話號碼，司楠不由松了口氣，「我知道你是我爸爸的私人醫生，我想請問你一下，我爸爸他的肝癌，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我一直都不知道？」
陳醫生又是很久的一陣沉默。
司楠耐心地等待著，她的手心里，已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過了好一會兒，陳醫生才再次開口道，「司楠，很抱歉，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什麼？」司楠一下子從床上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急的緣故，她頭腦中一片暈眩，眼前的世界，幾乎是在一瞬間就翻轉過來。
陳醫生似乎是已經從司楠忽然打電話過來的震驚中平靜下來，她的聲音冷靜得出奇，但仔細听的話，會發現她的聲音里面微微顫抖著，「在你三年前離開之後，我也從司家離開了，司先生的私人醫生，早已經不再是我了。」
司楠皺起了眉，「那在你之後的是誰，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可不可以——喂？陳醫生？喂？」
不等司楠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司楠握著電話，停頓了片刻，又撥了過去。不過這一次，回應她的，是一個機械般冰冷的女聲在重復著「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連忙又翻到另外幾個和司震山有關的電話號碼，不管是他的律師，還是助理，但意外的是，這些本來還算常常聯系的電話，如今一個都打不通了。尤其是司震山的助理，每個月幾乎都會和她通一次電話，詢問她生活是否還有別的需求。
雖然他沒有說這是司震山的意思，但司楠也能猜測到。
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司楠的手指，在掌心中無意識地劃動著。約莫過了兩三分鐘，司楠飛快地轉過身，在自己行李箱里翻出了外套，披在身上，打開房門，就沖了出去。
她直接打車去了司震山的公司。這個地方，一晃已經有數年沒有去過了。越來越高的摩天大樓讓司楠感到十分陌生，越來越多的人也讓她覺得陌生。
雖然司楠並沒有常常出現，但身為這家公司的員工，對于司楠的樣貌倒是記得清清楚楚，就算沒有記住的，在昨天司震山的葬禮上發生的一切，司楠已經快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離家三年不回的女人。
氣死親生父親的女人。
在父親葬禮上穿著白色毛衣的女人。
被繼母攔在教堂外不讓進去還甩了一巴掌的女人。
司楠身上被貼上了各種各樣的標簽，供人茶余飯後當做談資。
所以在司楠出現的第一秒，就有人識趣地迎了上去，「司小姐，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林助理呢？」司楠開門見山地問道。自從福伯老去從助理的位置上面退到了管家的身份時，在司震山身邊，就一直是一個林姓的助理負責。
來人怔了怔，面色古怪地看了司楠一眼，「林助理今天沒有來上班。」
司楠的眉頭皺得可怕，「為什麼？」
「總裁的葬禮剛剛舉行，總裁夫人有令，今天公司的全體員工休假一天，只留下幾個看守公司的人。」
司楠抿緊了唇，「給我林助理的號碼。」
「啊？」來人顯然沒有料到司楠會這麼問，他連忙哆哆嗦嗦地在手機里面翻出了林助理的電話，遞到了司楠面前。
司楠接過他的電話，正要用自己的手機打過去，忽然想到了什麼，她將她的電話放回了包里，直接用那人遞來的電話給林助理撥了過去，然而令司楠失望的是，她听到了依然是電話已關機的聲音。
她的臉色沉了下來，將電話還給了那人，轉身就離開了公司。
像是在一夜之間，所有和司震山有關系的人，都驟然消失了一般。
司楠深吸了一口氣，在公司的門口站了一會兒，又匆忙地趕回了司家大宅。
可是，看著眼前的一切，熟悉的陌生地，司楠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