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沙棘坐在衣帽間里,手捧著寒子文為她挑選的衣服發呆,剛剛一番交談下來她實在沒法再佯裝輕松地同這姐弟兩人相處了。姐弟兩個都是怪人。
「如果……」寒子文那時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在反復斟酌自己的言辭,「如果我弟弟對你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也請你不要介意。」
荊沙棘那時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卻看到寒子文故作輕松的笑容︰「你可能還了解我家的情況。呵,說來也真夠悲哀的,每次子夜新認識了女孩兒總要我這個姐姐出面將我這個弟弟的情況實現報備。」說到這里,寒子文不由深深吸了口氣,「我們的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在家的時間很少,子夜跟著我長大,作為他的姐姐,我知道我自己做得不夠好,沒有管教好這個弟弟,他被我寵壞了。……子夜他……他總以為父母不愛他,不在乎他,所以從小就叛逆,常惹一堆的麻煩,但他不是一個壞孩子,小時候他惹禍多半是為了引起我爸媽的關注,就像他一直很努力學習一樣。」說到這里,寒子文的臉上竟露出驕傲的笑容來,「這孩子從小成績就很好,尤其在金融方面,簡直是天才!我爸很為這事自豪,希望我弟弟能早早地熟悉我家的生意。後來子夜也順利收到了harvard商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原本一切都順順當當,本來還有幾個月就能順利畢業回英國了,那時候我爸甚至都開始著手為他在公司里安排職位了,可誰也沒想到一星期後我家竟然收到了來自商學院一位老師的來信,信中語言誠懇地表達了他希望子夜能夠堅持讀完最後幾個月然後順利畢業的願望,那個時候我爸媽才知道子夜竟然一聲不響地退學回中國來了……」
荊沙棘看著寒子文,雖說學校里有關于寒子夜的傳聞也非常多,但親耳听到真相仍令荊沙棘震驚不已。
「你們不知道他退學?」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寒子文搖了搖頭︰「說起來慚愧,對我爸媽來說,他們覺得給我們姐弟兩個提供優越的物質條件就ok了,給我們的精神關愛簡直不及格。我想子夜之所以鬧出這麼一件事來,也許就是對爸媽的冷漠耿耿于懷。當初申請學校也是,明明英國也有很優秀的商學院,可子夜他非要跑去美國。他心里怨恨爸媽,十八歲以後他就沒再拿過家里一分錢,所以十八歲到現在我弟都是靠自己賺錢養活自己的。……不怕你笑話,子夜不想見我爸媽,我也不想見他們,所以我就跟著弟弟回國了,畢竟……如果我這個姐姐再不關心她那還有誰關心他呢?」
說到這里,寒子文不由嘆了口氣︰「這些本來都是家丑,你我又是第一次見,我不該跟你說這麼多,只是我希望你首先能理解子夜,希望你不要怨恨他。沙棘,子夜是有些自傲,希望你看在他年紀小的份兒上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寒子文這一通話簡直像是在向她陳述寒子夜生平的報告,听得她十二分的糊涂。的確,對于與這姐弟兩人完全只是一面之緣的自己不該听這些家事,然後情商無能的她反應了很長時間才隱隱悟出了寒子文話中的意思,緊接著就從她腦子里躥出狗血電視劇中富家子弟的家長阻止自己兒子與草根女戀情的畫面來。
果然,寒子文的正題來了。她又接著說︰「我承認子夜他在親情這處有缺失,他因為得不到家里人的關注就開始在女孩子身上找平衡。他仗著自己聰明長得好就以為全世界的女孩子都該圍著他轉。我這弟弟太自戀,你別跟他一般見識。」說到這里,寒子文停下來觀察了一會兒荊沙棘的神色。她沒想到對面這女孩兒听了這些竟仍能巋然不動,將心一橫,決定再把話說得明了一些。
「所以說,他一遇到女孩子,不管喜不喜歡,不勾搭到手他是不會罷休的!」說到這里,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荊沙棘一眼,擠出一個笑容來,「雖然身為他的姐姐在背後揭弟弟老底說弟弟的壞話有些不厚道,但……我實在不想再事後為他收拾爛攤子了!畢竟……以前不是沒發生過女孩兒為他尋死覓活的事情,像是那樣的事我真的不想再發生了,這對子夜和人家女孩子都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荊沙棘尷尬地笑著眨了眨眼楮,裝糊涂,不說話。
寒子文深吸一口氣,終于坦白似的說︰「請你別同我弟弟有什麼瓜葛,這是為你好。」
荊沙棘在心里冷笑了一聲,想來眼前這位千金小姐也終于被她逼得忍無可忍了,所以很干脆地攤了牌。這位姐姐,明著是苦口婆心地請求,骨子里卻那樣居高臨下,難道她真以為她荊沙棘是狗血電視劇中那些草根落魄女主角嗎?以為她已經被他弟弟迷得魂不守舍非他不嫁了?!
先煽情,再拉票,最後將自己的底牌一亮,這不就是選秀節目的經典流程嗎!只是她這位富家千金所謂的家庭不幸在荊沙棘看來卻幼稚得可笑。她越想越想笑,看向寒子文,嘆息一聲︰「子夜同學真幸福,有這樣一個關心他的姐姐。你也很幸福,至少還有一雙父母能讓你在背後抱怨。說實話,你說的這些不幸在我看來實在算不上什麼。什麼是幸福?光腳的人總覺得自己不幸,因為甚至沒有一雙好看的鞋子,但他們不知道比起沒有腳的人他們有多幸福。」說著,她突然站了起來,將寒子文的衣服放在凳子上,「寒小姐,不好意思,昨晚我的衣服被撕破了,這件衣服暫時還不能還給你,等我把身上這件衣服送洗後一定奉還。還有,很感激你跟我說了這麼多寒子夜同學的故事,雖然我們根本不熟。另外請放心,我對小男孩兒沒興趣。今天打擾你們了,我先告辭。」
客廳內,姐弟兩人並排坐在沙發上,寒子文許久沒有說話。她回想著剛才與荊沙棘的對話,突然笑了一聲。
寒子夜一臉茫然地瞥了姐姐一眼︰「姐,你瘋了嗎?」
寒子文立刻照著弟弟的腦袋摑了一掌,將眼楮一瞪︰「找死嗎!」說到這里,她的神情又莊重起來了,「子夜,荊沙棘是個很好的女孩兒。」
寒子夜對姐姐的話不明所以,不由心虛地嘀咕一聲︰「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先听我把話說完。荊沙棘是個很好的女孩兒,所以荊沙棘不可以!」
寒子夜微微怔了一下,扭頭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我听不懂。」
「那我就說明白一點。你平時玩兒的多瘋我都沒有責備過你,但這一次,如果你膽敢再惹出事來別怪我這個做姐姐的絕情。我不管你是出于什麼原因把她帶到家里,但是荊沙棘不可以。理由我不說你也知道。子夜,她不是別人的替身。」
寒子夜愣了一下,低下頭沒有吭聲。
「你覺得把她當成別人的影子對她公平嗎?就算她真的喜歡上你又能怎樣?子夜,她不是candice!」
寒子夜笑著靠到沙發上︰「原來你是說這個啊……」
「我說的一直都是這個!」寒子文對弟弟的嬉皮笑臉有些不滿,「而且荊沙棘對我說了,她對你可沒別的意思。」
這話剛一說出口,寒子夜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他有些生氣了,看著自己的姐姐問她︰「姐你都跟人家胡說八道些什麼了!你把小貝扯進來有意思嗎!」
「你急什麼?惱羞成怒了?你放心,我暫時還沒提起金貝貝!剛剛在樓上之所以談了那麼久,只不過是因為我們兩個熟.女對愛情觀做了一番討論,像你這種小孩子當然不懂。」說著,寒子文很高傲地冷笑一聲,輕蔑地上下打量起自己的弟弟來,「人家告訴我說,人家可不喜歡牙齒還沒長全的小朋友哦~」
寒子夜眼中的寒意雖只是一閃而過卻還是將寒子文嚇了一跳。她第一次見到弟弟這樣陰郁的目光。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寒子夜听到動靜,臉上立刻又復現出一個自信的笑容來。他側身湊到寒子文耳邊低聲說︰「姐,我和你打個賭,荊沙棘會愛上我,而且,一輩子,只會愛我一個人!」
說著,他便笑著站起來迎到樓梯口,荊沙棘依舊穿著那一身他昨晚為她挑選的衣服,神態小心翼翼,眼中又多了幾分警覺。寒子夜走到她面前從容地對她一笑,然後上前拉住荊沙棘的手腕︰「走吧,,帶你去外面吃早餐。」
寒子夜帶著荊沙棘經過自己的姐姐身邊,「走了,老姐。」最後那聲招呼突然變得冰冷許多。