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邁出司家大宅的時候,司楠沒有了上一次發泄完的輕松,這一次,她帶走的是沉重。她不停地告訴自己鄭虹的話不可信,她的媽媽怎麼可能跟人私奔呢?她和爸爸明明是那麼地相愛。
可是,模著那張發黃的照片,想起在桑定年家里看到的一切,難道那個人就是桑定年嗎?
是他要帶媽媽走嗎?
媽媽真的是死在拋棄她的路上的嗎?
內心的理性和感性的不斷撞擊、對峙、融合,司楠知道這其實是缺乏一種勇氣,一種逃避現實的虛偽。司震山從小訓練她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時刻窺探到人性的丑陋,時刻保持警惕做一名成功的商人。
可是,關宇杰說這樣的人注定孤單,身邊的人會困惑應該以什麼樣的一個姿態和她相處,親人是,朋友是,愛人也是。她把從人性中洞察到的黑暗放逐在每一個她遇到的人的身上,她直直地看到每個人最丑陋的一面,且,不願忽視。
如果她願意假裝糊涂,從很久以前她就會活的輕松,現在也是。
就像此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鄭虹的話的真偽,伸手去拿包里的地址和照片。不經意間,看見身後有被拉長的影子,迎著寒風瑟瑟發抖。
她加快步伐,後面的腳步聲也急促了起來,她又想起那刺鼻的氣味。鄭虹就是為了找藏在布女圭女圭里面的優盤嗎?
司楠躲在垃圾桶旁邊,看著影子追上了她,便茫然尋找著她的身影。
站在男人的身後,司楠從他身上的臘梅氣息便知道了他是誰,來的正好,她正要去找他呢!
「為什麼要跟蹤我?」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桑定年一愣,轉過身來,看見司楠,他的表情很冷漠。
「因為你偷了我的東西!我是來拿回去的!」
桑定年伸手,他的手不復楚昊天那樣的修長有力,這是一雙零散地分布著老繭的手,刻滿了歲月流淌過的痕跡。司楠在想,媽媽應該是喜歡這樣一雙充滿年代感的手的,因為她總是喜歡懷舊、復古的東西。仿佛她是不經意間才猛然闖入這個世界,闖入司家,闖入他們的生活的。
「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把照片還給你;如果你不回答,我就撕了這張照片。」司震山從小就教過她如何擒住敵人的軟肋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果你敢撕了那張照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桑定年的聲音像是對著太平間的尸體說的,他說的冷漠,她也听的無所謂。憤怒和威脅不過是因為太在乎,南馨雅無疑是他的軟肋,活著和死了沒有分別,即使是一張照片,在他眼里,它也是南馨雅。
「像不放過我爸爸那樣不放過我嗎?你愛我媽媽,所以,你記恨她嫁給了我爸爸,並且,一直生活的很幸福。你是故意接近我爸爸的,你說你是不是和鄭虹聯手害死了我爸爸?肺癌,是你們編的一套說辭吧?」
司楠一步步緊逼著桑定年,她看到了他眼中慌亂,他一步步地後退。
「我媽媽死的時候,是不是你們決定要私奔的時候?你們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當初分開的,這段復雜的關系中,司震山到底扮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司楠說著說著已經快要失控,她已經掉進這個巨大的漩渦里面太久太久了,她不肯妥協,也無法掙月兌。她太需要一個人來給她撥開一層雲霧了,至少,讓她看到一點希望的光芒。
「住口,小雅是你的媽媽,你要學司震山和鄭虹一樣去侮辱她嗎?殺司震山?我怕髒了我的手!我為什麼會和小雅分開?問的好!司震山扮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問的好!你爸爸你爸爸」
桑定年焦躁地在原地打著圈,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蹲下去,左手插在腰間,右手不停地搓揉著自己的頭發,一會兒又用雙手環抱著自己。
那個動作司楠很熟悉,身體冷和心冷的時候,她也會這麼做。
他像是回憶起什麼痛苦的事情,眼里噙滿了淚水,雙手不知所措地四處搖晃,幾次欲張口的嘴卻無法啟動那簡單的一張一合的動作。
「他他把她綁在那里,他伸手去觸踫她,她她拼命地叫喊,他卻越來越興奮」
桑定年語無倫次地說著,司楠還是听出了這語無倫次之中的惡心和痛苦,她一把抓住桑定年的手。
「你在說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說我說你爸爸是強迫了你媽媽,然後有了你。在那個時代,她只能選擇嫁給他!你听懂了嗎?你爸爸強要了你媽媽,而你就是這場罪惡的意外產物!」
「不可能,你在撒謊,你們都在撒謊!他們明明很相愛,他們明明很愛我!」
桑定年正在用一雙陰鷲的雙眼盯著她,司楠發現他的眼楮是通紅的,血絲密布,好像瞳孔里都是血一樣。他的瞳孔里倒影出自己害怕和凌亂的神情,她忽然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她拼命想要掙月兌的漩渦卻再次變成了煉爐,而她自己就在那地獄的烈火里,被煉了又煉。
桑定年趁著司楠不注意,搶走了她手中的照片,攤在手里認真地理好,又把它貼在臉上,呢喃著,「小雅,不怕,不要害怕,我帶你回家,家里的臘梅都開了,我們回家」
你這個瘋子!
你們都是瘋子!
司楠對著桑定年踉蹌的背影,對著灰暗的天空嘶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