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楠再次醒來的時候,朦朧的眼神看向陌生的環境,感覺左手被什麼東西緊緊地包裹住,稍一動彈,就被握的更緊了。她眨了眨眼楮,意識有些恢復,她認出這里應該是賓館。
隨之,上午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向大腦,無法阻擋。
「醒了?」頭頂上面響起了一個溫暖的聲音。
「嗯。」司楠轉過頭,看著關宇杰,努力扯出一個微笑。
不笑還好,一笑,這樣勉強的一個笑容,讓關宇杰的心又開始絞痛,握著司楠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
司楠明白這樣溫和的一個人從來都不容易動怒,如果他真的動怒了,一定是真的被傷到了。她想伸手扶平他額頭的那座皺起來的小山,卻發現渾身酸痛,面對他的痛苦,她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帶給他的傷害。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不可以遲一點,再遲一點?
他不過剛剛到而已,她說過只要給她一點點的貪念,她就會忍痛放手讓他離開。
為什麼這麼一點時間都吝嗇給她?
淚水順著眼角下滑,一顆接一顆,關宇杰想接也接不住。
專注的眼神,痛苦的表情。
「喝點熱水吧!」
司楠捧著水杯,借著水的溫度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房間里長時間的沉默,拉扯著兩個人的思緒,比起那漫漫長夜更顯得綿長而持久。
「司楠,我們應該報警告那個混蛋!」
司楠握著杯子的手一緊,「宇杰,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可是,我已經從英國管到這里來了,現在不讓我管,太遲了。」
「所以我說,你不應該來呀!」
司楠靠在床背上,眼楮看向窗外,思緒不知道飄向何方。
「司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告訴我,好嗎?這樣輕易地放過那種人,不是你做事的風格,你到底有什麼把柄在他的手上?」
關宇杰的情緒開始激動,一回想起他撞開門的一剎那,他看到的場面,現在身體還在哆嗦。他精心守護了三年的女孩,怎麼可以讓人那樣的凌辱?她曾是那麼的驕傲,一度以為他攀登不到她的雲端,她怎麼可以被楚昊天那樣地踩在腳底?
司楠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地說道,「宇杰,我真的很感謝你為了我從英國來到這里,你讓我知道我原來在別人的心里還可以這麼重要。從小到大,我從來都學會不把自己想象的多麼重要。這樣,即使別人達不到你的期望,你也不會失望。但是,人的一生中,總有些事情是必須去做的,而有些事情是可以選擇不去做的。」
認識司楠以來,這是關宇杰第一次听她敞開心扉說這樣的話。可是,她說了,他反而听不明白了。
「你能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在打什麼啞謎啊?」
關宇杰激動地搖晃著司楠,這種雲里霧里的感覺讓他覺得恐慌,他仿佛感覺到她隨時都有可能在下一秒鐘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你弄痛我了!」司楠的眉頭輕皺,疲倦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對不起。」關宇杰有些頹然地放開司楠。
再一次長時間的靜默
「你昏迷的時候,沈晨菲打了好幾個電話來,我說你在睡覺,問她有什麼事情,她也沒有說。」
「知道了,我給她回個電話。」
司楠在床頭櫃上拿到自己的手機,看著還有幾個新的未接電話,估計是關宇杰也睡著了的時候打的。這個時候,設計大賽應該剛剛結束吧?她們設計部不是應該很忙嗎?
司楠撥通了電話,響了很多聲之後,都沒有人接听。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听,請稍後再撥。sorry,thenumberyoudailed」
冰冷的聲音一次次從電話那端傳來,司楠微微皺眉,內心閃過絲絲不安,楚昊天那張臉瞬間在她的眼前放大。
司楠一邊起床,一邊繼續撥打著沈晨菲的電話,這一次居然被接通了。
「喂。」一個沙啞的男聲。
「怎麼是你?沈晨菲呢?為什麼她的電話是由你來接的?」
「她啊她喝醉了,現在一點意識都沒有,我不幫她接怎麼辦呢?」
「你們現在在哪里?」
「night,這個地方我想你應該不陌生吧?」
「楚昊天,不要動沈晨菲,這是我對你的警告!」
司楠走到窗邊,壓低聲音說道,她不想被關宇杰听到。
「這我就不敢保證了,你知道,night這個地方總是讓我充滿回憶,我怕我一時克制不住,要是你來的不夠及時的話。」
「你等我,我馬上就到,馬上,馬上!」
司楠快速地拿起包和外套,頭也不回地對著身後的關宇杰說道,「晨菲在公司里有點事情,我去接她,為我好的話,你就不要去了!」
「砰」的一聲,關宇杰還來不及說反駁的話,司楠已經走了。
&
夜。
像是一張巨大的幕布,罩住了塵世間的一切。在這塊幕布下,所有白天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都會在黑黑的夜空中閃出光環,一切的一切都葬在這夜色中。
night,她和楚昊天相遇的地方。
昏暗的燈光下,司楠竟然一眼就看到了遠處的楚昊天和趴在桌子上的沈晨菲。
那一晚,她也是坐在那個位置,一杯一杯地灌著清醒的自己。就在她一轉身的時候,重重地撞在了楚昊天的胸口上,這一撞就撞進了一個火坑。
楚昊天的眼神越過嘈雜的人群,準確無誤地落在司楠的身上,他舉起酒杯對她笑了笑。這個動作讓司楠記起來昏厥前鄭虹在她耳旁說的五個字,她也做著同樣的動作,惹人厭的人總是會有一些共性的。
快步地走到他們的位置,看著楚昊天手中的酒紅色液體,竟然像鮮血一樣閃爍著耀眼的光,他果然是嗜血成性。
「晨菲,你怎麼醉成這個樣子?」司楠伸手去掰沈晨菲的肩膀。
「嗯?司楠,小楠楠,來,干杯。cheers!」沈晨菲拿起空蕩蕩的酒杯搖晃著身體。
「晨菲,我們回家了!」
「回家?不要不要回家!我還要去找楚昊天那個王八蛋去算算賬呢。臨時把老娘扯下來,讓老娘去找你,老娘又不傻。不去,不去,就不去。氣氣死他!」
沈晨菲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司楠的身上,她有些吃不消沈晨菲的體重,也吃不消沈晨菲那段話的重量。因為,此時此刻,她口中的那個王八蛋正坐在她的對面,面帶笑意地看著她。
「晨菲,你喝醉了。」司楠想拉著她走,卻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司楠,你說他們姓楚的有什麼好的?一個個一個個都那麼自以為是,大不了,老娘就不干了,大不了就看不見他了嗎?看不見有什麼?反正也得不到,索性就看不見更好。你說,華語有什麼好的?不就是工資高點,樓層高點嗎?」
沈晨菲不斷揮舞著手臂,司楠也大概從她的話語中听出來事情的原委了,都喝成這樣了,就知道她是有多在乎這份工作了。
也許,這樣大大咧咧的她其實在乎的不只是工作!
「楚昊天,你我之間的事情不要牽扯到別人。」司楠抬頭冷眼對楚昊天說道,仿佛今天早上她身上站起來的人不是這個坐在眼前的人一樣。
「不是我要牽扯別人,是你口中的別人總是要闖入我們的關系中,本來我們可以很愉悅地合作。可是,我不喜歡凌亂的關系,我現在只是在幫你理一理這復雜的棋局。你不是向來都希望簡單直接的關系嗎?沒有關系沒有利益的人理清楚了,就簡單了。」楚昊天的臉上永遠都帶著那樣令人討厭的微笑,似乎這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一次你又要我干什麼?」
「上學的時候,我最喜歡做選擇題,簡單明了。長大了,我也喜歡用選擇題來解決問題。你可以從下面兩個選項中任選一個,記住這是一道開放題,沒有標準答案。你只要跟著你的內心取向去選擇就好。a.你選擇放棄關宇杰;b.你選擇放棄沈晨菲。」
「是的,我也喜歡做選擇題,這道題,我選a。」
這樣的答案在司楠的腦海中早已經定型,她選擇放棄那個她無力守護的。
「你確定?」楚昊天一挑眉,沒有想到司楠這麼快就答復他。
「確定!」她早已經確定過了,在那一滴滴溫潤的淚水落在她的手臂上的時候,她就確定了。
「不對,不對,司楠,你應該選‘愛’,對,就是選‘愛’。」
沈晨菲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時候說愛,不是傷合作嗎?
有時候人說談錢傷感情,可是,有時候談感情也傷錢!
「請你以後不要把我的事情攪和在沈晨菲的身上,她對我的事情一無所知,她也很喜歡她現在的工作。楚昊天,游戲就要有游戲的規則,你不能今天一出明天一出的修改這個規則。你我都是游戲里的人,你不能既做運動員也做裁判,這跟當了biao子又想立牌坊的女人沒有什麼區別!」
可能連司楠自己都沒有發覺,現在的她說話已經漸漸沒有了命令的口氣,慢慢地轉換為商量的口氣。對著楚昊天,她更是沒有底氣了。
「你的比喻很生動!」
楚昊天沒有給出直接的承諾,而是伸出手幫司楠扶著沈晨菲,在看到她眼角的那個創可貼的時候,稍稍愣了一下神。
司楠順著他的目光模了模自己的額頭,才發現那里竟然有一個創可貼,應該是關宇杰在她熟睡的時候貼上去的吧!
不過,在他的手還沒有觸模到沈晨菲的時候,另一雙大手已經穩穩地架起了那個酒鬼。
「宇杰?」
「走吧!」他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多看楚昊天一眼,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要殺人的沖動。
「司楠,你站住!」
「司楠」
「司楠,這樣玩,你不怕引火上身嗎?灼了自己的同時,也會傷了別人!」
楚昊天的警告聲在身後響起,司楠頓了一下,繼續往前走,她當然知道!
「我選a,我選愛,選愛,對選愛」沈晨菲一邊走一邊嘀咕。
司楠把自己深深地埋進出租車的椅背上,把沈晨菲的頭擱置在自己的腿上,撫模著那干淨的馬尾。
「晨菲,有時候,我們只能選a,而選不了愛!」
沒辦法。
生活,就是這麼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